富士搖滾音樂節上,薑撒朗在後台站著,她在等著yb樂隊表演完畢後下來。


    揣在兜裏的手機隔一會兒響一下,她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可是卻並沒有要接的想法,因為她現在實在是好累。從首爾一路忍到了東京,這還是表大叔離開之後,她第一次一個人來到東京,一個人前往並不是第一次去的富士搖滾節。但居然就倒黴地迷了路外加丟失錢包,導致第二天才搭著別人的車找到音樂節上來……


    原來,一個人的時候,她是這麽沒用又無助的樣子呢。


    依賴、期待別人的陪伴,已經成為深植於身體中的絕症了是麽?


    女孩站在後台裏,垂著頭,用腳下的帆布鞋蹭著地麵的小顆石頭。不知道蹭了多久,台上的音樂聲一停,台下的歡唿聲衝天而起。伊道賢一腦門兒汗,最先一個走了下來。下來後就直接大步跨到薑撒朗麵前,微彎下腰來緊緊盯了她兩眼,抿抿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卻是什麽也沒說。


    胳膊抬起來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然後就順勢落在那位置上。以半圈著她的姿勢,帶著她轉了個彎兒,兩個人便一起向著表演場地之外的方向走了,連那之後的幾場壓軸表演都沒有看。


    “撒朗,你今天狀態不太對。”


    離表演區一百多米外的休閑區裏,伊道賢把一大杯啤酒擱在薑撒朗的麵前。


    隔著這樣的一段距離,依舊還是能清晰聽到舞台那邊的喧囂,震天的吉他與鼓點,快要把夜空捅破個洞的尖叫與呐喊。


    “嗯。”


    女孩點點頭,端起酒杯來狠狠灌了一口。因為灌得太猛,一些冰涼的液體從唇邊溢出,女孩隻是抬起手來,用手背隨意抹了抹嘴側。她吞下口中那泛著淡淡焦香氣味的酒液之後,忽然問道:


    “伊大叔,你以前總說我有搖滾之魂,我身上的搖滾之魂是什麽?”


    “你身上啊……”


    伊道賢眯起雙眼,似乎在迴想自己以前什麽時候說過這些話。想著想著,他忽然間笑了笑,又把視線重新落迴對麵的女孩身上,笑容斂了斂,道:


    “有話直說,熱情開朗。以前你很會表達自己,即便技巧不像現在這樣純熟,但你總是勇於表達,而且也善於表達,你的演奏和歌唱都帶有強烈的情緒渲染能力,愛、希望、真誠、熱烈,曾經都是你身上最為閃光的東西,也是我這些年裏,一直都說你適合搖滾的原因。”


    女孩捧著啤酒杯,聽得微微一愣,然後眼眸垂了垂,忽然輕聲道了句:


    “對不起。”


    她說對不起,是因為在今晚的演出上,她炫技多過表達情緒。


    內心是想要肆無忌憚地發泄的,可是又怕伊道賢看出不對勁來,所以幹脆隱藏了情緒,隻用華麗的技巧,去撩撥台下所有人的聽覺。


    從某種角度看來,簡直像是欺詐犯一樣——她在騙取台下觀眾的反應。


    “哈哈~”


    對麵的大叔聽得一樂,隨即給女孩杯子裏又添滿了酒,翹起二郎腿道:


    “這個不用說對不起。”


    伊道賢端起自己的酒杯來,衝著薑撒朗也捧到手中的酒杯狠狠一撞,還冒著氣泡與白沫的金黃色液體,便順著杯沿潑灑出來,落在手背上,微微的涼。兩個人都仰起頭來,咕嚕咕嚕,很是默契地把酒杯都一幹到底,再把厚重的啤酒杯重重擱在木桌上。伊道賢看著自己對麵的女孩,眼中露出愛惜與惋惜的複雜神色——


    “上次在比利時就看出你不對勁了,但你沒說,我也就沒問。”


    這話,讓薑撒朗微微一愣,隨即就羞愧地把頭垂得更低,從旁邊端起啤酒瓶子來,雙手給對麵的伊道賢倒酒。伊道賢倒沒有攔,隻是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女孩的動作,等她倒完,重新又坐迴了原位上,表情帶上了些忐忑之後。伊道賢把自己身前的酒杯拎起來,又是一口喝完,再把杯子放下來時,滿口酒氣地打了個嗝,然後才擺擺手,用手指點著桌麵道:


    “我說你今晚狀態不太對,沒有要罵你的意思。歌手也是人,吉他手也是人,是人就會有狀態不對的時候,沒關係!”


    伊道賢重重地拍了下桌麵,又把自己的空酒杯遞到女孩麵前,示意她倒酒。


    “人又不是機器,該出問題的時候出問題,該休息的時候休息。可是,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機器,也在於我們自己該知道出問題之後該如何修理,該知道休息的時候盡情地放鬆自己……撒朗,我唯一覺得很可惜的是,你變得不像以前那樣經常表達自己了。上次在比利時還挺好的,喝醉酒也很可愛,又讓我看到一個全新的小撒朗~但和這次都有一個共同的問題,而且這次還更嚴重一些……撒朗,你如果自己都對自己的情緒遮遮掩掩的,那別人怎麽能理解你,和你溝通,進而達成情緒上的共鳴呢。”


    不遠處的表演場地裏,大概又是一輪表演完畢。喧鬧的聲音飄出了這麽遠,依舊緊緊環繞在對坐喝酒的兩個人身邊。隻是兩個人都沉浸在了別的一些事情裏,伊道賢又給自己滿上了酒,薑撒朗發了一小會兒呆,然後忽然輕聲道:


    “如果……理智上知道那是不該有的情緒,那還要表達出來嗎?”


    聲音低不可聞,幾近自言自語。


    伊道賢正喝著酒,聽到後卻笑噴了酒。


    酒滴往對麵噴灑過去,越過整個桌麵,直落到迅速閃開但依舊動作太慢的薑某人身上。


    薑撒朗哀怨臉:“大叔……”


    伊道賢扯出紙巾來往對麵遞過去,笑道:


    “啊對不起對不起。”


    道完歉之後,又恢複了一本正經,隻是那板正了的麵容裏,明顯還有未消下去的笑意。


    “呀,撒朗。”


    伊道賢伸過手來,拍了拍女孩的頭。


    “表達,有的時候並不是為了說給別人聽,而是坦誠地釋放自己。對於我們自己而言,沒有什麽情緒是不該有的情緒。就像偶爾生一場病也能為我們趕走老去的細胞一樣,撒朗,無論什麽樣的你,都是你,健康的、生病的、積極的、消極的,都是你自己。而你現在需要做的,隻是接受這樣一個並不能夠隨時都還無憂無慮歡聲笑語的你自己。”


    夏天的夜,就連越來越涼的空氣裏,都還帶著點燥。


    搖滾節最後一晚的表演,一直持續到很晚的時候,人們徹夜不眠地玩耍嬉鬧,像是要吼出攢了好幾年的尖叫。


    薑撒朗與伊道賢對坐,兩人一杯接著一杯酒。


    伊道賢去上廁所的空隙,被李繡赫拖出來找水喝的權至龍,就看到了角落裏獨坐的薑某人。眼睛一亮大步接近之後,才發現原來不是一個人,桌對麵擺好了另一幅碟子筷子與酒杯。


    “撒朗!”


    李繡赫這兒比權至龍還要激動,看清了人臉後就一步竄過去,握著女孩的胳膊道:


    “剛才的表演台帥了!拜托迴去給我幾張簽名專輯吧,我已經是你們的粉絲了!”


    “青鳥的專輯不走純搖滾風。”


    權至龍也慢悠悠地晃到這邊,自己找了根空凳子坐下。


    可是等坐下之後,看著女孩暈起紅雲的雙頰,以及被李繡赫握住了胳膊都毫不在意的迷糊模樣,權至龍又有些生氣,左右看了看,現在大多數人都還在舞台下麵,這小小的一個酒館當中幾乎沒什麽人,除了門口踮著腳看向舞台那邊明顯也心癢難耐的老板之外,就是現在他們桌邊這三個,就連那個跟薑撒朗一起喝酒的人都沒看到。


    “老板,這裏再加兩個酒杯。”


    權至龍找不到另外那個人,就幹脆自作主張地拚了桌,順便也把薑撒朗的小胳膊從李繡赫的手中解救出來,然後又試圖從女孩手中掰出還剩了一半啤酒的酒杯。


    “你……你別搶我的!”


    女孩別著勁,把身體往旁邊一擰,指著已經拿著酒杯過來的老板道:


    “不是拿過來了麽?!”


    權至龍挑挑眉,歪著頭又仔細打量了她兩眼,笑著道:


    “還沒醉啊?我以為你已經醉暈了來著。”


    “沒醉。”


    女孩抱著酒杯狠狠又灌到杯子空了,再把酒杯狠狠往桌上一擱,用手撐著桌麵搖搖晃晃站起來道:


    “我……我也去上個廁所……”


    兩分鍾後,權至龍靠在走廊裏抽煙,火光明明滅滅,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心不在焉。他發誓,二十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產生了想要衝進女廁所裏的念頭。因為剛才薑撒朗是被他給扶過來的,女孩的神智好像還沒走太遠,但是手腳已經完全不聽使喚。權至龍現在靠在外邊,嘴叼著煙,心裏卻無比擔心薑某人會一頭栽進馬桶裏麵……


    但幸好,一根煙剛抽到一半。


    “whensoftrouble~~~”


    嗯,含含混混地哼著歌,薑某人走著s線出來了。


    權至龍直接扔了煙,轉身迎過去,直接把人攬進懷裏,半抱半拖地想往迴走。


    “呀!”


    薑撒朗高喊一聲,雙手把權至龍給推開了。


    “不是說好了,不要再這樣的嗎?為什麽總是對我這樣?為什麽總是占我便宜!”


    身體是晃悠的,但是中氣是十足的。表情是恍惚的,但說話還是很利索的。


    權至龍抿著唇,默。


    默了兩秒後,又重新迎上去,這一次沒有再攬肩,而是小心翼翼虛扶著女孩的胳膊,道:


    “對不起,是我的錯。”


    男孩低垂著眉略顯受傷的樣子,明顯讓薑撒朗良心有些不安,她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那未說出口的話在舌尖過了兩轉之後,女孩眉頭一豎,忽然間從眸中溢出了憤怒。


    “歐巴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女孩往旁邊一閃,又伸出了一根手指來,搖搖晃晃指著權至龍。


    扁了扁唇,眼圈一紅,有些委屈地喊道:


    “明明也沒有那麽喜歡我,幹嘛要開始追我?明明知道我現在真的沒辦法喜歡別人,為什麽要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歐巴你身邊的女孩那麽多!你想要玩的話找別人不行麽?為什麽就欺負我一個?!”


    女孩很少有這樣委屈地指控別人的時候,大多數時間裏,她習慣用理智解決問題。


    所以權至龍聽到這些話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有些想笑。他算是成功了麽,終於把她給惹毛了,把這兩年裏活得像是模範寶寶一樣的薑撒朗也給逼得炸毛。可是緊接著,女孩的指控聲聲入耳,句句鑽心。


    權至龍為能夠聽到她的真心話而高興,但卻從沒有想到過,她的真心話,原來是這樣子的。


    “撒朗,歐巴喜歡你,很喜歡你所以才這樣的。”


    權至龍下意識往前走了半步,然後又生生停住,他迴想著女孩剛才的指控,想解釋想反駁,卻不知道具體該從哪一點說起,於是便把目光緊緊黏在女孩的臉上,想通過她的表情變化,來判斷接下來到底該如何說明。


    可是,女孩笑了笑。


    她低著頭,搖了搖,表情忽然染上了些嘲諷。


    “歐巴你本來沒打算追我的,這我能夠感覺得出來。在那天晚上,我因為勝弦歐巴的話察覺出不對之前,歐巴你對我其實隻是好感吧,完全沒有過想要追求的想法對吧。那天晚上是我不對,不該把氣氛弄得尷尬。可是歐巴你……明明沒有想過要喜歡我的,那天晚上之後卻忽然間就開始這樣,是因為麵子麽?是因為那天晚上,我的反應傷了你的自尊心麽?如果是的話我道歉……但是歐巴你懲罰了我這麽久,現在也該停下來了吧……”


    女孩微垂著頭,昏暗的燈光下,搖晃的身體顯得單薄。


    權至龍捏緊了拳頭,他狠狠地瞪著她,狠狠地瞪著。


    胸口有某種名為憤怒的情緒,在肆意洶湧,拍打得心髒都有些隱隱的疼痛。可是他卻沒辦法,像女孩那樣理直氣壯地一股腦兒都說出口。


    因為她沒說錯,或者說,至少沒有全部說錯。


    薑撒朗對情緒的感知是敏銳的——在這段追逐與被追逐關係開始之前,甚至在權至龍被李勝弦的意外揭露而打亂了步調之前的前一天,權至龍其實都沒有想過,要對這個他已經認識了兩年多的小姑娘發起進攻。


    那時候他也才剛對她產生了好感,或者說,是他剛在幾個月前發現了自己的好感,同時又有意識地開始放縱自己的這份好感,也研究自己的這份好感。


    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隨著心的指引慢慢走向想去的方向。


    那是權至龍原本的計劃。


    隻是沒想到,他的潛伏就那樣猝不及防地被揭穿。女孩驚慌地向著他看了一眼,隨即就迴避地低下了頭,後來再繼續吃飯時,女孩試圖勾起唇邊的笑,可是總是僵在了半路上。那氣氛是無論李勝弦怎麽耍寶調侃,都再也沒能迴轉過來的生疏與尷尬。


    權至龍迴想著那一晚,迴想著那時候眼眸裏都總還是帶著傷的薑撒朗。


    迴想她當時的驚慌,迴想她當時的逃避。


    迴想那天晚上,三個人最終在烤肉店門口分別後,女孩一個人匆忙離去的背影。


    權至龍想著那一晚,嘴角不知不覺,便掛上了苦澀,他幹脆便勾了勾唇,把頭側向一邊,掩飾自己眼睛裏一閃而過的荒涼與嘲弄。男孩始終站在原地,沒有靠近,也沒有拂袖而去。隻是定定地看著她,看著薑撒朗,看著他權至龍追了大半年的女孩。


    “撒朗,之前的事,歐巴都能夠給你解釋,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但是……”


    權至龍輕輕地歎著氣,瘦削的身材,也在昏暗的燈光下拉長,落成地板上模糊的一團。


    “但是,在那之前。撒朗你先告訴我,歐巴現在有多喜歡你,你難道感覺不出來麽?”


    這一句夾著歎息的問話,讓女孩抿緊了唇,臉上的委屈少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去而複返的忐忑,良心難安的神色。


    薑撒朗揪著自己的衣角,嘴巴張了張,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權至龍一直望著她的表情變化,這時候也隻是笑一笑,用低啞的聲音道:


    “所以啊,你不能對歐巴說那樣的話啊。”


    “如果不喜歡,就直接說不喜歡。可以罵我,可以打我,可以不接我電話,也可以從此見到我就轉身當沒看見。但是撒朗,別對歐巴說那樣的話,別故意說你還愛著別人,別刻意扭曲我當初的接近。撒朗,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歐巴為了你,已經努力到我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地步了。但我也會累的,也會受傷,撒朗啊,在我累的時候也試著擁抱我一下,不可以嗎……”


    男孩的聲音,低沉而悠長,可是又夾了些他平常的小奶音味道。


    那讓他多出了些青澀與笨拙,讓他哀傷地望過來的目光,更多出了幾分可憐。目光一觸便讓人忍不住想要擁過去的委屈彷徨。


    女孩抿了抿唇,垂在兩側的手指微微一動,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做。


    “咳咳!”


    不遠處的男廁所門口,有人重重一咳。目光清亮的伊道賢轉進走廊裏來,板著臉道:


    “不要以為在日本就沒人能聽懂你們說話!就算人家聽不懂,高聲叫嚷也是不道德的行為!”


    權至龍:“……”


    誰高聲叫嚷了?


    唔,好像撒朗剛才情緒激動時聲音有點高。


    伊道賢大叔步伐還算挺穩,幾步跨過來提起女孩的胳膊,問道:


    “還能走麽?”


    然而還沒等到女孩的迴答,就已經提著胳膊,直接把人拖著走了。


    權至龍:“!!!”


    等等他啊!啊不對……這麽關鍵的時刻出來幹什麽!


    誒……等等……


    幾秒鍾前還一身落寞的權某人,幾步追上去扶著女孩另一邊的胳膊,轉頭撞上伊道賢瞪過來的目光時,臉上的傷痛失落已經統統都不見了。他隻是勾著唇,彎彎腰鞠了個躬,像是平常後輩那樣乖巧地打了招唿,然後便像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扶著女孩另一邊的胳膊,一直迴到依舊沒什麽人影的大廳裏麵。


    “至龍!我還以為你們……”


    一個人在酒桌邊等了許久的李繡赫,高興地站起身來,等看清另一個扶著薑撒朗的人是誰之後,脫口而出的話便硬生生被截斷了,而從他話音戛然而止前那促狹的表情看來,咽下去的大概不是什麽好話。李繡赫心裏驚唿好險,但還是迅速反應過來,提起男神專用優雅笑,又給伊道賢彎腰打了招唿之後,便也幾步上前來,用自己渾厚的男中音問道:


    “怎麽了?撒朗酒勁上來了?”


    是得有多站不穩了,要兩個人一起扶著……


    “我沒醉。”


    薑撒朗推開了權至龍的胳膊,她剛才一路上其實也都在推來著,奈何某人始終握得太緊。而當著伊道賢的麵,薑撒朗又不想動作太大給權至龍難堪,於是就這麽一路地被扶過來了。


    女孩自己撐著桌子坐下,眨了眨眼睛,望了望桌上一堆的空酒瓶之後,又迴頭看向李繡赫道:


    “繡赫前輩也是過來喝酒的嗎?要不再叫點?”


    李繡赫看了看那三個人各自的臉色,內心判斷了一下形勢,還是笑著搖頭道:


    “算了,撒朗你也別再喝了,酒喝多了傷身。”


    女孩勾起唇,笑了笑,倒沒有迴答自己是要繼續喝還是聽勸不喝了。


    把位置挪到了薑撒朗旁邊的伊道賢,卻晃悠著一隻手喊道:


    “老板,這邊再上兩瓶清酒。”


    伊道賢知道薑撒朗喜歡喝啤酒,所以之前直接上的就是啤酒。這會兒換了個種類之後,卻是直接衝著權至龍問道:


    “陪我喝點兒?”


    權至龍笑:“好的,前輩。”


    薑撒朗往左看了看伊道賢,又往右看了看權至龍。


    最終,卻是什麽也沒說,隻是在清酒和新的酒杯都被迅速地送過來之後,自己先搶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端過了酒瓶子。雙手給伊道賢倒上,再雙手給權至龍倒上。


    介於對麵原本說不喝的李繡赫也伸出了酒杯,於是就再給李繡赫也倒上。


    女孩倒了一圈,就剩她自己的杯子裏是空著的了。白瓷的酒瓶在酒杯上空頓了一頓,手腕一轉,瓶口向下。薑撒朗幹脆將自己的酒杯也倒滿,然後站起身來,率先舉起酒杯喊道:


    “今晚隻談音樂不論閑雜~敬我們所摯愛的搖滾!!!”


    唿喝一聲之後,便仰頭直接飲盡。


    一珠調皮的透明酒滴,順著女孩的脖頸,慢慢往下滑去。


    權至龍看著她上身微微一晃,然後用手拽住了桌子,繼續逞強幹杯的模樣。手迅速地伸到她背後,虛虛扶著,眼睛裏閃過些心疼,但同時也有些隱隱約約的笑意。


    她這一番做派,是怕伊道賢為了她而為難他麽……


    權至龍含情脈脈地望著薑某人,內心越來越軟,直化作了一灘溫水。


    快要把他自己溺死在裏麵。


    那一晚,薑撒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更不知道另外三個人各自都喝了多少,喝到了什麽時候。唯一隻記得的,是伊道賢用寬容的目光看著她,告訴她該坦誠地釋放自己。以及隨後權至龍又用受傷的眼神望著她,說他也會累也會受傷。


    權至龍讓她也試著擁抱他……


    女孩揉著額頭,在八月盛夏的某一天醒來。


    耳邊是風吹動草葉的聲音,簌簌的響動裏,還有隱約的鳥啼。


    “醒了?”


    還有這樣一個熟悉的小奶音,離得很近,近得薑撒朗立馬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後,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便反應過來,她在帳篷裏,而帳篷在樹林中,清晨的陽光從樹枝間斜斜地照射進來。她知道這是哪兒,富士搖滾音樂節的舉辦地,每年都在富士山邊的新瀉苗場,除了表演區之外,另外還有一片專門的帳篷區,憑門票進入,便可以在整個音樂節期間住在這片樹林環繞當中,每天徜徉於音樂與林間的風吹鳥鳴。


    yb樂隊收到邀請而來,拿到帳篷區的門票不是問題。


    這大概就是她現在為什麽躺在這兒的原因。


    可是,問題是……


    權至龍為什麽蹲在她旁邊?


    “伊道賢前輩和繡赫都先迴東京了,音樂節這邊已經結束,帳篷區這邊也從一大早就開始趕人了,撒朗你要不先起來再繼續瞪我?我已經賄賂過保安兩次了,才沒讓他把你給扔去垃圾桶!快起來吧,胃有沒有不舒服?要不要先喝點溫水,我早上去找小酒館那邊的老板娘要的……”


    熟悉的笑臉,熟悉的親昵與關心。


    薑撒朗躺在帳篷裏,腦袋裏一團漿糊。


    是她的記憶出現錯誤?昨晚那個一臉受傷的人是誰?昨晚用要吃人的目光盯著權至龍的又是誰?伊道賢大叔走了?把她留給了權至龍?


    她覺得一覺醒來,有些跟不上這個世界的節奏……


    “起來吧,快起來吧~”


    權至龍笑眯眯地在旁邊扯她的衣服,眼睛轉了兩轉,忽然道:


    “你不會記不得昨晚發生的事了吧?你可是答應跟我交往了~不許反悔!”


    薑撒朗蹭地一下坐起來:“什麽?!!!”


    她喝醉酒的次數不太多,但也不止一次兩次,沒人說過她喝醉酒還會斷片的啊!


    “哈哈我開玩笑的。”


    權至龍幫著整理女孩睡炸了的一頭亂毛,一邊撫著,一邊笑眯眯地繼續道:


    “可是你答應了和我一起去burningman狂歡節上玩的啊,就我們兩,別人誰也不帶,以此作為給我的生日禮物。這個你不許耍賴!”


    薑撒朗:“……”


    從帳篷裏出來之後,就偷偷摸出手機來給伊道賢發短信。


    “大叔你居然把我一個人留下!!!至龍歐巴說我答應了和他一起去burningman?大叔這有這迴事嗎?”


    幾分鍾後,伊大叔迴——


    “韓國有事需要先迴,你好好玩,那小子不是個東西,你自己小心點,但玩嗨了再迴來!別想太多知道麽,公司那兒我幫你去請假。”


    薑撒朗:“……”


    確認自己是真的喝醉酒斷片之後,再坐上那輛熟悉的吉普,而且這一次乖乖坐進副駕駛裏麵的薑撒朗,總是不由自主轉頭望著權至龍,以十分疑惑的目光。


    權至龍內心暗爽,麵上卻不顯。


    傲嬌著一張臉問道:


    “怎麽了?今天才發現我其實也挺不錯的?”


    薑撒朗:“道賢大叔說你不是個東西,你們昨晚後來又幹什麽了?為什麽你就不是個東西了?”


    權至龍:“……”


    默了兩秒後,摸著頭哈哈一笑,趁著路上車少,從後座裏摸出個袋子來,遞到女孩懷裏麵。


    “撒朗你餓了沒?這是剛才買的蛋糕,知道你胃不舒服不想吃東西,但是早上還是要吃一點……”


    薑撒朗捧著蛋糕:“……”


    這轉移話題的技術實在是太低端!


    不過真的很好奇啊,昨晚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來著?人生中第一次斷片居然出現在這時候!啊啊啊真是不嗨森!所以權至龍到底怎麽不是東西了……嗯,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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