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每天要上班,嚴均成恨不得將公事都搬到家裏來。


    他整個人就像是泡在溫泉水裏,沉溺其中。


    ……


    鄭晚沒有想到還會再見到駱恆。


    這段時間她跟嚴均成就像尋常夫妻一般生活,他也喜歡這樣簡單的生活,幾乎推了所有的應酬,他們有時候會找口碑不錯的餐廳試試口味,有時候幹脆自己去超市買菜做飯。


    生活安寧平靜,那些橫亙在她心頭的陰影似乎也被他強勢地一手揮散。


    臨近過年,超市裏也……


    很擁擠,她愛吃水果,水果打稱區更是排起了小小的隊伍。


    嚴均成在這一隊中格外的顯眼,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正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動。


    估摸著他至少還得好幾分鍾,鄭晚幹脆推著購物車來了冷櫃前挑選鮮奶。


    “小晚?”


    正在研究蛋白質的含量時,身後傳來一道溫和的男聲。


    鄭晚下意識地迴頭,在貨架前看到了身著正裝的駱恆,他們幾乎有一年沒見了,突然再遇,她頓了幾秒鍾,才衝他點頭笑道:“好久不見。”


    駱恆穿著深藍色的西裝,儼然才從工作中抽身,他是個對生活講究的人,除非是應酬,一般都不願意在外吃飯,即便出差在外,他也更習慣自己出來采購食品。


    這次出差,他也隻會在東城停留一個星期,下榻的酒店就在這附近,閑來無事便過來購買一些生活用品,卻沒想到碰到了她。


    再次見到她,駱恆依然控製不了自己的目光。


    理智告訴他,以他們目前的關係,打過招唿之後得體道別才最恰當。


    可如果人能夠冷靜地操控自己的情感,他又何必執迷不悟這麽多年。他將礙事的購物車往邊上一送,邁著沉穩的步伐而來,目光專注地望著她,“好久不見,我來這邊出差。”


    鄭晚莞爾:“那挺巧的。”


    駱恆往她的購物車裏一掃,東西不算少,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我記得你家沒在這附近,要不,等下我送你迴去?”


    “不用。”鄭晚的目光落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男人身上,眉宇之間也染上了溫情蜜意,“我不是一個人過來的,我男友也來了。”


    駱恆因她這展顏一笑,失神幾秒。


    自從陳牧去世後,他還沒見過她再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他甚至忘記了迴頭,直到感受到一股壓迫的氣勢,他才後知後覺地,偏過頭,那人已經從他身邊經過,停在了她身旁。


    “看你排了好久的隊。”鄭晚低聲同嚴均成自在地開玩笑,“我生怕有人插隊你會跟人打起來。”


    嚴均成勾了勾唇,手裏提著幾個跟他形象截然不符的袋子,他將裝著橙子、秋月梨以及芒果的袋子依次放進購物車裏,再伸手牽住她。


    “駱恆……”鄭晚似乎才迴過神來,略帶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差點忘記跟你介紹了,這是我男友,姓嚴。”


    駱恆看向嚴均成,他自然為此感到驚訝疑惑,他甚至沒注意到他的麵色仍有不甘。


    眼前這個男人冷硬肅然。他們認識多年,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如果不是親耳聽她介紹,他絕不相信她會選擇這樣的男人。


    駱恆也算事業有成,他為人處世的手段更是圓滑,盡管內心各種猜測,仍然麵色自若地問好,“嚴先生,你好。”


    “均成,這是我以前在南城的朋友。”


    鄭晚晃了晃與她合握的手算是提醒——盡管這個人現在成熟穩重了許多,但她相信,他比從前更加敏銳,對每一個出現在她身邊的異性都警惕地審視。


    “你好。”


    嚴均成頷首,語氣沉靜地問好,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在駱恆身上,似是打量。


    鄭晚在心裏歎息一聲。


    太過了解他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整個超市的人包括近在對麵的駱恆好像都沒聞到一股濃濃的醋味!


    第57章


    駱恆正無聲地打量著嚴均成。


    男人都更懂男人,他隻需要掃一眼,便輕易地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鄭晚並不願意去處理這樣的事情,在心裏斟酌數秒後,客氣地對駱恆說:


    “超市人還挺多的,我們就不耽誤你的事了。這還要等著迴家吃飯呢,你也忙,我們下次有機會再聊?”


    嚴均成在說了「你好」之後,一直沉默。


    駱恆愣怔幾秒,他是個很得體很講究臉麵的人,這輩子所有違背原則的事早在她麵前已經做盡。


    現在她語氣的生疏跟客氣如此明顯,他又怎麽可能聽不懂,即便心情再黯然,即便有再多的不解,他也不會讓她為難,他後退一步,平靜地點頭,“好,那再見。”


    鄭晚輕輕應了一聲,“再見。”


    駱恆轉身。


    鄭晚拿起購物車裏的水果,低頭研究著上麵的標簽,看有沒有打錯價格。


    駱恆走出幾步後,仍是沒控製住自己,鬼使神差地迴頭,卻對上了嚴均成冰冷的目光。


    這目光隱含著危險,就像是雄性動物,警告逼退覬覦伴侶的入侵者。


    駱恆不由得一怔,這一瞬間,他竟然想起了陳牧。他跟陳牧是大學同學,關係並不算親近,但也不疏遠。


    所有人都覺得陳牧溫和文雅,與人交往更是謙遜禮讓,如果他沒親眼見到陳牧打人的話,他也會這樣認為。


    陳牧打架,拳拳見血。


    隻因為對方在聚會中給鄭晚買的那一份奶茶裏貼上了聯係方式。


    嚴均成已經淡定地收迴了目光,攬著她的肩膀往另一處走去。


    超市裏的人越來越多,見該買的都已經買了,鄭晚跟嚴均成迴家。這段時間的同居生活,兩人早已經很默契,都不需要明確說明就已經自動分工明確,很快兩菜一湯就準備好。


    鄭晚特意從櫥櫃裏拿了小蘸碟出來,往裏倒了不少陳醋,放在了嚴均成的手邊。


    “我不愛吃這個。”嚴均成目光平和地看向她。


    “你愛。”鄭晚站著,微微俯身,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眼裏帶著幾分笑意,“沒人比你更愛吃醋了。”


    嚴均成輕笑一聲,捉住她的手,親了親她的手背。


    他愛


    幹淨,可她還是感覺他的下巴有刺人的錯覺,可她也沒躲開,被他抱著坐在他腿上。


    她側身,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輕言細語地講:“他是個好人,我不希望你去遷怒他。”


    嚴均成擰眉,想說些什麽,她搶在他開口前說道:“你自己想想看,你高中的時候打過多少次架,也就是那些人怕了你,不然讓老師跟學校知道,你是不是要被記過?


    而且,我也沒覺得人家做錯什麽,你把謝正打得牙齒都掉了。你不覺得你當時有點……恩,過分了嗎?”


    “那是他們找打。”他語氣低沉地迴。


    如果他願意更進一步坦露心聲,他會說,那是他們找死。


    “你怎麽還記得那個下三濫叫什麽?”他看向她,問道。


    鄭晚微笑,“因為他爸爸跟我爸爸是同事,你說我會不會記得?”


    嚴均成對此似乎還有意見,他並不覺得那種人的名字她應該還記得,正要再說些什麽,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別說人家是什麽下三濫了。我提起高中時的事是想提醒你,你馬上就四十,不要再像從前一樣衝動易怒。”


    “再說駱恆……”她頓了頓,目光澄澈地看他,“你應該了解我,如果我對他有一絲別的感情,我跟他早就——”


    嚴均成卻聽不得這種話,假設也不行。


    他也捂住了她的嘴巴,神色嚴肅而認真。


    鄭晚無奈,垂下手,又挪開他的手,“你懂我的意思。”


    他抱著她,埋在她脖頸間嗅她身上的氣息,低聲說:“你放心。”


    他自然不會愚不可及,去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樣的蠢事。


    如果以他的心思跟想法,如果能夠隨心所欲,他恨不得早就挖了駱恆的眼睛。


    可如果他真的去做了些什麽事,也許她的想法會發生改變,從「駱恆是一個好人」變成「駱恆是一個可憐的好人」,對其他男人的任何一絲憐惜,任何一絲愧疚,他都不允許她有。


    “好,那你答應了。”鄭晚心滿意足。


    嚴均成輕咬她的耳垂,“你再提他,我就真的會吃醋。”


    鄭晚抿唇,掙脫開來,又捧著他的臉,主動輕啄他,“一點獎勵。”


    她相信他,他是說話算話的人,隻要他答應了……的事,不管多難,他都會做到。


    盡管過去幾年駱恆單方麵對她們母女的照顧,她從未真正動過心,可她不能否認,駱恆是一個好人,他從未為難過她,這一年來更沒有再來找過她,既然如此,就徹底地做陌路人最好,她不希望任何人因為她而遭遇不必要的麻煩。


    “這不算獎勵。”


    嚴均成在她耳邊低語一番。


    鄭晚隻想快點吃完飯去洗洗耳朵,洗幹淨這些鬼話。


    -


    駱恆思來想去,還是主動聯係了簡靜華。


    兩人都在東城,第二天便約出來吃飯。


    簡靜華見了駱恆後,下意識地皺眉說道:“駱恆,小晚現在都要結婚了,你找我也沒用的。”


    她跟駱恆也不熟,甚至私心裏,她不太看得上駱恆那樣的行為,總覺得這些男的好像沒什麽道德底線。


    明明駱恆作為陳牧的大學同學以及朋友,怎麽陳牧一走,這人就巴巴地湊到小晚麵前來了?反正她做不出來這種事。


    駱恆聞言一頓。


    他麵色自若地點頭,“我知道。昨天我見到小晚了。”


    簡靜華的心情也不太好,“那你找我做什麽?”


    “我就是想問問,她那個男朋友是誰。”駱恆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哪裏做得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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