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靜華忍無可忍,“懷孕十個月的人不是那個畜生,死在手術台上的人也不是他,他在我姐姐去世沒兩年後他就結婚了!他是畜生,我不是,我不會踩著我姐姐的血去拿這些髒錢!”


    “你就算不拿這筆錢,他也不會記得!”季方禮揚聲喝道,“與其這樣為什麽不拿點錢讓自己過好點的日子?”


    簡靜華唿吸急促,她幾乎要暈厥過去,心裏的鬱氣讓她抬手、未經思考便一巴掌狠狠地扇了過去,她控製不住自己發抖的聲音,“你給我滾,你給我滾!”


    在打過他以後,她就後悔了。


    她嘴唇囁嚅,想跟他說她不是故意的,可話就是說不出口,隻能任由眼淚往下掉。


    要將姐姐受的苦難,要將她這十六年來的折磨都哭出來,想用眼淚告訴他,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忘記他的生母,隻有她跟他不可以。


    季方禮奪門而出。


    他越走越快,渾身的血液都在四處流竄,他心裏難過得不得了,他才十六歲,根本處理不了這樣複雜的事情,隻能蹲下來無助地哽咽。


    ……


    家長會結束後,嚴均成開車先接在家裏的鄭思韻,兩人再去美容院接鄭晚下班。


    現在鄭思韻完全把嚴均成當成了老師,兩人坐在車內,鄭思韻見縫插針地請教他各種問題——自然與學業無關。


    鄭晚出來,鄭思韻仍然意猶未盡。


    嚴均成帶著她們來了盛觀吃飯,他興致上來了,讓經理開了瓶他珍藏的白雪香檳。


    鄭思韻看著杯裏的酒,眼裏寫滿了渴望,這款白雪香檳價值不菲,果香酒香撲鼻而來。


    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媽媽跟叔叔碰杯,而她手邊隻有可憐兮兮的一杯橙汁。


    鄭晚心情也很好,因為老板提前發了年終獎金,雖然這筆錢對嚴均成來說不值得一提——它可能都沒有她這杯酒的價值高,但她還是很開心。


    兩個會開車的人都喝了酒,那就隻能喊司機了。


    盛觀經理今天身兼司機一職,稱職地將這一家三口送到小區門口。


    被這冷風一吹,鄭晚臉頰上的紅暈稍稍散了些。


    嚴均成落後一步,手裏提著她的手提包。


    鄭思韻挽著鄭晚的手走在前麵,母女倆親密無間地聊天,“媽,給我訂票唄,我過幾天想迴南城了。”


    她早就打算好啦。


    寒假近一個月呢,她這個小電燈泡也該休息一下。


    她希望她的媽媽能夠好好享受戀愛。她在家裏的話,媽媽總要記掛她,跟叔叔出去約會都早早地就趕迴來。


    鄭晚卻下意識地反對:“這怎麽行?”


    “我覺得太行了。”鄭思韻迴頭偷瞄了一眼嚴均成,又繼續跟媽媽說悄悄話,“就讓我這個小燈泡迴外公外婆那裏維修一下啦,您跟叔叔過過二人世界。”


    “貧嘴。”


    鄭晚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作為一個真正的成年人,鄭思韻也感到非常的苦惱。


    她如果真的是什麽都不懂的十五歲初中生,那也就好了。可實際上,她什麽都懂……


    懂媽媽為什麽有時候在家裏也不取下絲巾,更懂媽媽的臉色紅潤整個人都散發著被愛的氣息是從何而來。


    啊啊啊!


    她一點兒都不想懂!


    可偏偏有時候就是秒懂!


    她隻恨自己為什麽要這樣敏銳,為什麽就不能像嚴煜一樣當個瞎子。


    “總之,我要迴南城!”叛逆心上來的鄭思韻一錘定音道。


    月光拉長了三人的背影,任誰看,他們都是幸福的一家!


    第56章


    鄭晚拗不過女兒,考慮到孩子還沒成年,擔心她一個人坐飛機會害怕,鄭晚還想訂兩張票自己送她迴南城。


    鄭思韻調皮地搶過手機藏在身後,揚聲說:“親愛的媽媽,您的女兒今年十五歲,再過三個多月就十六啦,她完全可以一個人坐飛機迴去的!”


    嚴均成坐在一旁,他不打算參與這個話題。


    如果讓他發表意見,他會讓秘書為鄭思韻訂一張頭等艙的機票。


    不過這個意見不能輕易說出口,免得她以為他多迫不及待地要送走她的孩子。


    鄭晚喝了酒,眼神都有些迷蒙,語調也比平常要柔軟很多,“你從來沒有一個人坐過飛機,也沒有一個人迴過南城,媽媽不放心你。”


    嚴均成克製著沒有去看她。


    想了想,這還是她們母女的事,幹脆起身,低聲對她說:“我去給你煮點蜂蜜水。”


    鄭晚茫然幾秒,點了下頭。


    嚴均成終於沒忍住,伸手,遲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


    鄭思韻果斷地移開視線,隻當自己成為了優秀的背景板。


    目送著他進了廚房後,鄭晚才慢悠悠地收迴視線,看向女兒,輕聲問,“是不是他在這裏,你不太自在?”


    “怎麽會!”鄭思韻趕忙坐下來,嗅著媽媽身上的淡淡果香,她感覺自己也快醉了,“我很喜歡叔叔,不過,媽,您想一想,接下來半個月美容院該有多忙,我不想您在上班的時候還要擔心我在家裏沒吃好、沒吃飽……”


    “就讓我試一試吧,坐飛機而已,一點都不難,到時候您送我去機場,我下飛機後第一件事就是給您發消息打電話,外公外婆肯定會在機場來接我的啦。”


    一頓軟磨硬泡。


    就在嚴均成在廚房裏都快站麻的時候,鄭晚終於點了下頭,答應了讓女兒一個人坐飛機迴去。


    鄭思韻了解她,不給她反悔的機會,用她的手機,以最快的速度買了張機票。


    主臥室裏。


    鄭晚坐在床沿邊,小口地喝著蜂蜜水。


    他放了太多蜂蜜,甜到幾乎難以入口,不過她也不願意辜負他的心意,隻能慢吞吞地解決。


    嚴均成衝完涼進來,邊擦頭發邊過來……


    思忖片刻,問道:“訂好票了?幾張?”


    “一張。”


    鄭晚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接過他的毛巾,兩人已經有了十分的默契,他順從地坐在床邊,垂下頭,任由她在他頭上作亂。


    “她好像真的長大了。”她輕歎一聲,“是我總把她當孩子看待,事事都想替她做好。她今天跟我說要一個人坐飛機,其實我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嚴均成倒不太懂她此刻惆悵的心情,隻能靜靜地聽她說著。


    “想起了一句話,不是孩子離不開父母,是父母離不開孩子。”鄭晚笑了笑,手上動作不停,輕柔地給他擦拭濕發。


    他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抬頭看她,“所以你多多關心,離不開你的人。”


    鄭晚放下毛巾,從背後抱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知道啦,你心跳有點快,老實講,你是不是在狂喜?”


    嚴均成低笑,胸腔都在振動。


    到底是沒否認這一點,他不擅長在她麵前說謊話。


    放寒假,真好。


    他心裏自然是喜歡思韻這個孩子的,單憑思韻是她的女兒,他就會極盡全力地照顧、保護。


    孩子也聽話懂事,心思純淨,隻是,他偶爾也想獨占她,想過過真正的二人世界。


    第二天,嚴均成神清氣爽、走路帶風。


    鄭思韻默默地喝了口鮮榨豆漿,心想,淡定、淡定。在叔叔眼裏,她絕對不是什麽拖油瓶,她充其量就是小跟屁蟲,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啦!


    天氣正好。鄭晚洗了兩個房間的床單被套,母女倆一起上頂樓晾曬。


    洗衣液的淡淡芳香縈繞在鼻間揮之不去,陽光也溫暖地照在身上,這就是幸福的感受。


    鄭思韻將臉貼在枕芯上,整個人都懶洋洋地,直到媽媽喚她,她才睜開眼睛,這不經意地一瞥,看到了自家這根結實的晾衣繩。


    也就是腦子裏突然一瞬間的念頭,她問道:“媽,這根晾衣繩之前是您接起來的嗎?”


    已經過去幾個月了,這根晾衣繩都有些褪色,她才想起來問這件事。


    鄭晚抬手,摸了摸晾衣繩尾端的打結,垂頭低笑。


    她想起學生時代時看到過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隻有愛情和咳嗽是忍不住……的。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早在他們重逢之時,她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念念不忘。


    打結的手法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啊。


    鄭思韻呆呆地看著媽媽,“原來您早就知道了?”


    鄭晚笑了笑,拉了拉床單,拂去上麵的折痕,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


    兩天後,鄭晚跟嚴均成送鄭思韻去了機場。


    可能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鄭晚盡管也悵然若失,但更多的是欣慰,她的女兒比她想象得要勇敢,這隻是思韻人生中第一次獨自飛行,以後還有第二次、很多次,而她也隻能目送著思韻越走越遠,飛向更廣闊的天空。


    她能做的就是呆在家裏,當思韻在外麵受傷失意的時候,給孩子一個擁抱。


    嚴均成讓她很快地從這樣的失落情緒中緩過來。


    也許這就是伴侶跟孩子的區別,孩子終有一天會離開,而伴侶則會陪著她。


    她想,她的確應該對這個離不開她的人好一點、再好一點。


    鄭思韻迴南城過寒假後,鄭晚就被嚴均成帶著住進了一處平層,距離她上班的美容院步行隻要十分鍾。


    她有時候都很好奇,他究竟有多少房子?


    經過幾天的布置,這原本跟樣板間一般的房子也添加了很多溫馨的元素。


    落地窗陽台上,多了一些多肉植物還有花花草草。這都是鄭晚搬來的,在天氣很好的時候,她也會打理這些可愛的小家夥們,嚴均成很眷念這樣的生活氣息,常常會出其不意地從背後抱著她。


    鄭晚好像就有這樣的本事跟魔力,不管是奢侈或者平凡的生活,她總能怡然自得,生活處處都是綿長的安寧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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