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闕 鵲橋仙 第三迴 江湖幾多紛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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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廣袤無邊的湖水一直蔓延天際。拾起一顆石子捏在手裏，在湖邊慢慢地走，任衣襟下擺被湖水牽扯浸濕，淩翎禁不住便將它投擲到湖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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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著石子打出的水漂，心裏就如這女山湖一般茫茫無際，卻又隻是囿於原地，不知該奔往何方。他也有一些打算，但最終隻是沿著女山湖的水岸緩緩地走，仿佛隻有這湖水懂他心中難以出聲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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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聲，又一顆石子被他抄入手中，甩向湖麵。他朝著湖麵坐下，看那一圈圈漣漪蕩漾重疊，而那石子好像非逗得他開心不可，仍然在湖麵上歡快地跳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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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厲害！”背後突然傳來用力的拍掌聲，倒把淩翎嚇了一跳。剛一迴頭，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便迎麵撲了上來似乎想要掛上在他脖子。他反射性地一讓，那孩子撲了個空，整個人跌得橫在了他膝腿上，晃動著腦袋，仍然嘻嘻地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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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的孩子？”淩翎皺起眉頭，拎起這孩子的後頸，放在一旁。那孩子便順勢抱住了淩翎的胳膊，擠眉弄眼地笑道：“大哥哥，教我！扔石子兒，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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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常，淩翎閑著沒事也會和他逗上一逗，但如今哪裏有這份心情。他隨手揀了幾顆石子遞給那孩子，揮手道：“去吧，一邊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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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開心地接了過來，攥了滿手。便向河裏投去。一時間水花四濺，水鳥驚飛，偏偏都像是吃撐了的胖子，隻見下去地沒見上來的。那孩子委屈地揉著眼，那黑黢黢的手又揉了滿臉的黑印子。淩翎皺著眉頭看他，他連忙不失時機地扮了個鬼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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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呢，大哥哥。一個個都像沒熟的餃子沉底了，也不見泛上來。可這樣一大鍋的水。要什麽時候才煮得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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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被他逗得樂了，連心情也略微舒緩起來。他說道：“你等等，哥哥揀塊好些的石頭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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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便朝腳下地石縫翻找去，本想找一塊扁平狀的石頭，可腳下偏偏都是沒在泥中地死石頭，要麽便太大些，不適宜用來水漂。翻了半晌。終於找到一塊大小適中的活石頭，可惜並不是扁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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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捏起石頭兩端，趁那孩子不在意時，向地上另一塊巨石上撞去。他暗加上一股子真氣，那石頭相撞時便形同切豆腐一般，輕輕巧巧便削去了半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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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拿去罷。”他將石頭遞入那孩子掌心，又向湖麵一指。可那孩子卻並不急於投擲。反而將那石頭握著把玩，道 ：“這石頭的形狀，便似用刀子切過一般；當真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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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笑了笑，起身欲走。卻看見河灘邊有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拄著杖，步履匆匆地趕來。一麵叫道：“小福兒。咳，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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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那孩子見了老者，歡喜地撲了過去，將石頭遞到那老者手中，道，“這是那位哥哥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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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捏了捏石頭，臉上變了顏色，抬手仔細地看了看那斷麵，連忙攜過孫兒的手，急匆匆地向淩翎走來。淩翎有些詫異。他端詳了老者地步伐。蹣跚搖晃，決然不像個身懷武功之人；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處。隻得站在原地，看那老者走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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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少俠，老朽鬥膽相煩，打聽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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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一愣，但他猜想這老者不是凡人，便恭恭敬敬地聽他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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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俠先前是打從女山來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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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心頭針紮似的猛地一縮，他偏開視線。“您老打聽這個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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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看著淩翎臉上稍縱即逝的畏縮，已經猜著了九分，卻不說破。他悠悠地歎了口氣，道：“老朽受一位故人之托，上山來做一件不怎麽爽利的事情。若少俠是打從女山來的，老朽恐怕免不得還得迴鎮子裏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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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又要迴鎮子裏?那又與我何幹?淩翎險些就將這話脫口而出，但終究是吞下肚去，他看了那老者一眼，決定轉身走自己的路。那些至多不過是別人的事，反正也沒什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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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名喚小福兒地孩子搶先問了出來：“爺爺，為啥又要迴鎮子，老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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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歎了口氣，又看了看淩翎的背影，道：“沒有辦法呀，爺爺要為一位已故的恩人，置副棺槨，買些香油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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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頓住了腳步；而那老者也從身後靜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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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少俠……不，淩公子，能請您隨老朽同去麽？老朽的恩人，也曾將些話交托給老朽，您願意聽的話……”那老者一麵說，一麵攜過小福兒，向集鎮地方向轉去，似乎並不在意淩翎是否跟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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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小福兒捺不住迴頭偷眼，扯了扯老者的衣襟，輕聲道：“爺爺，大哥哥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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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者微微頷首，便要迴身，卻被這娃娃一把扯住了，“爺爺等等，”他低聲續道：“他……在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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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山湖鎮子不大，那老者沒花片刻工夫便將東西齊備了，雇好一輛馬車，又買了些紙錢。他這才轉身來看著淩翎，道：“你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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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按住了劍柄，雙眼直視那老者，臉上的淚痕已然幹盡。他問道：“您究竟是何方神聖？……”那老者歎了一聲，撫著那棺槨，對車夫道：“趕路罷！”一麵對淩翎說道：“不曉得我這樣說你明不明白……我與朝華兄弟是忘年之交，若不是有他……唉……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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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愣了愣，但片刻間便明白過來：“你說‘朝華’……是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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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笑了笑。幹枯地嘴唇撇起，露出一排黑黃的牙。“那是給你叫的，別人都不許叫；我們至多也隻能喚他一聲朝華兄弟，也很逾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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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還待再問，那老者已將小福兒抱上車，並不打算再多迴答一句。淩翎有成千上萬句問話想要問他，但轉念一想。自己已被若朝瞞了這許久，現在物是人非。舊景難再，追究這些又何必急於一時？便是再早一刻得知，逝去之人也不能活轉。這樣一想便能坦然相對，向那老者道：“適才失禮，尚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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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望了望淩翎，看他臉上先前那一番神色已然收起，雲淡風輕一如女山水色。不由得又歎又笑。說道：“怪不得他那樣看重你。老朽自枉多活了數十載，總該對生死看得淡些，卻不及一個年輕人這般能說放就放，看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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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也躍上馬車，雙眼看著前方，道：“其實我什麽也容易放的下。唯獨這個人，……”他不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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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那馬車慢吞吞地走到了山腳下，車夫說山路窄。容易絆壞馬腿，無論如何也不願上去。那老者便給了他一錠銀子，打發他去了。淩翎急道：“從這裏到那山洞處，還有好些路途。”那老者笑道：“老朽知道的。”轉身將小福兒抱下車，那孩子已困得難睜動眼，那老者便托付淩翎背在身上。一麵借過了那車夫地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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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不明所以地看著那老者，暗道你難不成要自己用馬鞭抽這棺材上山？那老者仿佛看穿了淩翎地想法，對他微微一笑，那馬鞭向下一指，隻聽嗤地一聲，那鞭頭便如靈蛇出洞，卷起那棺材扛在肩上，輕巧地好似信手拈花。他奔了兩步，到底棺槨沉重，不似一般。身子陡然下墜；便將鞭一甩。卷過山道旁古木粗枝，微一借力。再飛出數十丈。淩翎見狀發力急追，可那老者正似猿猱舒臂，仿佛駿馬加鞭，不過片刻便將他拋下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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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上到山腰間，那老者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了。淩翎佩服不已，暗道這一手借力卸力地輕身功夫，就連三位師父中輕功最好地齊紅fen也無法企及，這才信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地說法。而那老頭子瘦削的身材，蹣跚的腳步，更看不出半點武功，當真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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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輩武功之高，當世罕見；晚輩班門弄斧了。”淩翎略略躬身說道。那老者看了一眼淩翎身後，背上負著的小福兒仍然酣睡不已，絲毫沒有半點驚動，便也笑道：“哪裏，淩公子的輕功如平波靜瀾，毫無聲息，這才令人驚羨。下麵還請淩公子帶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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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此節，又是觸到淩翎心頭痛處，他雙眉不由自主地微微一蹙，向那山林深處一指。他想起當初來此之時，與若朝的那一段對詞——但眼下時過境遷，再細想來，不管是“紛繁人躑躅，繚亂影流連”，還是“世間多俗輩，情思奢兩全”，若朝的詞裏句間，總已或多或少地在暗示著什麽，流連躑躅於欲言未言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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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淩翎指向地方位看去，那老者心中了然，問道：“我們要去斷情崖，是麽？”淩翎點了點頭。那老者便當先邁入林中，對路途可謂輕車熟路。淩翎望著他背影，終於開口說道：“……我與若朝上山來時，他曾在此與我對過句子，說是‘紛繁人躑躅，繚亂影流連’，‘ 世間多俗輩，情思奢兩全’。如今想來，恍如隔世。”那老者停了停，仿佛隨意問道：“那你是如何應答他的？”淩翎想了想，道：“我對他說道‘佳境非一隅，弱水有三千’，‘寺冷鍾先響，宮寒月最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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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頓了一頓，慢慢地重複道：“寺冷……鍾先響，宮寒……月最圓…………哈哈！好，好一個‘寺冷鍾先響，宮寒月最圓’！可也恁真實了些，恁殘忍了些。老朽終於曉得，為何朝華兄弟總是又歡喜你、又是恨不得殺你；最終他仍是抉擇不下，隻得枉自送去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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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一陣山風灌來，刮得世間萬物好一陣清醒。前邊遠遠地已經可以望見斷情崖篤然於彼，淡煙垂霧，舒卷紛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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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放下棺槨，啞聲問道：“你知道這斷情崖的故事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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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廣袤無邊的湖水一直蔓延天際。拾起一顆石子捏在手裏，在湖邊慢慢地走，任衣襟下擺被湖水牽扯浸濕，淩翎禁不住便將它投擲到湖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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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著石子打出的水漂，心裏就如這女山湖一般茫茫無際，卻又隻是囿於原地，不知該奔往何方。他也有一些打算，但最終隻是沿著女山湖的水岸緩緩地走，仿佛隻有這湖水懂他心中難以出聲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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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聲，又一顆石子被他抄入手中，甩向湖麵。他朝著湖麵坐下，看那一圈圈漣漪蕩漾重疊，而那石子好像非逗得他開心不可，仍然在湖麵上歡快地跳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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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厲害！”背後突然傳來用力的拍掌聲，倒把淩翎嚇了一跳。剛一迴頭，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便迎麵撲了上來似乎想要掛上在他脖子。他反射性地一讓，那孩子撲了個空，整個人跌得橫在了他膝腿上，晃動著腦袋，仍然嘻嘻地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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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的孩子？”淩翎皺起眉頭，拎起這孩子的後頸，放在一旁。那孩子便順勢抱住了淩翎的胳膊，擠眉弄眼地笑道：“大哥哥，教我！扔石子兒，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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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常，淩翎閑著沒事也會和他逗上一逗，但如今哪裏有這份心情。他隨手揀了幾顆石子遞給那孩子，揮手道：“去吧，一邊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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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開心地接了過來，攥了滿手。便向河裏投去。一時間水花四濺，水鳥驚飛，偏偏都像是吃撐了的胖子，隻見下去地沒見上來的。那孩子委屈地揉著眼，那黑黢黢的手又揉了滿臉的黑印子。淩翎皺著眉頭看他，他連忙不失時機地扮了個鬼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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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呢，大哥哥。一個個都像沒熟的餃子沉底了，也不見泛上來。可這樣一大鍋的水。要什麽時候才煮得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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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被他逗得樂了，連心情也略微舒緩起來。他說道：“你等等，哥哥揀塊好些的石頭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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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便朝腳下地石縫翻找去，本想找一塊扁平狀的石頭，可腳下偏偏都是沒在泥中地死石頭，要麽便太大些，不適宜用來水漂。翻了半晌。終於找到一塊大小適中的活石頭，可惜並不是扁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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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捏起石頭兩端，趁那孩子不在意時，向地上另一塊巨石上撞去。他暗加上一股子真氣，那石頭相撞時便形同切豆腐一般，輕輕巧巧便削去了半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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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拿去罷。”他將石頭遞入那孩子掌心，又向湖麵一指。可那孩子卻並不急於投擲。反而將那石頭握著把玩，道 ：“這石頭的形狀，便似用刀子切過一般；當真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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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笑了笑，起身欲走。卻看見河灘邊有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拄著杖，步履匆匆地趕來。一麵叫道：“小福兒。咳，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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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那孩子見了老者，歡喜地撲了過去，將石頭遞到那老者手中，道，“這是那位哥哥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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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捏了捏石頭，臉上變了顏色，抬手仔細地看了看那斷麵，連忙攜過孫兒的手，急匆匆地向淩翎走來。淩翎有些詫異。他端詳了老者地步伐。蹣跚搖晃，決然不像個身懷武功之人；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處。隻得站在原地，看那老者走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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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看著淩翎臉上稍縱即逝的畏縮，已經猜著了九分，卻不說破。他悠悠地歎了口氣，道：“老朽受一位故人之托，上山來做一件不怎麽爽利的事情。若少俠是打從女山來的，老朽恐怕免不得還得迴鎮子裏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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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又要迴鎮子裏?那又與我何幹?淩翎險些就將這話脫口而出，但終究是吞下肚去，他看了那老者一眼，決定轉身走自己的路。那些至多不過是別人的事，反正也沒什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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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名喚小福兒地孩子搶先問了出來：“爺爺，為啥又要迴鎮子，老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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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頓住了腳步；而那老者也從身後靜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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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小福兒捺不住迴頭偷眼，扯了扯老者的衣襟，輕聲道：“爺爺，大哥哥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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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山湖鎮子不大，那老者沒花片刻工夫便將東西齊備了，雇好一輛馬車，又買了些紙錢。他這才轉身來看著淩翎，道：“你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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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按住了劍柄，雙眼直視那老者，臉上的淚痕已然幹盡。他問道：“您究竟是何方神聖？……”那老者歎了一聲，撫著那棺槨，對車夫道：“趕路罷！”一麵對淩翎說道：“不曉得我這樣說你明不明白……我與朝華兄弟是忘年之交，若不是有他……唉……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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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愣了愣，但片刻間便明白過來：“你說‘朝華’……是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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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笑了笑。幹枯地嘴唇撇起，露出一排黑黃的牙。“那是給你叫的，別人都不許叫；我們至多也隻能喚他一聲朝華兄弟，也很逾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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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翎還待再問，那老者已將小福兒抱上車，並不打算再多迴答一句。淩翎有成千上萬句問話想要問他，但轉念一想。自己已被若朝瞞了這許久，現在物是人非。舊景難再，追究這些又何必急於一時？便是再早一刻得知，逝去之人也不能活轉。這樣一想便能坦然相對，向那老者道：“適才失禮，尚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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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望了望淩翎，看他臉上先前那一番神色已然收起，雲淡風輕一如女山水色。不由得又歎又笑。說道：“怪不得他那樣看重你。老朽自枉多活了數十載，總該對生死看得淡些，卻不及一個年輕人這般能說放就放，看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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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那馬車慢吞吞地走到了山腳下，車夫說山路窄。容易絆壞馬腿，無論如何也不願上去。那老者便給了他一錠銀子，打發他去了。淩翎急道：“從這裏到那山洞處，還有好些路途。”那老者笑道：“老朽知道的。”轉身將小福兒抱下車，那孩子已困得難睜動眼，那老者便托付淩翎背在身上。一麵借過了那車夫地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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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淩翎指向地方位看去，那老者心中了然，問道：“我們要去斷情崖，是麽？”淩翎點了點頭。那老者便當先邁入林中，對路途可謂輕車熟路。淩翎望著他背影，終於開口說道：“……我與若朝上山來時，他曾在此與我對過句子，說是‘紛繁人躑躅，繚亂影流連’，‘ 世間多俗輩，情思奢兩全’。如今想來，恍如隔世。”那老者停了停，仿佛隨意問道：“那你是如何應答他的？”淩翎想了想，道：“我對他說道‘佳境非一隅，弱水有三千’，‘寺冷鍾先響，宮寒月最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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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頓了一頓，慢慢地重複道：“寺冷……鍾先響，宮寒……月最圓…………哈哈！好，好一個‘寺冷鍾先響，宮寒月最圓’！可也恁真實了些，恁殘忍了些。老朽終於曉得，為何朝華兄弟總是又歡喜你、又是恨不得殺你；最終他仍是抉擇不下，隻得枉自送去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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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一陣山風灌來，刮得世間萬物好一陣清醒。前邊遠遠地已經可以望見斷情崖篤然於彼，淡煙垂霧，舒卷紛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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