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馬上就到東昌府了,咱們一會兒下船補充點糧食,鮮蔬菜也沒有了需要買點兒......”


    雲程在給陳堪匯報行程。


    不知不覺,坐下的寶船已經在運河上行駛了一個多月。


    一個月以來,眾人邊走邊玩,遇到什麽名勝古跡之類的或是大城總要遊覽一番。


    這就是坐船的好處了,不僅有時間遊山玩水,還沒有跋山涉水之苦。


    東昌府,也算是一座曆史文化名城,隸屬於山東承宣布政使司治下,文化禮儀之邦。


    聽見雲程喋喋不休,陳堪伸手製止了他:“采買東西你自帶著下人去辦便是,對了,把那第三個小屁孩也帶上,在船上吵得本侯腦仁疼。”


    反正去逛街啥的,陳堪是一律不感興趣的,這眼看就要入秋,再不好好的睡一下覺,就真的入秋了。


    雲程也沒想過自家侯爺能跟著去,他純粹就是閑的,在陳堪麵前刷刷存在感而已。


    寶船順利停靠在東昌府碼頭上。


    如此巨大的寶船,剛剛停靠在碼頭上便引來無數人的駐足觀望。


    東昌已屬北地,北地多馬少船,東昌雖然在運河邊上,但朝廷漕運不開,東昌府的碼頭上也不過零零散散的停駐著幾艘漁船。


    往來的商船不是沒有,但大多在碼頭商戶補充完足夠的淡水和食物就會匆匆離去,鮮少會有大船停靠,並且不斷的有人下船,大有一副不走了的架勢。


    陳堪不去,但朱月瀾對逛街卻有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


    所以她隻是白了陳堪一眼,便帶著三個小屁孩和一幹爪牙揚長而去。


    陳堪迴敬她一個白眼,繼續躺在遮陽傘下閉目養神。


    這些日子陳堪一直在思考朱瞻壑的教育問題,自從他發現朱瞻壑的理解能力比不上朱瞻基和花時後,就一直在思考。


    他對三個小家夥目前實行的基本上是放養式教育,每日帶著他們玩耍的時候就順便將知識教給他們。


    當然,這也可以算作一種精英式教育。


    但現在精英式教育似乎並不太適合朱瞻壑,所以陳堪不得不思量其他的教育方法。


    思來想去之後,陳堪還是覺得後世的填鴨式教育可能比較適合他。


    即死記硬背,題海戰術。


    但這樣做有一個問題,陳堪很懶,如非必要的時候他絕對不願意去思考那些亂七八糟的題目。


    所以這就導致朱瞻壑現在的學習進度已經遠遠落後於朱瞻基和花時。


    躺在躺椅上,陳堪像蛆似的扭過去扭過來,滿臉糾結之色。


    在一瞬間,他很有一種放棄朱瞻壑不教了的衝動。


    “天啊,賜我一套中小學練習冊或者三年模擬五年高考吧......”


    陳堪一下子坐起來,然後就發現偌大的船上隻剩下他和張三帶著幾個親衛守衛寶船上的財物安全。


    見陳堪坐起來,張三走過來問道:“侯爺,您要下船嗎?”


    沉思片刻,陳堪做出決定。


    他拍拍張三的肩膀:“你守好船,我下去看看。”


    張三點點頭,朝身後的幾個親衛招招手:“你們幾個,去護衛侯爺的安全。”


    “不必了,本侯一個人走走。”


    陳堪搖頭拒絕了張三的好意。


    現在大明對他有敵意的人,要麽在京師,要麽已經死了,陳堪不認為在這裏他還會遇見危險。


    更何況他手中有槍,一般的危險基本可以無視。


    背著手走下寶船,在碼頭上一眾商戶勞工羨慕的眼神之中,陳堪隨便找了個方向走進了城裏。


    東昌不過是一座府城,論繁華自然是比不上京師的,城池規模也不大。


    不過麻雀雖小,卻是五髒俱全。


    整座東昌城被兩條大道分成方方正正的四個坊市。


    每一個坊市裏麵都有一個商業區。


    太祖爺在位時,大明抑商。


    但不管哪一朝哪一代,又離不開商人。


    所以大明的商業環境反而在這種重壓之下反而呈現出一種畸形的繁榮。


    朱月瀾和雲程也不知道帶著三個小家夥逛到哪裏去了,陳堪隻是晚了幾分鍾進城便已經看不見他們的蹤跡。


    好在陳堪本來也就是下船散心的,沒法跟上大部隊就不跟了。


    走到一個坊市裏麵,看見有賣肉餅的,便掏出一把銅錢買了一個一邊啃,一邊逛著。


    逛了不到十分鍾,陳堪的手上便多出來一堆東西,河沙炒的栗子,北方的消暑的酸梅湯,幾串足有一尺長的大羊肉串。


    逛街陳堪不感興趣,但逛吃陳堪還是很樂意的。


    尤其是北方的大羊肉串,實惠量大還管飽,不像南方的羊肉,不管怎麽處理總有一股膻味。


    不過陳堪出手過於大方,還是引來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尤其是他腰間錢袋鼓鼓囊囊的樣子,更是引得一些在市場裏閑逛的潑皮之流眼睛直放光。


    陳堪沒去在意,而是來到一個賣糖人的攤位前問道:“老板,糖人怎麽賣?”


    攤位上的老板是個佝僂的中年人,攤子上擺著很多惟妙惟肖的糖人,陳堪準備給那三個小家夥買。


    那老板假裝將一個糖人遞到陳堪麵前,低聲道:“客人南方來的吧,小人建議您還是趕緊走吧。”


    陳堪微笑不語,繼續問道:“糖人怎麽賣?”


    那老板眉頭一皺,隨後沉聲道:“四文錢一隻,十文錢三支。”


    陳堪解下腰間錢袋數出十枚銅錢遞過去:“要三支。”


    老板有些惱怒的看了陳堪一眼,低頭給陳堪裝著糖人,嘴上卻是低聲說道:“你這年輕人好不曉事兒,出門在外財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嗎?”


    陳堪伸手接過老板用紙袋包好的糖人,笑道:“無妨,多謝老板提醒。”


    “走吧,趕緊走吧。”


    老板一臉不耐煩的驅趕。


    陳堪知道,對方這是善意的提醒,便朝他笑笑:“這就走這就走。”


    隻是嘴上這樣說著,陳堪在離開賣糖人的攤位之後,還是又在市場上逛了一下,買了些時令水果後,這才慢悠悠的離開市場。


    而見陳堪走出了市場大門,許多陳堪光顧過的攤位上,頓時朝他的背影投去同情的目光。


    可惜了,挺好的一年輕人,就是腦子不怎麽靈光。


    穿著那麽好的絲綢長衫,估計也是南方哪家的貴人公子。


    可惜了,不懂人情世故!


    見著市場裏的流氓地痞也跟在陳堪的身後走出了市場,許多人臉上頓時露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心裏認定了那個年輕小夥的結局。


    陳堪倒是無所謂,從進入市場開始,他就知道他已經被人盯上了。


    像他這樣穿著打扮一看就是貴族公子,身邊還沒有扈從護衛的人,落在有心人眼裏那就是大肥羊,還是自己送上門來挨宰的那種。


    不過這一次他們看走眼了,陳堪不是大肥羊,而是殺人如麻的大灰狼。


    左右不過是一群混混而已,就像一群螞蟻一般微不足道,這麽些年來,陳堪早已經養成了俯視一切的貴人姿態。


    逛了一圈,心情稍微舒坦一點,陳堪便朝著運河的方向走去。


    隻是剛剛走進一條巷子,巷子的兩頭便被人堵死了。


    陳堪隻是自顧自的走自己的路,並未將這些小混混放在眼裏。


    恍然間,陳堪似乎看見巷子外麵走過一道熟悉的人影。


    陳堪一愣,伸手揉了揉眼睛,想要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但視線卻被一個小混混所阻擋。


    那小混混一臉獰笑著朝陳堪走來:“南方佬,這裏是大爺的地盤,不孝敬大爺就想走?”


    陳堪眉頭一皺:“滾開!”


    “留下你的錢袋,還有你身上的扳指玉簪這些值錢的東西,免你受皮肉之苦。”


    小巷子前後各有兩人,將陳堪的視線完全阻攔。


    陳堪心裏還有些疑惑剛才看見的那道身影究竟是不是故人,冷不丁聽見小混混這句囂張至極的話,臉色一下子便沉了下來。


    “我說,滾開!”


    陳堪依舊在往前走,迎麵而來的兩個小混混聞言,頓時大怒。


    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到這個時候都分不清大小王?


    “既然你不留,那就爺爺自己來取了。”


    為首那小混混伸出手就朝陳堪的腰間襲來,隻是下一刻,整個人就像炮彈一般彈飛出去。


    “麻煩!”


    陳堪的臉色很冷,但腳下卻是絲毫不留情。


    來到大明這兩年陳堪經曆過的戰陣廝殺何止一次兩次,就這些小混混,就算不用火槍,陳堪也能輕易的料理掉他們,隻是要費些時間罷了。


    可惜陳堪現在最缺的時間,因為剛才路過巷子那道身影他越看越像那人。


    可那人不是在太原嗎,怎麽會出現在東昌城中?


    一個潑皮在陳堪手上沒能撐下一腳,頓時讓剩下的三個小混混有些愣神。


    但隨之而來的便是惱怒,他們四個人圍攻一個人,反倒被對方放倒了一人。


    如果對麵是個絕世猛人也就算了,偏偏隻是個看起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雞公子哥兒,豈可休!


    “敬酒不吃吃罰酒,找死。”


    三個小混混惱羞成怒,同時朝陳堪衝了過來。


    “砰砰砰~”


    迎接他們的是三聲響槍。


    “啊~”


    慘叫聲響徹雲霄,不過陳堪沒工夫搭理他們,連忙衝出巷子朝剛才驚鴻一瞥的那道人影追了過去。


    “雲姬?”


    陳堪試探性的喊了一聲,但還是晚了一步,那道曼妙的身影已經走進了一家酒樓。


    不錯,陳堪覺得眼熟的那道身影,正是他第一次去太原時,在晉王府上有過一麵之緣的雲姬。


    當時的陳堪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而那會兒的雲姬,已經是一顆熟透的水蜜桃。


    雖然當時陳堪把持住了,但並不影響雲姬在陳堪的心裏留下了很深的映像。


    但真正讓陳堪感到疑惑的是,東昌不過是運河邊的一座小城,雲姬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既然雲姬在這裏,那是不是代表著朱濟橫也在這裏。


    他一個藩王,不好好的待在太原享受榮華富貴,跑來東昌幹什麽?


    懷著疑惑的心情,陳堪返身朝城外走去。


    路過那條滿是哀嚎聲的巷子時,未曾多看一眼。


    迴到船上,陳堪眺望著眼前的城牆目不轉睛。


    朱濟橫和雲姬從山西來了山東,並且落腳在東昌這座小城,怎麽想怎麽怪異。


    以陳堪對朱濟潢的了解,那家夥絕對不會是一個願意長途跋涉的人,當初自己派人去請他來京城,若非是許以晉王之位,這家夥估計也不迴來。


    而後來自己去太原見他時,他的種種表現都證明了他是個非常擅長於扮豬吃虎的老六。


    藩王擅自離開封地乃是大忌,以朱濟橫的性格,沒道理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才對。


    “難道又觸發了什麽隱藏劇情?”


    陳堪喃喃一句,心裏卻是不斷的思索著朱濟橫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不是陳堪疑心病重,委實是山東這個地方在永樂朝太特殊了。


    朱棣起兵靖難時,燕地宣大一代很快就臣服了朱棣,唯有山東之地,在朱棣已經成功偷完水晶之後,依舊不滿朱棣造飯的大逆不道之舉。


    鐵鉉更是在朱棣登基很久之後,才在方孝孺的勸說下放棄了抵抗。


    所以山東這個地方,在朱棣的心裏麵一直都比較特殊。


    或者說得直白一點,朱棣有些記恨山東的軍民百姓。


    這點在朱棣登基之後便大肆免去各地的賦稅,卻獨獨遺漏山東之地一事上便能看出來。


    而朱棣針對山東的舉措還不止這一項,永樂元年,朱棣為了討好天下的讀書人大開恩科,包括雲南貴州等偏遠之地皆有學子被朱棣點了進士。


    但身為禮儀之邦儒學大宗的山東卻無一人入榜。


    還有紀綱追查見聞餘孽的最後一站,也是在山東。


    綜上,現在山東之地百姓和朝廷的關係可以說是相看兩相厭,就像當初太祖爺因為江浙之地的百姓支持陳友諒,所以登基之後各種針對江浙之地的學子一樣。


    而朱濟潢身為晉王一脈的大宗,總不會是來山東避暑的吧?


    “難道是衝我來的?”


    片刻後,陳堪忍不住猜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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