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號角被吹響,代表著大明最頂級的一家權貴,將會放棄南京的一切,躲到偏遠的北京,並在北京生根發芽。


    寶船離開碼頭那一刻,城門處忽然湧出一架馬車和兩匹駿馬。


    馬車上下來一個大胖子,駿馬上則騎著一個英武的青年和一個略顯陰贄的少年。


    胖子是大明的太子殿下朱高熾,英武青年不用說,自然是朱高煦,而最小的青年,則是剛剛接手了五城兵馬司全盤的朱高燧。


    三人看著逐漸遠去的寶船麵色各異。


    朱高熾頷首的臉上看不出來在想什麽,朱高煦的眼神中有著一抹釋然。


    朱高燧則是一臉若有所思之色。


    半晌後,朱高燧突然看向朱高煦,笑道:“老二,想不到吧,陳堪這家夥竟然真的有放棄一切的決心。”


    朱高煦瞅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他既然不想蹚這攤渾水,離開一段時間也好,咱們當年的齟齬,總要有個見證人。”


    朱高熾什麽也沒說,隻是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


    船上的陳堪自然也看見了前來相送的三人,來到大明這兩年,陳堪一直沒什麽朋友。


    或許是他上升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大明朝堂之上的老狐狸都把他當作同一層次的人來對待。


    很少有人在和他打交道的時候會想起他根本不是什麽老狐狸,隻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


    除了這三個原身在陳堪還未穿越過來時結識的難兄難弟之外,真要說朋友,或許國子監的李彤能算得上半個。


    朱瞻基,花時,朱瞻壑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跑到了甲板之上,正在朝著三人揮手。


    陳堪灑脫的朝三人罷罷手,又指了指朱瞻基和朱瞻壑,便轉過身雙手枕在腦後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看著甲板上手牽著手的朱瞻基和朱瞻壑,朱高煦的眼神晦暗了一下,隨後淡然道:“也好,上一輩的恩怨是上一輩的恩怨,下一輩終究是血濃於水的兄弟。”


    朱高熾坐在車轅上,淡淡的說道:“老二,你著相了,咱們是親兄弟,從來就沒有什麽恩怨。”


    朱高煦眉頭一皺,轉頭看向朱高熾,冷哼一聲道:“老大,希望你永遠都能這麽虛偽。”


    “照你們這麽說,我是不是也該趕緊生個孩子丟給陳堪教導?”


    朱高燧此言一出,就見兩雙憤怒的眼睛同時盯上了他。


    朱高燧的被兩人的眼神嚇得頭一縮,呐呐道:“我知道皇位沒我的份,沒想和你們搶。”


    “哼!”


    朱高煦冷哼一聲,率先打馬離去。


    朱高熾深深的看了一眼朱高燧,眼神之中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陰鬱,隨後一言不發的上了馬車。


    目送兩人走遠,朱高燧的眼神忽然閃爍了幾下,隨後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爭吧,爭吧,本王坐等玄武門之事重演。”


    自語了一句,朱高燧抬頭,看向已經變成一個小點的寶船,喃喃道:“陳堪啊陳堪,你是長孫無忌呢,還是李世績呢?”


    ......


    “迴頭看,輕舟已過萬重山!”


    這是寶船駛入運河的第十天,閑的無聊的陳堪正在舞劍。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一邊笨拙的舞著手中長劍,一邊吟誦李太白的大作,最後再收獲一片恭維的掌聲,這就是陳堪這些日子的日常。


    離開京師十天,陳堪麾下的寶船已經過了淮河,正式行駛到運河的北段。


    這一條運河與通往開封聯通黃河的運河不同,那條運河在後世的史書上被叫做隋唐大運河,是由隋煬帝楊廣聯通了幾條自修自春秋戰國的水渠修成。


    到了唐朝之後,由於關中平原人口擁擠,良田耕地大大減少,光靠關中地區產出的糧食已經不足以養活關中的人口,又再次疏通,用於運送江南的糧食至關中所用。


    而陳堪等人現在所走的這條運河,在後世被叫做京杭大運河。


    乃是前元時期為了聚江南之財富至大都修成。


    元大都,即洪武之北平,永樂之北京。


    這條運河,在曆史上曾經承擔起了整個大明,自永樂至崇禎這兩百多年來,養活整個順天府數百萬百姓的重任。


    同時,也滋生出在明清之前聞所未聞的槽幫利益集團。


    當然,現在陳堪來了,那槽幫自然也就沒有誕生的必要了。


    走海運,運糧的成本又低,海船能夠運送的糧食也遠遠不是運河上的船隻能比的。


    不過這勾連南北的經濟大動脈還是很有保存的必要的,運人啊,當作名勝古跡開發都是極好的。


    至於偶爾襲擾大明海疆的倭寇,待鄭和的船隊下海之日,就是他們的末日。


    更不要說鄭和已經證明了倭國銀山的存在。


    以朱棣這種事屬貔貅的性格,隻要時機一到,倭國早晚也要成為大明的一個省。


    這一切的東西加起來,構成了陳堪舞劍的動力。


    沒法子,陳堪太開心了。


    他離京師越遠,在京師布下的那些東西越有成長為參天大樹的可能性。


    而等他迴歸,或是朱棣遷都,人們就會發現一個事實,那便是陳堪已經成長為一個他們無法企及的龐然大物。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於名......”


    收劍,吟詩,一氣嗬成。


    “啪啪啪~”


    熱烈的掌聲響起,陳堪矜持的笑一笑,隨手將重達十多斤的長劍丟到了四歲的朱瞻壑手裏。


    一柄劍的重量壓下,瞬間讓朱瞻壑腳下一個趔趄。


    沒人敢不給陳堪麵子,哪怕他的劍舞和屎沒什麽區別。


    這就是一個人的身份地位能夠給他帶來的附加價值。


    朱月瀾笑眯眯的拿著毛巾為陳堪擦去額頭細密的汗珠:“夫君方才那幾下子,沒點手段還真耍不出來,那真叫一個翩若驚鴻宛若遊龍。”


    “可以了,收!”


    陳堪淩空篡拳,朱月瀾頓時住嘴。


    陳堪從她手上奪過毛巾,笑道:“這馬屁啊,還得外人來拍,自家人不管說得再好聽,聽著都有一股子違心的感覺。”


    說完,陳堪看著一旁在他舞劍完畢後未曾鼓掌的朱瞻基咧嘴一笑:“皇長孫殿下,你說呢?”


    被陳堪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著,朱瞻基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轉身就想跑。


    但陳堪怎會讓他如願,隻需微微伸手抓住他的衣領,他便無處可逃。


    “你今天的功課就是找到一百個讚美我的詞語,如果完不成,後果你知道的。”


    賤賤的語氣配合陳堪不懷好意的笑容,頓時讓朱瞻基的臉色垮了下來。


    哭喪著臉道:“二師弟跟壑弟剛才也沒有鼓掌啊。”


    陳堪無所謂的聳聳肩:“小壑給我拿劍了,至於小時,我舞劍舞得這麽累,他要給我捶腿。”


    “咕嚕。”


    朱瞻基艱難的咽了口口水,迴過頭諂媚道:“老師,其實學生可以給你揉肩的。”


    “那好吧!”


    陳堪勉為其難的答應了朱瞻基的請求。


    將毛巾隨手丟給一位路過的侍女,來到一把大傘下的躺椅上躺著,又順手取過一壺米酒灌了一大口。


    看著一臉諂媚的朱瞻基嗬斥道:“還等什麽?”


    迫於陳堪的淫威,花時和朱瞻基隻好一人捶腿一人捏肩的給陳堪按摩起來。


    至於小小的朱瞻壑,根本不敢離開陳堪的視線,隻能抱著足有兩個他那麽高的長劍站在大太陽底下,沒一會兒額頭上便已是細密的汗珠。


    不過這種時候,就算是平日裏最為疼愛他們的常寧也不會上來關心一下他們。


    因為這些日子,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陳堪這種奇特的教育模式。


    喝完一壺米酒,身上的暑意全消。


    陳堪閉上眼睛,開始誦念:“昔者周公問於商高日:‘竊聞乎大夫善數也。請問古者包犧立周天曆度,夫天不可階而升,得不可的尺寸而度,請問數安從出?”


    朱瞻基立即應道:“商高曰:‘數之法出於圓方,圓出於方,方出於矩,矩出於九九八十一,故折矩以為勾廣三,股修四,徑隅五。’”


    陳堪點點頭,隨後看向花時,花時趕緊說道:“在任何一個直角三角形中,兩條直角邊的平方之和一定等於斜邊的平方。”


    說完,三人一同看向抱著長劍的朱瞻壑。


    朱瞻壑小臉上露出一抹尷尬,隨後有些赧顏道:“老師,大師兄,二師兄,我又忘了。”


    聞言,三人同時翻了個白眼。


    陳堪舉起手,朝身後的朱瞻基勾勾手指:“既然你小師弟還是記不清勾股定理,今日你便負責教會他吧。”


    朱瞻基小臉之上頓時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走到朱瞻壑身邊,接過他手中的長劍掛在傘架上,拉著他的小手便朝房間走去。


    陳堪又朝花時努努嘴:“為師估摸著你小弟可能連九九歌也忘了,你去幫他迴憶一下。”


    聞言,花時起身行禮道:“是,弟子這就去。”


    “去吧!”


    陳堪揮揮手,目送著三個小屁孩走遠,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經過這些日子的教導下來,他發現朱瞻基和花時明顯要比朱瞻壑聰明很多,自己講的許多學問他們學一遍就懂。


    而朱瞻壑不知道是因為年歲太小,還是真的不如兩人聰明,很多簡單的學問總是怎麽學也學不會。


    片刻後,陳堪摩挲著下巴,喃喃自語道:“難道,要用那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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