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和王故的那一番對話,一直持續到了皓月當空,雲遮夜幕。至於兩人到底談了些什麽,除了兩人外,再無人知曉。


    好像這江湖中,總有些未見人的秘密,誰也不敢說盡知天下事。


    但若說知曉天下各類秘聞最多的組織,絕沒有人會說是末世,當然也不可能是海角,盡管兩家獨大江湖數千載,便是武當和少林也難纓其鋒。


    自然也不會是武當和少林,這裏我們要說的,是江湖的另一個傳奇。


    近段時間,上古的事物成了眾人討論的熱點,上古武學上古名門上古傳說上古文史一應等等。上古遺傳下來的東西,好像突然之間均沾染了一股喜氣,成了江湖人盡相哄搶的對象。


    上古如此熱,那上古門派中除了天涯閣海角派和十一名門外,是否還有組織從那悠悠歲月一路坎坷走來,依舊沒有被新生事物毀滅的麽?


    有,還有一個組織不得不提,一個傳奇存在的組織。


    那有沒有這樣一個組織,始終遊離在江湖邊緣,從古至今保持中立,沒有參與過一場戰役卻詭異存活了數千年時間?


    先別忙著嗤笑,存在既是合理。有一個真實的案例,成為江湖人緘默的事實。


    這個組織,它的名字叫必應。取的乃是有求必應之意,必應兩字,在它的內部人員心中,與信仰無異。


    當然,這有求必應,應的都是話,做事的活就牽扯到了江湖紛爭,他們是絕對不應的。


    想知道什麽,找必應,有求必應。


    這是一句必應的廣告語,用了數千年也沒有更改。而必應也盡可能的做到了他們廣告語的承諾,讓大多數客戶都滿意而歸,這本就是一個傳奇。


    但前麵說過,這江湖中,總有些未見人的秘密,誰也不敢說盡知天下事。這句話裏當然也包括了必應。


    必應卻是江湖公認的知曉天下各類秘聞最多的組織,在他們那裏客戶可以查詢到江湖中十分之八的事情,餘下的兩分,就是必應永恆的努力目標。


    作為天下最靈通的組織,必應卻也是天下最神秘的組織。


    它是何人創立的,外人是不知的。它的成員又是些什麽人,外人更是無從得知。人們往往最恐懼未知的事物,但對於必應,江湖人給了它最博大的寬容。


    因為,它真的從沒有參與過江湖的任何一場紛爭,始終遊離在江湖的最邊緣。這樣一個中立於江湖數千年,乃至江湖人把這種中立都當成了習慣,誰又會再去質疑它的中立?既然中立,便是不參與,也就是風清揚所說的沒有瓜葛。這樣一個組織,是否神秘再不是人們恐懼它的由頭。


    誰又會對街邊的路人甲平白心生恐懼?既然與己無瓜葛,自然漠視其的存在,必應的情況大抵如此。


    是以這樣一個毫無保護措施沒有威懾力量的組織,安然在江湖中存活了數千年時間。


    必應在每一個城市都設立了辦事處,熟識的人輕易就能找到,包括新出現的隸屬末世的麒麟神城,也是如此。


    末世劍派的麒麟城,和所有的城市一樣,早已盡顯繁華。


    一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這一個重歸的第一座神城,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融入到了江湖人的生活之中,至少從外表上看,已經和大多數城市沒有任何區別,或許比蘇緇這樣幽靜偏僻的小城,還要熱鬧不少。最起碼這座神城,絕不會缺少愛熱鬧的江湖人。


    若說麒麟城最吸引江湖人的地方,莫過於麒麟的裝備店。在這裏,隻要湊夠了所需材料,再加上或大或小的金錢數額,人們可以將心愛的武器打造得更為鋒利,也可以為自己的服裝增加不少的防禦點數。


    這是麒麟城獨有的生意,也隻有末世劍派的專業技能師能夠勝任。而且據說,加入了末世聯盟,武器和服裝的強化又要上一個檔次。對於這一點,非末世聯盟的江湖人雖然不滿,卻也毫無辦法,誰叫整個神城都是人家的呢?自然是人家說了算的。


    某日清晨,繁華的麒麟城堪堪清淨,連宿醉的酒鬼們都陷入了夢鄉。


    麒麟城的西角,是一片簡單的平民區,有著神城嶄新的模樣,一切規劃都是按著圖紙來的,自然亂不到哪裏去,可畢竟離城中心太遠,多小巷偏道。


    一個身披連帽黑衣,將腦袋也包裹在黑帽中的身影行走過了數個小巷,似乎在尋找著什麽,片刻後才終於在一家民宅門口停了下來。


    黑帽下的一雙眸子,似乎很專注的在打量這民宅門邊掛著的一副對聯。對聯沒什麽奇特之處,與附近民居掛的對聯幾乎沒有差別,隻是在右邊對聯的下邊角處,多畫了一個不顯眼的紋樣,那是一朵暗紅色的梅花,隨著猩紅的朝陽變幻出魅惑的色澤。


    黑帽下的腦袋頓了一下,像是確認了什麽一般,悄無聲息地行至門前,輕輕叩門。


    門很快就開了,一個老仆人模樣的腦袋自門縫中伸出來,那雙周圍布滿皺紋的眸子裏麵,早已渾濁不清。可這老者仍舊用那昏黃略渙散的眼珠,對準了來人。


    “先生……有事麽?”


    黑帽下一片陰暗,以老者昏花的眼神,想必難以看清藏在這陰暗下的臉,可他還是盡職的問道。


    自那陰暗中,傳出一個低沉地迴答,“有求必應?”


    似乎是錯覺,老者在聽到這四個字後,眼珠中似有精芒閃沒。黑衣人對這一點不是很確定,但是老者此時一臉虔誠的表情,他倒是看清楚了。


    “必應。先生可是有求?”


    黑衣人點點頭。


    “既是有求,便是生意。先生隨我進來吧。”


    門縫再開大了些許,卻也隻堪堪能夠使黑衣人縮身而入,黑衣人卻沒有猶豫,側著身子進了房。


    大門吱呀一聲關了起來,將門裏門外分隔成了兩個世界。


    民房在外看似不大,待黑衣人進到其中才覺得,這民宅果然別有洞天。老仆人沿著一條小道行進,或許是上了年紀,下腳很是緩慢。想來黑衣人也無甚急事,便也放緩了步伐,黑帽下的腦袋左顧右盼,索性觀察起這個江湖最神秘組織的辦事處來。


    他們走過一個方圓不過數丈的小池塘,塘中有白蓮綻放。走過一條精致的走廊,雕梁畫棟很是精美。走過一座丈許高的假山,奇岩靈石堆砌出一種另類的美感。


    黑衣人心中輕讚,這小小民宅雖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可精細的布局,卻將小小民宅憑空襯托出一種寧靜幽揚的韻味。


    以兩人緩慢的步伐,也不過走了十分鍾不到,便來到了目的地。看模樣,該是個堂廳。老者朝黑衣人躬了躬身,便朝來時的方向退了迴去。


    堂廳的光線不是很好,和黑帽下的昏黃一半,讓人看不大清晰,隻是對江湖人來說,影響其實不大。


    “先生前來,求的何事?”


    堂廳中隻有兩顆椅子,中性不帶情感的詢問,來自左邊的紫杉木椅,而空餘的另一顆,顯然是留給進門來的黑衣人的。


    黑衣人打量了一下環境,循著主人的意思坐到了右邊的紫杉木椅,卻踟躕著半天沒有說話。


    這樣的情況對方自然遇過不少,那張蒼白的男人臉可以看出來是張人皮做的麵具,輕笑問道:“先生,求的是人還是事?”


    “人。”黑衣人低沉的聲調該是刻意壓低的,對於來的目的倒沒有絲毫猶豫。


    “何人?”


    “女人。”兩個人的對話有些沉悶,這是不可避免的,雙方都刻意隱藏了許多,溝通不暢可以想見。


    男人臉笑道:“莫非先生還不敢相信我們必應的信譽?這天下間女人千千萬,我們必應再靈通,也不可能知道沒有出口的話,自然也不知先生要求哪位女子。”


    黑衣人連忙道:“不敢,貴組織的信譽在這數千年的時間經曆了無數次考驗,到現在該是再沒有人會懷疑了。”


    “那先生為何仍舊如此謹慎?”男人臉的笑漸漸消失,冷冷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輕聲解釋道:“不是謹慎,是……我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男人臉又笑,那笑透過蒼白的人皮麵具,平白生出一絲寒意,“如此說,先生還是不相信我們必應。出了這扇門,誰也不會知道你求的是什麽,這是我們必應自古以來從沒有失誤過的規矩!先生既然能找到這裏來,該也對必應的行為處事有了一定的了解。若還是這樣遮遮掩掩,還請先生速速離去吧。”


    “不!”黑衣下,看不清來人的臉色的變幻,突然吐出的這個不字,被他低吼出來,像是晴空一個悶雷,很有些震撼力。


    男人臉反而笑了,笑得有些滿意的味道,“這就對了,既然來了這裏,就是信得過我們必應。既然信得過我們,就不該再有什麽遮掩,您說,是不是這麽一個理?”


    “我找……”黑衣下的男子好像在咬著牙,那女人的名字他似乎真的難以啟齒,但仍舊被經驗豐富的男人臉勾引了出來,“吳沾衣。”


    最後幾個字細若蠅蚊,但到底還是吐了出來。


    這是一個極少出現的名字,大部分的江湖人或許聽都沒聽說過,卻也總有極少數的一些,一輩子難以忘記。


    “吳沾衣?”男人臉lou出罕見的驚訝表情,接著極快迴答道,“不好意思,我們必應裏沒有這個人的絲毫資料。”


    “呯”一聲巨響,黑衣下伸出一隻手,重重地揮拳擊打在兩張椅子中間的茶幾上。


    “每次來!每次來!”黑衣男人的怒火在沉悶的爆發,低聲吼道:“每次來你們都是這個迴答!一個活生生的人,當年風靡整個高層江湖的人!百死莫贖勿沾衣!你們怎麽會沒有她的絲毫資料?你們不是號稱有求必應麽?”


    男人臉張張嘴,欲言又止,半響才輕聲道:“不好意思,有求必應是我們永恆的努力目標,但是先生也該知道,天下除了係統,就不可能存在第二個全知。”


    “我可以給你們錢!”黑衣下透出一對冷冽的目光,冷冷的看著男人臉,“無論你們要多少都可以,我希望你們去查!把她找出來!”


    男人臉踟躕了片刻,才輕聲道:“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先生該知道,總有這麽一些人,是我們必應有過承諾的。這一類承諾的人,我們是絕對不會透lou她的絲毫資料的。”


    黑衣下的那對冷光眯成了一條線,哼哼冷笑道:“就是說,你們是有她的資料的?”


    男人臉又輕聲答道:“今天所說的,嚴格算來我已經違反我們的內部規定了。望先生不要再追問下去了,我也很為難的。”


    放在茶幾上的拳頭,被它的主人緩緩握緊,骨節處泛白,可見黑衣人心中的感受。


    “罷罷罷,”黑衣數秒後出聲,“多謝朋友為我做的,我也知道你們必應的規矩,想來你逃不了那封嘴緊閉數月的責罰了。朋友的舍身相助,某人此生難忘。”


    言罷起身,拱手抱拳道:“就此別過。”


    男人臉也抱了抱拳,黑衣人大踏步的離開了堂廳。


    片刻後,堂廳中傳出一聲長歎,一個磁性渾厚卻溫潤好聽的男音幽幽響起,“老九,怎還是忘不了她?”


    老者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顫巍巍地答道:“你這位兄弟,還真是個千百年難見的情種。”


    坐於左邊的那男人臉伸手撕去臉上的人皮麵具,lou出一張寫滿滄桑的麵目,赫然便是神出鬼沒的四海為家破書生。


    破書生將麵具隨手放在茶幾上,落寞地道:“沾衣做的太絕,本就不該讓老九忘不記她。”


    老者嘿嘿地笑,:“小姐這幾年過的也不盡如意,還不是因為你們那位,這又該去怪誰?他們當年的事,外人是沒有資格去評說的。”


    破書生讚同道:“衛老說的是,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也罷,隨他們去吧,這些個愛恨糾葛,終有一日會理清的。”


    老者笑道:“是這麽個理。”


    言罷坐下,破書生連忙給他斟了杯茶,舉止頗為恭敬。老者也不推辭,拿起茶杯來細品起來。


    堂廳中再無聲息。


    隻是破書生,怎會到了必應之中?


    黑衣人根本不知方才與他講話的男人臉究竟是誰,一路急行到了大路拐角處,收了黑衣,正是酒醉不醒為曾假。


    此時正是清晨,路上行人依舊不多。這位末世劍派的九大尊,便在這孤獨的瞬間,深深的吸了兩大口氣,恢複了迷人的微笑。


    再無人知曉他方才摘下黑帽後現出的模樣,朝陽下滿是憂鬱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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