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我等了你經年。”


    白發背影沒有轉過來,一個溫潤的聲音倒是悠揚響起,在洞中迴蕩出一股子蒼老慈祥的味道。


    王故感受到的壓力驟然增大,也不知此刻洞中,究竟藏了多少個意境級的強人,白發的一句話,引得王故成了眾人的焦點。


    王故手腳有些冰涼,不止是因那些見不到的威壓,還有白發的那句話。


    “你認識我?”


    雖然白發沒有透lou絲毫殺意,但在一堆不知敵友的意境級麵前,王故不由得伸手握緊了劍柄,同時繃緊了渾身的神經。


    “當年我們是見過的。”白發顯然在輕笑,想是記起了些塵封許久的趣事。


    王故冷冷看著那背影道:“你許是認錯人了,我生不過二十餘載,自覺記性尚好,卻從未見過你。”


    白發聞言身形輕顫,片刻後才幽幽一歎,“這一別,世間也不知走過了多少歲月。小友不若我等,自然逃不離那輪迴。這一世,也該把我這糟老頭子忘得一幹二淨了。”


    王故登時懵了,被白發繞的雲裏霧裏的,愣是沒明白過來,隱隱覺得那白發所言,似是與他前世有關。


    這人莫不是個瘋子?


    自打解了禁,他自然知道了人死之後,便會一切歸零重來,也該是白發口中的輪迴。隻是誰也不該知曉下一世會是何人,偏偏白發所言,一語將他定了身份,如此玄秘莫測之事,著實讓人費解。


    “你是何人?”王故思疑了半響,謹慎的問了一句。


    白發忽然哈哈大笑,直震得空曠的洞中跟著那狂笑微微震顫。


    “小友兩番前來均是為了尋那劍法,你說我該是何人?”


    空氣中翻滾暗鬥的氣機忽然停滯了片刻,片刻後拚鬥地更是劇烈,王故甚至感覺那虛空中爭鬥著的氣場,隱隱自空中顯出無數火花。


    王故也是瞳孔一縮,“你是?”


    白發緩緩轉過身,現出一張白發童顏的麵容,三縷長須隨風微動,神采奕奕輕笑看向他,額頭一個熠熠發光的“印”字,一身淡青色長衫,飄然若仙。


    “我自然是風清揚!”


    風清揚!


    王故等待了一年多的時間,終於等到了他的出現。可這印者才一出現,便出乎了王故的預料。那些奇怪的話,怎也不像一個在係統管製下的印者會講出來的。


    風清揚好像很喜歡看王故的表情變化,“想不通一個印者怎麽會講出那些話?”


    王故愕然以對,這風清揚真好似能看透人的思維一般,更詭異的是,一個印者居然知道自己是印者!


    風清揚見王故那愕然的表情,搖了搖頭,有些失望道:“小友,你這一世怎會如此迷茫?許多事你居然一點都記不得了?”


    王故遲疑著搖搖頭,風清揚幽然長歎,看著王故的眼神有些蕭索的味道,“你這樣的人,居然也在輪迴中缺失了如許多記憶,實是讓我難以想象。也罷也罷,你的事情我不管,也不想管。今日結局,或許是你自己的決定。貿然改變,你日後若恢複,必然影響極大。”


    王故似懂非懂的點頭,風清揚的話,十之八九他不明了其意,遂當作不知不去理他,倒是風清揚剛才那個問題他很是好奇。


    “你還沒有講,一個印者怎會講那些話?”


    風清揚的眼神忽然一厲,豪氣驟升,頗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小友記住了,有些印者,即使是係統,也絕難禁絕其在漫長時間裏衍生出的自我意識。似我這般的同類,我們稱之為解印者。係統對我這一類人,給與了一定的自主權,隻要未超過它的底線,絕不會遭到抹殺。”


    王故似有所悟,輕聲問道:“你便是這一類印者?”


    風清揚一聲不屑的輕笑,“老朽早在遇到那一世的你之前,便已經解了印,乃算是古解印者。”


    王故聽了他的解釋,也終於漸漸相信了他的身份,仍是問道:“可你為何這時才出現?”


    風清揚此時終是lou出一絲頹然,“雖解了印,似我這般有任務在身的印者,仍拖離不了係統的一些禁製,無法遨遊於此天地之間。敢問小友這一世,是否今日將基本劍法和心法修到了八十級?尚且學了我華山的高級心法劍法?”


    未等王故作答,風清揚猛然側頭,王故跟尋望去,隻見其身邊兩丈外,忽然現出一個身影,身著一身繡紫紋絲綢的華麗青衫,佝僂著身子合掌麵向風清揚,下巴處飄著三樓長須,顯得俊朗不凡。


    此人王故是見過的,乃是華山現任的掌門謝逸。隻是此人出現得很是突兀,以王故的眼裏,竟也沒有察覺他是怎樣顯現的,可見其輕功速度快得很是駭人。


    隨風清揚之後,五顏六色又多了十數個人影。從氣勢來看,應該都是意境級的高手,從衣著上來看,居然是十一個名門皆到齊了。


    謝逸對風清揚躬身抱拳,道:“華山派現任掌門謝逸,拜見前輩。”


    風清揚對這個同門後輩卻沒什麽好態度,哼哼冷笑問道:“終於看清情況站出來了?”


    謝逸被問得很是尷尬,其身後五六個華山意境級高手也低著頭,不敢與風清揚對視。


    “值此多事之秋,晚輩背負名門複興之重責,時常暗自告誡,但凡行事當小心謹慎,切不可多生事端,是以方才晚輩……不敢貿然上前相認,怠慢之處,還望前輩體諒則個。”


    謝逸低頭抱拳,說話時腰又彎下去幾分,盡顯其認錯態度,很是誠懇。


    風清揚仍然是鼻孔出氣,冷哼一聲道:“你們氣宗的掌門,難道都是這個樣子?哼哼,從你身上,我也能聞出一股子那偽君子的味道,一樣的讓人生厭。”


    謝逸不知他口中指的是何人,隻是近段時日苦啃上古文史,隱隱猜測他所說的,該是那時的華山掌門,嶽不群。


    謝逸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這個人,他不敢妄自評說功過,畢竟算得上他的祖師。隻是那人的品性,便是謝逸看後,也生不出絲毫的敬仰之心。


    如此人物,讓人望而生寒,無論敵友皆期望遠離,不願與他產生分毫的瓜葛。


    “前輩,我與……嶽祖師是不同的。”


    風清揚不置可否,淡漠道:“莫要在我麵前提起那人,平白破壞了我的心情。說說今日你來何事吧。”


    謝逸心中一凜,知道進入正題了。


    “風前輩,我等後輩尋你已經很長時間了。或許您不知,您對我們華山是何等重要!”


    風清揚冷笑,“尋我?哼哼,該是尋那劍法吧?”


    謝逸此刻哪還管得風清揚口氣如何,任他酸言冷語,自顧自激昂道:“此時時局,正是我華山的關鍵時刻,成則一崛而起,恢複上古時的風光,敗則華山必亡矣!”


    “不要給老朽講那些有的沒的,”風清揚幹脆坐迴了原處,對謝逸慷慨激昂的講說漠不關心,不屑笑道,“你們氣宗的成敗興衰,幹我劍宗何事?”


    謝逸這人,情緒起來總會做些魯莽之事,這或許也是他自認為與那嶽祖師不同的地方,謝逸方才幾句話,沒有調動風清揚的情緒,倒把自己先激了起來。


    此刻得了風清揚的漠然態度,他哪裏心甘?兀自高喝道:“前輩!值此關乎生死存亡之際,怎可仍舊執著於華山內的氣劍之爭?氣宗劍宗皆屬華山,乃是同氣連枝,該是摒棄內爭一致對外的時候了!”


    風清揚揮揮手,想來很是厭煩道:“不要與我講那些大道理,聽著就煩。當年的事情我也不想與你這些小輩解釋,與那一輩的瓜葛,我也不想延續到你們一輩。”


    謝逸聽他的意思,似有些鬆口,連忙問道:“那前輩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沒有瓜葛。”


    謝逸麵色一滯,仍舊不死心,哪知不待他詢問,風清揚冷笑道:“沒聽明白?沒有瓜葛的意思就是,老朽我不參與其中。把係統給的任務結了,老朽就雲遊四海去,過一過那羨煞旁人的閑雲野鶴的日子。”


    謝逸呆滯了片刻,依舊沒有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若再無其他事,諸位還是早早離去吧,切莫擾了我的清淨。”


    “那前輩可否把劍法……”


    沒有讓謝逸把不死心的話說完,風清揚冷哼一聲,周身亮起璀璨紫芒,一股如嶽巍峨的威壓油然而生。


    風清揚閃現的紫芒形態簡直前所未見,猛然自他體內蹦將出來,呈現星空繁星之態,星點閃耀著的紫芒,暗含天地至理或急或緩地懸浮於虛空運轉不休,端的玄妙莫測。


    紫星包括空間之廣,氣息之詭秘駭人,簡直是在場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隻壓得眾人唿吸不暢,窒息到喘不過氣來。


    風清揚見謝逸體內透出蒙蒙紫氣,抵禦他的氣息威壓,眼眸一眯冷聲道:“既然已得氣宗絕學紫霞神功在手,不去專心體悟參透,竟還妄想我的劍法?”


    謝逸勉力抵擋風清揚的威壓,兀自嘴硬道:“若無劍法與之匹配,再好的內功也無益。還望風前輩念些同門之誼,將那絕學劍法傳與晚輩,好使華山一脈再多助力,無懼於江湖!”


    風清揚神色變幻,終是一聲長歎,泄了氣息渭然道:“我不似那些個偽君子真小人,全然不顧同門之誼,今日也無意再為難你等小輩,速速退去了吧。”


    言語之中,再未提及絕學兩字隻言片語。


    謝逸呆立場中,麵色鐵青,終是未執一言,默默帶著餘下出自十一名門的高手準備撤離。


    “至於那絕學劍法……”


    謝逸一行人刹那間頓住腳步,殷切地看向發話的白發老者。


    風清揚輕笑,目光爍爍看向默然立於洞邊,許久沒有舉動的王故,朗聲道:“那門絕學本就不屬華山,這劍法今世,怕也是隻為這小友準備的。如我一般,該是等了他經年。話已至此,爾等也莫要多掛念了。”


    謝逸等人猛地轉頭,又一次看向方才進洞的那平凡下暗藏不凡的青年。


    謝逸眼神閃爍打量著那沉默迴望他的少年,表情陰晴不定,似是在心中做些難以抉擇,卻必須抉擇的難題。


    幾秒過後,但見他左腳朝前一跨,手快捷的伸向腰間,朝那青年行去。


    這一步他卻臉色大變地僵直在場,再無法朝前挪動分毫,臉上冷汗似雨水般流遍臉麵,自下巴處顆顆滴落。


    他身後的眾意境級高手也是同時臉色大變,紛紛探手抓牢了武器。


    無形壓力不止來自後麵,也來自另外三個方向。


    眾人身後紫芒暴漲,那遊走不休的璀璨紫星光芒,映照得灰暗洞穴如夢似幻,美妙一若仙境。


    另外三個方向雖無色澤變化,但威壓已可和風清揚分庭抗禮。


    這無數的氣息,此刻毫無偏差的落到了場中十餘名來自十一個門派的意境級高手身上,掃過眾人,又齊齊匯集到謝逸周身。隻要他有絲毫異動,或許不用誰動手,隻這強悍莫測的威壓也要讓他吃個大苦頭。


    謝逸尚未踏入意境級的實力,哪裏能與如許強壓抗衡?不過數秒,便吐血後撤而迴,竟是已受了內傷。


    洞內驟然增強的壓力,也在這瞬間如潮汐般退去,在眾人周圍遊走不休。


    風清揚冷眼看著場中眾人,“小輩,不要打那些陰險的主意。”


    屬華山的兩名意境級高手連忙扶住謝逸,謝逸揮揮手示意自己尚好,站定後用衣袖拭去嘴角鮮血,冷眼掃視了一圈,高喝道:“風前輩也就罷了,讓謝某想不通的是,各位這又是何意?”


    風清揚冷哼一聲再不管事,手杵頭做置身事外狀。


    清風吹過,洞中一時靜謐無聲,竟是沒有誰出口作答,任謝逸如傻瓜般立於場中。


    靜待片刻,見仍舊無人吱聲,謝逸神色陰冷,望著王故冷笑數聲,“沒有想到,你竟有如此能量,真是真人不lou相,謝某看走眼了,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說著話,真就朝王故抱拳揮動了兩下。


    王故連忙抱拳作答道:“掌門不必多禮,隻是弟子實在不知發生了何事。”


    謝逸又是冷笑數聲,鐵青著臉高聲道:“今日謝某認栽了,諸位慢玩!走!”


    說罷帶頭出了洞,行走頗有一種狠厲決絕之氣,顯然心中氣憤不已。


    “今日起,華山派正式退出末世聯盟!”


    謝逸的聲音遠遠傳迴,在洞中穿梭不定,傳到了在場眾人的耳中。


    謝逸此舉,也首次將四聯盟和名門之間的暗鬥,放到了台前。徹底的撕破了臉皮,這事情雖發生的突兀,卻仍在情理預料之中。


    風清揚好似真不想再管華山事宜,好似全沒有聽到謝逸所言一般,淡笑高聲道:“各位也該離開了。爾等雖幫了小友,我卻也沒有與諸位把酒言歡的興致,還請諸位見諒。”


    “多謝前輩成全,此番情誼海角媱曳絕不敢忘,今日打攪,這就走了。”


    西南角一個溫潤美妙的聲音在洞中響起,隻憑聲音,居然也能使人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絕代美人的模樣。王故的麵色卻不怎麽美妙了,這個自稱其“母親”的女人,似乎許多關於他的事情背後都可發覺她的影子,其做法之詭異難測,實在使王故對其沒有什麽好映像。


    一陣微風夾雜著淡香拂過,王故似覺有物體撫過他的臉頰,心中忽然產生一種明悟,知曉這該是媱曳帶領海角一眾高手離場而去了。


    風清揚左手邊也響起一個男音,聽聲音就可想出其人嬉皮笑臉的模樣。


    “末世劍派莫銷魂拜見風清揚前輩,僅代天涯閣向前輩問好。這便走了!”


    言罷王故又覺耳畔掠過一陣微風,留下莫銷魂在他耳邊的一句嬉笑低語。


    “小子,你的麵子還真不是一般大!嘿嘿,好好學吧……”


    自東北角徐徐飄下一個倩影,這人隻看那曼妙身姿,王故也能知曉她是何人。


    “秦蘇拜見前輩。”


    風清揚很是仁和的微笑,也不知是為何瞟了一眼王故,才撫須道:“女娃子還是這般脾氣,想不到你竟如此出現,真是讓老朽有些看不明白了。”


    旋又皺眉道:“不對不對!你怎可能也落入那輪迴?不該啊……不該啊……”


    秦蘇蒙了麵,但顯然這樣也無法在風清揚麵前隱瞞她的身份,也不知風清揚說的話是什麽含義,顯然觸碰到了他遠古前的迴憶。


    此時秦蘇當然不敢多言,抱拳默默躬身立定。


    風清揚思考了片刻,才颯然笑道:“罷了,我沒有什麽恩怨情仇,就沒有必要知道其中隱秘了。今日無你什麽事,女娃子先帶你的人走了吧。”


    秦蘇恭聲笑答道:“前輩既下了逐客令,秦蘇這就走了。”


    言罷躬了躬身,轉身離開。


    又是一陣微風拂過王故的臉頰,這一次的微風中帶著一股森冷的氣息,也不知其中過了幾位意境級的高手。


    王故一凜,終於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了秦蘇背後的實力,居然與天涯和海角兩大勢力不差多少。


    秦蘇徐徐走過王故身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隻是瞟過王故的眼神,一半是冰寒一半是烈焰。


    王故輕笑,開口低聲道:“謝謝。”


    秦蘇聞言身形一顫,大步走了出去。


    “小友,近到前來。我兩人好好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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