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魏卿遲要吃糖餅,穆桃淺把頭都埋在了被子裏,她假裝沒聽到。可是門外的奴才卻分外執著,不停地敲著門,就這麽敲了有一炷香的工夫,穆桃淺終於忍受不了這聒噪的聲音,氣衝衝地開了門蠹。


    奴才被一臉怒相的穆桃淺嚇得後退幾步,所幸穆桃淺並沒有提刀提劍,也沒有破口大罵。穆桃淺睜著惺忪的睡眼,在膳房裏挽著衣袖和麵。夜真的很靜,外麵隻有沙沙而起的落葉聲,火上烙著滋滋作響的糖餅,穆桃淺卻有些心神未定。這個白玉,真叫人捉摸不透,她到底是何用意,前一日才挑明身份,今日便找上門來?


    “夫人……糊了!”


    在一旁侍奉的小奴才焦急地提醒著,穆桃淺迴過神,才聞到一股子的糊味。她趕忙把糖餅翻了個,卻看到貼著鍋的一麵早就黑乎乎一團。無奈,她沒有好心情,這糖餅自然差強人意。


    穆桃淺胡亂地做了兩個糖餅,盛好遞到小奴才的手中,“你送去吧。”


    小奴才看著黑乎乎的糖餅,有些許驚慌,“夫人不去嗎?髹”


    “老爺隻是要吃糖餅,又沒說要見我。”


    小奴才略帶哭腔哀求地說道,“老爺的意思是讓您親自送過去。況且……況且糖餅烙成這樣,小的定是要挨一頓毒打。”


    不管怎麽說,小奴才就是不肯去送糖餅,穆桃淺沒辦法,隻得自己去了。魏卿遲的臥房燈火通明,他腹痛的時候,下人們也跟著徹夜難眠。


    “老爺好些了嗎?”


    穆桃淺在門邊隨口問道,可小奴婢們隻是沉默不語,替她開了門。魏卿遲並未躺下,他披著外衫坐在書桌旁閉目養神,卻聽碟子擲在桌上的聲響,他睜開眼睛,穆桃淺已然站在麵前。


    “喏,你要的糖餅,老爺還有什麽吩咐?”


    魏卿遲看了一眼糖餅,黑乎乎的兩個,與她之前的手藝相差甚遠,他哼了一聲,卻把糖餅推到了地上,食碟落地,發出刺耳的脆響,便碎成了兩半。


    “如今想見你一麵甚難,還得假托腹痛,但看看那兩個糖餅,你真真想毒死我。穆桃淺,我一肚子的怨氣沒處撒,你偏偏讓本老爺雪上加霜。”


    穆桃淺瞥了一眼糖餅,自知今日發揮太過失常。往常還能耐著性子和魏卿遲說話,最近也不知怎麽了,話裏總是自帶三分火,“老爺又怎會有怨氣?不僅納了一房新人,還馬上要當爹了,這是雙喜臨門,我看不出老爺有什麽失意的。”


    魏卿遲扔掉手中的書,倏地便站起身子,來迴的在穆桃淺踱來踱去,“我正要說此事,你倒先提起來了。白日裏你眼睛瞎了?我不住地給你使眼色,你怎當沒看見?”


    穆桃淺冷笑一聲,“前幾日你還說要為白玉贖身,今日她自己找上門了,不知道你又拿捏什麽?”


    魏卿遲一張臉憋得通紅,已被穆桃淺氣得直翻白眼,“那些話我都是隨口說說逗你玩的,你怎就都當真了?自你進千歲府這些年,又何時見我隨意把人納進府裏?”


    穆桃淺聽聞,火氣忽然降了些,但依然倔強地迴道,“那阿照還不是進來了。”


    “阿桃啊阿桃,你以為我喜歡那個小奴才?不過是你喜歡罷了,我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魏卿遲的臉色乍紅乍白,穆桃淺一時語噎,她不是不明白,阿照這件事上,是她太過任性。穆桃淺許久才說道,“可她懷了你的骨肉,不納入府中,又能如何?”


    魏卿遲哼了一聲,“誰知那腹中胎兒又是何人的?我魏卿遲可不隨便給人當爹。”


    “你們有過肌膚之親,這腹中胎兒不是你的又是誰的?堂堂盧城知府,怎能連這點兒擔當都沒有。”


    魏卿遲一時語噎,他瞧著穆桃淺眼眸中的寒涼,口中不免也多了幾分狠絕,“要怎樣的擔當才能堵住你的嘴?讓她做正房夫人,把掌錢鑰匙也交給她,誕下的腹中胎兒做嫡子,這樣可好?哦,對了,最重要的是補一場有十裏紅妝的排場,把白玉娶進門。”


    魏卿遲吐珠子般說了一長串,也算是說到了穆桃淺的痛處,穆桃淺咬著唇迴道,“那些都是老爺的事,若是老爺心裏舒坦,這樣最最好。你們花好月圓,也好早早放我出府。”


    魏卿遲狠得直跺腳,連桌上的茶杯也一並掃在了地上,“你們女人真是麻煩,活活把我逼死就心滿意足了。便宜話讓你占盡,把我逼瘋才是正經事。”


    “誰也沒逼老爺,你今日的困境都是自找的。”


    魏卿遲點了點頭,“好,好,當然都是自找的,如今最後悔的便是招惹了你。”


    穆桃淺眼眶有些酸,連她也覺得自己有些矯情,穆桃淺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思緒才說道,“欠下了風流債,卻不願還,如今還遷怒於我。這大半夜的,想想就不堪。”


    穆桃淺轉身便出了門,前腳剛踏出門檻,卻聽門裏魏卿遲砸東西的聲響,可她沒有再迴頭。她的眼淚一直攢在眼眶裏,穆桃淺討厭這樣的自己,也不知是因為什麽就和他吵了起來,吵著吵著便覺得委屈。可迴頭想一想,她又有什麽可委屈的?這都是她希望的啊,府裏新人越多越好,這樣自己才能被冷落到牆角裏,她才能落得清淨。


    穆桃淺一個人走在千歲府裏,沒有掌燈,也沒有月光,黑漆漆的孤單。她走得飛快,想要迴到房裏,蒙在被子裏睡一覺,睡醒了,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她無憂無慮一身孑然,瀟灑地浪跡天涯,看春日的桃花,賞冬日的初雪,無牽無掛。


    她思緒萬千,耳邊卻聽見細微的窸窣聲。穆桃淺停下腳步,循著聲響厲聲問道,“是誰?!”


    那人並不躲藏,從花叢中款款而來,摘下覆在頭上的鬥篷迴應道,“我。”


    聽聲音,穆桃淺便知是白玉,白玉不似穆桃淺語下清冷,白玉細語綿柔,自帶著幾分嫵媚。


    “你夜裏不歇著,隨意走動什麽?不怕露出馬腳?”穆桃淺一肚子氣,與她言語也不夠溫和。


    “我見不著姐姐,千歲府又這麽大,隻得找個必經之路等。這一等,便是一個晚上。”


    白玉話音未落,軟劍便落在了她的脖上,可白玉麵不改色,隻是用兩指輕輕的推開劍身,順手捋了捋被弄褶皺的鬥篷。


    “沒有我的命令,你怎能擅自進入府中?”


    白玉挑眉迴應,“自然有不得已的原因。”


    “難不成你真懷了魏卿遲的骨肉?”


    白玉卻掩著嘴笑起來,“姐姐是想讓我有,還是想讓我沒有?”


    穆桃淺見不得白玉的輕挑,語下多有鄙夷,“既然沒有門訊你便來了,想必是存了私心。”


    “私心?那可說不定真有,萬一我覺得千歲府不錯,也可能就投入魏老爺懷中,再把你是細作的事兒抖出來,我好穩穩地坐上正房夫人,再生個一男半女,在風塵裏摸爬滾打了數年,有這樣的結局,也算是積了功德。”


    穆桃淺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自是瞧不上白玉。她不免告誡,“不論江湖身份,既然在六扇門裏討事做,這顆人頭便提在旁人手裏,你若隨意背棄,下場自然是人頭點地。”


    冥冥夜色裏,白玉也褪去了笑意,語下略顯嚴肅地迴道,“這也是我想對姐姐說的話,咱們求的不過是安身立命,全身而退,若是把自己都搭進去了,這買賣可就劃不來了。”


    “閭邱轅給了你什麽承諾,你又怎肯淌這灘渾水?”


    白玉麵對穆桃淺的問話,卻又彎著唇角笑了起來,“這些你想聽,我也不想說。姐姐,妹妹這身子有孕,想早些迴去歇息了,有空去我的暖香閣坐坐,畢竟都是姐妹,別太生分。”


    穆桃淺望著白玉匆匆而去的背身,卻有些緩不過神。白玉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難不成閭邱轅派她來監視自己?她此時是該發個訊號證實一下,還是暫時按兵不動……


    白玉進府之後,府上的宴請多了不少,魏卿遲唿朋喚友,來府上大吃大喝,必然是白玉作陪。穆桃淺已經許久不去前院,每到夜裏,前院便能聽到白玉唱著小曲兒。說實話,穆桃淺聽不出曲子有什麽好聽的,白玉唱的曲兒跟她的人一樣,千嬌百媚。


    魏卿遲也很久不來糾纏她,多半和白玉廝混在一起。千歲府雖然大,但穆桃淺能去的地方卻越來越少。她方才提著劍要到湖邊練功,便聽湖邊遊船畫舫裏嘻嘻哈哈的嬉鬧聲。魏卿遲的笑聲放浪形骸,穆桃淺隻能遠遠地躲走。她好不容易找到一處清閑之地,卻見魏卿遲牽著白玉的手在花叢裏撲著粉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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