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桃淺並不稀罕這些玩意兒,命人送到了魏卿遲的房內,她便也迴房休息了。別看她一整日都沒有動手,隻在日頭下看了一整場的好戲,但也著實乏了。她躺在清貧的屋子裏,手裏摸著那道護身符,懸著的心終於又跌迴了肚子裏蠹。


    穆桃淺想著魏卿遲徹夜在湖裏幫她找護身符,心裏便陳雜著五味。魏卿遲看似那麽精明的一個人,身邊卻潛著這麽多對他暗懷心思的人,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還會像現在這般灑脫和無憂無慮嗎?若是真查到了些叛國通敵的鐵證,那他將來的路又在何方?


    穆桃淺本想好好歇息一番,可腦中思索的事越多,越是不能安眠。就睜著眼睛躺到晨昏,卻見阿照匆匆跑了進來,覆在她耳邊焦急地說道,“魏老爺迴來了。”


    穆桃淺隻迴了一句“知道了”。


    阿照見她如此,有些詫異,“還不趕緊躲一躲?”


    “躲得了初一,還躲得了十五嗎?要殺要剮隨他吧。髹”


    穆桃淺倒是淡定自若,阿照雖然急,也別無他法。穆桃淺晌午吃了太多,連用晚膳的胃口都沒有。太陽落山後,這房子裏的陰潮之氣就越發重了,穆桃淺索性坐在門前的長階上,下人們此刻正忙碌,後院倒是難得的清淨。


    “夫人,老爺傳您到臥房。”


    惴惴不安的小奴婢站在不遠處,怯生生地迴著話。穆桃淺知道,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她也不說話,隻是起身隨小奴婢去了。阿照跟在後麵,也有些憂心忡忡。


    “若是等一下他發火了,我便橫在你前麵。”


    穆桃淺哼笑一聲,“他會因為什麽發火?若是因為春香院的老板娘,還不讓盧城的百姓把他笑話死。”


    婢女在門口守著,見她來了,慌忙推開了門。魏卿遲坐在椅上,他換了慣常的長衫,瞧見她走進來,不禁挽起了唇角。


    還未等穆桃淺開口,魏卿遲便發話了,“穆桃淺啊穆桃淺,你可真厲害。我在府衙裏做事,一早就聽副官前來稟報,你今日這一出,真是轟動全城。”


    “我跟你這麽多年,總能學到些皮毛。”


    魏卿遲嗤鼻一笑,“全盧城的百姓都知道,我魏卿遲娶了個母夜叉迴來。前些時日,還有人上門提親,今日倒是一個說媒的都沒見著,若因此擾了本老爺的好姻緣,我看你如何擔待的起?”


    原本以為他擔心的是丟麵子,可魏卿遲擔心的不過是花前月下的二八佳人。穆桃淺隨即迴道,“老爺的桃花運向來旺,這白玉姑娘還等著你給她贖身呢。若是老鴇今日不來討債,怕是白玉姑娘進了門,我都還蒙在鼓裏。”


    四目相對,魏卿遲的眼神中有些許驚異,隨即卻扯著嘴角壞壞地說道,“阿桃,你這是在怪我嗎?怪我沒有告訴你白玉的事?”


    穆桃淺撇過臉不去看他,隻迴應道,“我進了魏府的門,就算心裏有想法,但也管著整個千歲府。老爺心裏頭藏著誰想著誰,我自然不應多問,但提及添丁進口的事,多少也應向我透透口風。否則,哪一日真站在我麵前,我卻不知是何方人物,傷了和氣可就不好了。”


    魏卿遲隻是抿著嘴笑,又往她身邊湊了湊,“那我現在告訴你也不遲,我確實要為白玉贖身。”


    穆桃淺聽聞,心裏頭的火氣一直往腦袋裏竄,“老爺你瘋了?那老鴇要五百倆銀子,就算是盧城最富貴人家的小姐,五百兩也綽綽有餘了。何況是個風塵女子。”


    “可我就是這瘋瘋癲癲的性子,若是不瘋,怎會跑到大殿上去要你。這會兒,我就覺得白玉身世可憐,那麽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該一輩子毀在青樓裏。其實想想,把她娶進門也不虧,她又溫柔,又會唱小曲,還會討我歡心。在盧城排隊聽她唱曲兒的人數不勝數,白玉一首曲,可要十兩銀子。我替她贖身,她便可以天天給我唱小曲,一年半載,五百兩也賺迴來了,有什麽虧的?”


    魏卿遲說得句句在理,還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她。可穆桃淺心下並不暢快,此刻的魏卿遲,在她眼裏便是個十足的傻子。


    “再說,今日還多虧了你幫忙,那顆夜明珠可把老鴇鎮住了。她不僅抹了我所有的欠賬,還說,若是想要白玉,她貼上嫁妝送進府來。這送上門的美事兒,我豈有不要的道理?”


    穆桃淺啞口無言,許久才憋出一句,“隨老爺怎麽做吧,我不管了。”


    魏卿遲嘖嘖兩聲,戲虐地說道,“這千歲府本來也是我說了算,平日裏你也事不關己的,怎麽一說起白玉便不高興了?況且我找你來,是要興師問罪的,怎就成了你給我色難?我這老爺當的,可是一日不如一日。”


    穆桃淺聽聞,不禁仰頭對上他的眸光,“今日確實是我拆了春香院,老爺想怎麽罰給個敞亮話。”


    “你拆了盧城唯一的風月場,盧城的大小爺們都得恨你。拋下這些不說,你拆春香院,竟然還帶了一眾家兵,還跑到五嶽茶樓去快活,我千歲府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你今日就把掌錢的鑰匙交上來,其他的暫時不追究。”


    穆桃淺從身上掏出那串鑰匙擲在桌上,“老爺說得是,我都搬出去了,還拿著掌錢鑰匙確實不合適,眼看有新人要進來,說不準就是正房。我不識相就招人煩了。”


    魏卿遲瞥了一眼鑰匙,卻拿起了桌上的書,邊翻邊說道,“你下去吧,好好反省。”


    穆桃淺頭也不迴地就走了,一路上阿照小跑著才能跟上她。


    “小姐你怎麽能那麽說話?我在外麵聽得都要急死了。”


    穆桃淺冷笑一聲,“你有什麽急的?”


    “你那是在吃醋!”


    阿照話音未落,隻聽耳邊嚶嚶的劍聲,脖頸便一陣寒涼,他翻著白眼說,“小姐氣急的時候,除了會拔劍,也沒有別的招數了。”


    穆桃淺已然冷言道,“你給我說清楚,誰吃醋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小姐吃了醋,唯獨你自己不承認罷了。你掉進了魏卿遲的火坑裏,早就出不來了。”


    穆桃淺聽聞,手上一鬆,軟劍便墜在了地上。她不願與阿照理論,她又怎會不知自己的心意?吃魏卿遲的醋?腦子一定是壞了。


    阿照自知穆桃淺被收了權情緒不佳,便陪她一直在房前坐著。天上的星,明亮耀眼,穆桃淺看得出神,心裏卻空落落的。方才腦子太熱,現在冷靜下來,才發覺阿照說的沒錯,魏卿遲麵前,她太過激烈,在外人看來,就是吃醋了一般。可做都做了,說都說了,後悔已經來不及。她隻感歎原來那個沉穩內斂的自己,跑哪兒去了。


    “往後,我們是不是再也沒錢吃五嶽茶樓了?”阿照托著腮,一臉的憂慮。


    “沒錢了。”


    “往後,在這院子裏,我們是不是沒法翻身了?”


    “差不多。”


    “那還不帶著包袱走人,留在這兒等著受窩囊氣嗎?”


    “你去睡吧,我想一個人靜靜。”穆桃淺打發了阿照,耳邊終於安靜了。她也不知看了多久的星星,隔壁房間裏早已鼾聲四起,可穆桃淺依舊睡意全無。


    這樣的夜有些涼,這樣的夜太過黑。這裏隱隱還能聞到茅房刺鼻的氣味,但穆桃淺卻一動不動。她的心太累了,累在沒有分擔的人,累在不管做什麽事情,都像是孤軍奮戰。


    穆桃淺發著呆,卻聽見身側的口哨聲。竟然是魏卿遲,穆桃淺沒有起身,魏卿遲也好似沒有看見她,隻閑庭信步地進了茅房,而下人則守在外麵。千歲府大大小小的茅廁有十幾個,而這一個茅房如此偏僻,是專門給下人用的。況且從魏卿遲的臥房走到這兒如廁,最少要花上兩柱香的工夫。


    沒一會兒,魏卿遲便從茅房裏出來了。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捂著鼻子一臉的嫌棄。魏卿遲經過穆桃淺的身側,卻停了下來,露出一臉驚異之色,“真是好巧,你竟住在這兒。”


    穆桃淺瞧著眼前的魏卿遲,沒好氣地說,“明明知道我住這兒,裝什麽偶遇?”


    魏卿遲也不惱,隻是挨著她坐下,他打量著四周說道,“你別說,這兒還是挺適合你的,地方寬敞,練劍方便,隨心所欲,也沒人煩你,在這兒住上一輩子,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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