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學校在城市西南部的一隅,在當時這裏還沒有開始房地產的開發熱潮。記憶中很荒涼,城市的荒涼。路邊是那種在郊區才能看到的楊樹,沒有梧桐樹。在離學校兩站遠的地方有一個居民區,那裏才有超市和飯店。當時南北縱向的輕軌還沒有建成,迴家要乘公交車到五公裏外的最近的地鐵站,乘到人民廣場,然後在換乘公交車到曲陽。可謂路途勞頓。公交車為了沿路兜客,五公裏的直線距離它可以兜成十公裏。可能是由於周五返家的人很多,每次迴去都要擠車。在夏末的沒有空調的公交車上,每當手臂碰到另外一條裸露的出汗的手臂,總會有一絲肮髒的感覺,想下車之後立即洗掉。聽女生說在公交車上經常會碰到中年男人性騷擾,放下手臂時蹭到女生的胸部,或直接在人擠的時候用手捏女生的臀部。我曾今看到兩個外地男人夾住一個女生,一個站著不動,另一個用肘部蹭她的身體。最後女生忍無可忍了,叫到:“哎!那組撒啦!”兩個男人像小孩調皮被抓到一樣,羞愧而得意地笑著,油膩的三七開長發像假發一樣蓋在頭上。


    地鐵到了人民廣場,出站以後感覺像到了另一個世界,又迴到了上海。天已經黑了,各個百貨公司,ktv,飯店的霓虹燈都打開了,五光十色。我從四號門出來,穿過馬路,拐進了九江路。路口的慕恩堂依舊可以看出班駁的絳紅色牆體,門鎖著,看門人的房間也沒有亮燈。再往前走,經過揚子飯店,這是一座老飯店了,不知道是什麽風格的建築,也不知道前身叫什麽名字。但我喜歡它的感覺,一種舊上海的經典。一樓的大堂咖啡廳裏,霧黃色的柔和燈光裏,散坐著幾對外國人和中國人。靠窗的一個桌子坐著一對中國情侶,女人穿著白底深色花朵圖案裙子和絲質白色開衫,臉尖尖的,頭發燙成大波浪,右腿蕩在左膝上,露出線條很美的小腿和簡約的黑色高跟鞋。她在向男人微笑。


    再往前走就是一家叫四馬路飯店的餐廳和新聞報報館。我很喜歡走這一段路。


    總於迴到家了,走到三樓,媽媽抱著我送給她的小白狗從房間裏出來接我。我平時很少住在外麵,所以我們都還沒有習慣這種分開住的感覺。相視一笑。老爸這時在郊區的嘉定找到了一份工作,作為一家飲用水處理廠的總經理,這個禮拜沒有迴來。現在媽媽平時是一個人在家,所以才買這隻狗送給她,讓她有個伴。


    看我在找鞋,媽媽說:“你的拖鞋在鞋箱裏麵。”


    等我換好鞋,她走近,看著我說:“恩,到是胖一點了嘛。你就是不愛吃我做的飯。”


    “就是再好吃的飯,吃二十年也要膩掉的。”我說。


    她依舊抱著小狗站在廳裏。


    我走到自己的房間,房間裏是我的味道還有剛曬過的被子的味道。立刻,有一種溫馨的感覺。床上的席子已換成棉質被單。電腦上和電視上都蓋著小毛巾毯。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心想:there is no ce like home.


    我習慣性地打開電視,似乎很久沒有聽到電視的聲音了。正好擱到一個音樂台,一個日本組合在台上歡蹦亂跳,忘乎所以。他們穿著顏色鮮豔的衣服,染色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個臉,嘴唇鮮紅。我坐在沙發上,兩手伸展地放在沙發靠背上,非常放鬆,似乎也久違了坐沙發的感覺。


    這時媽媽進來了,她穿了印著“西雙版納”的蠟染圓領衫(去西雙版納旅遊的時候買的)和白色麻質七分褲。神采奕奕,似乎一個人也過的不錯。


    “在學校裏吃的飽麽?”她問我。


    “吃的飽啊。我現在每天都吃早飯。”我迴答說。


    “瞎講,你在家從來不吃的。學校的早飯就做的好?”


    “不知道。反正不吃不行,上好兩節課就餓了。”


    “你們幾個人住一間房間?


    “六個人。”


    “啊,這麽多人,六個男孩子住在一起,房間裏肯定髒死了。”


    “幫幫忙,我們很愛幹淨的。”


    “別人我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


    “鈔票夠用伐?”她又問。


    “差不多。不過這次買書用的蠻多的。”


    “恩,一定要吃飽,不要亂用錢,該用的地方用。自己的東西看看好。”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衣櫃。”


    “換下來的衣服怎麽辦?”


    “怎麽辦,當然自己洗啦。”


    “你會自己洗衣服?肯定打點肥皂,搓幾下就衝掉了,會洗的幹淨?”


    “你不要以為我在家不幹就代表我什麽都不會,因為在家有你就讓我養成了依賴感。”


    媽媽依舊抱著小狗,我也摸摸它的頭,問它:“儂好伐?儂還記得吾伐?”它舔舔我的手。


    “你在家裏怎麽樣?”我問媽媽。


    “哦,我現在輕鬆了,你們都不在家,我下班想在外麵吃就在外麵吃,想迴來吃就自己燒一點。”


    “蠻瀟灑的嘛。”


    “想通了。”


    “我在學校裏蠻無聊的,什麽都沒有,除了吃飯就是看書。”


    “你有噶用功?現在沒有人管你了可以天天跟同學出去玩了。”媽媽說。


    我在讀高三的時候對“學習”失去了興趣,哪怕都快高考了,還是看小說,比如雷馬克的《凱旋門》,毛姆的《刀鋒》。有時候把該做的卷子壓在小說上,這樣看上去像在做卷子。也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抽煙。有時候伏在寫字台上睡著了,媽媽看見台子上的煙灰缸,總是罵我這麽早就抽煙。不過,到後來也有幾次幫我把煙灰缸倒掉了。總之那時的我和用功是沾不上邊的,給人的感覺是一個不要“學習”,反叛的青年。多年以後我在電視裏看見一個台灣明星說:“這首歌表達還是憤怒青年的時候……”我想當時的我也是個憤怒青年吧。


    “老頭子這個禮拜不迴來了?”我問。


    “誰知道,也沒有打電話。”


    媽媽和老爸的關係是很微妙的。所謂can not live with you;can not live without you的關係。他們總是吵架。通常是媽媽發起的,老爸到忍無可忍了則反唇相譏。但每到禮拜六媽媽總是拉著老爸去買菜。


    而我和老爸的關係則更加微妙。可能自從我有了自我意識以來,我們的關係就急轉直下。我不斷地挑戰這個權威,他在麵對中年危機的同時也無法接受我的叛逆和作為這個家庭唯一男人的地位的喪失。一年到頭,我們幾乎不大主動說話。


    那天我電視看到很晚,從體育節目到音樂節目到午夜影劇院。似乎把在學校的缺失都要補迴來。


    已經一點多了,窗外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小區安靜極了。對麵的房子還有一家燈亮著。我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軀體,走到書櫥,拿出放在第二層的(據說是)俄羅斯軍用望遠鏡。調整好焦距以後,看見窗簾的後麵有人影在晃動,可惜看地不真切。手在抖,索性把雙臂支在窗台上,還是看不清。莫非是我的臆想?很沮喪地把望遠鏡放迴原處。


    可是我的頭腦的某根神經已經連上了。信號傳遞到了下半身。


    我走過去把門反鎖好。拉開書櫥右邊的第三個抽屜,在一本小說下麵抽出那張碟片,名字叫thousand cheers.


    我把光盤放入機器中,即刻開始讀片。把音量擱到隻能勉強可以聽到的程度。


    畫麵中出現一個美國女人,棕色的頭發,棕色的眼睛。在衝淋浴,水流順著她的肌膚淌到豪華的大理石磚麵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在用香皂洗雙乳,然後轉身朝身後的男人嫵媚地笑。身後的男人右手握著勃起的陰莖上下翻弄,巨大的陰莖一半露在手外。這時女人轉過身用沾滿泡沫的手捏住陰莖前後左右地旋轉。然後,


    女人跪在地方,用嘴含住龜頭,前後吮吸,越含越深。男人仰著頭,一隻手扶著大理石牆麵,享受著,陶醉著。就在快要出來的那一刻,男人將陰莖抽了出來,自己用手。女人跪在那裏,張著嘴,期待地看著他,溫柔地說:“give it to me.”


    我的手握住發燙的陰莖,閉上眼睛,腦海裏充滿了女人期待的眼神,幾乎和畫麵中的男人同一刻射精了。


    用柔軟的舒潔紙巾包好充滿腥味的精液,然後再用消毒濕紙巾擦幹淨下身。將紙丟入廢紙簍內,並不忘記用別的包裝袋蓋在上麵。穿著全棉的白色汗衫和灰色宜而爽內褲爬上我的單人床。媽媽已經準備好了一條薄被子,上麵還有曬過以後太陽的味道,放鬆了精神和饑渴的身體,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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