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不經意之間、意外產生的一處小小的傷口,後來競折騰了我三、四年。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弄清楚,當時發生在臀部的那一處小傷,到底是怎麽產生的。說是在汽車坐墊上掛傷的嗎?沙法坐墊不可能。說是在背的過程中發生的嗎?也不可能,因為我的雙臂是死死地為住老羅的脖子,而老羅的雙手是用力地托著我的大腿的。而傷的部位又在比較隱蔽的大腿根與臀部的交界處的臀尖處,那個地方是一個很不容易傷的地方,可偏偏又是產生了褥瘡卻極不容易治療的地方。


    既然“褥瘡”發生了,我肯定要認真對待。開始我是讓護理給我換藥:在我的指揮下,我們清洗傷口、消毒、擦要,再罩上紗布,用膠布固定。坐是沒有辦法了,隻有讓它“受壓”了;但睡是有辦法的,盡量采用側臥,而避免平臥壓迫“褥瘡”。我之所以給“褥瘡”二字加上引號,是因為在當時受傷處,僅僅是一點小傷口而已,還沒有形成褥瘡。我們天天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它,好歹熬了一年,傷口是既沒有痊愈、又沒有惡化,一直保持到我搬遷到新居。


    時間到了一九八九年初秋,我終於能夠搬離我那條件極差的“空中樓閣”了。大隊在我們院後門臨街修建了一幢大樓,當時那幢大樓被大家謔稱為“工程師大樓”,因為進住的三十六戶人家,都是工程師或者是科級幹部。大隊提供了兩套底樓的套間,讓我選擇,我就選擇了進出最方便的那一套。


    搬到了新居,給“褥瘡”換藥的事成了一個問題。因為我們住的這個地方不遠,就有一所醫院(市急救中心),我想我們自己換了一年的藥,都未見成效,還是得請專業醫生來換藥,才能治愈我的“褥瘡”。但當時的有關人士做了一個錯誤的判斷,認為換藥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於是就安排大隊醫務室的一名護士,每天來給我換藥。殊不知她接手才一個星期,傷口就急劇惡化,迅速潰爛成了麵積約3乘3厘米方圓,深度達3厘米的一個真正的褥瘡!情況危急、刻不容緩,大隊這才當機立斷,開辦了一個市急救中心的家庭病床。


    通過這個家庭病床,我認識了陳醫生。陳醫生原本是一名手術室的外科護士,後來調整到了家庭病床科。陳醫生是一位認真、執著的醫務工作者;而且醫術精湛。從表麵上看,她性格直率、敢於進言,而實際上她卻是一個很細心,而且是考慮問題很周全的人。從她接手那天開始,她不管風裏雨裏,每天堅持給我換藥,直到我的褥瘡痊愈:其間曆程達三年之久。這確確實實是一場持久戰,它必須有超強的耐心,和執著的必勝決心。緣分哪,可以說陳醫生是在危難時刻,上天給我派來的一位天使。


    每天中午,當我午睡在床時,陳醫生就來給我換藥。每次她都一遍又一遍、死勁地拭洗褥瘡傷口(反正我也感覺不到疼痛),然後噴上抗菌素。為了保持藥效、防止藥物泄漏和汙染,她特地找來紫草油,把用它浸泡過的紗布,剪成合式大小的油紗方塊。再把它們裝在鋁盒裏,送到醫院的消毒室去消毒,然後再拿來給我使用。但是,由於褥瘡潰爛太嚴重了,褥瘡所處的位置決定了它不可能時時敞開,而當我坐著或是平臥時,它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壓迫。再加上缺乏神經營養,所以褥瘡一天天幾乎沒有朝痊愈方向發展的跡象。那可是磨練一個人意誌的年月啊。


    那時侯不光是我在著急,大隊領導著急,我的同事們也著急。我的一位同事聯係到了一所位於西郊的職工療養院,據說是專門收治慢性病人,包括患褥瘡的癱瘓人。大隊用車把我送到了療養院,經醫生檢查,說是能收治,並且還能提供單人病房什麽的。然而根據我的觀察,發覺他們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治療方法,僅僅也隻是一般的護理、治療而已。而且讓我在那種環境裏長期生活,我也覺得很不自在,所以我還是決定迴到家裏治療。事後,據我的那位同事私下講,她的那位熟人醫生說,我這個褥瘡肯定是治不好了,其嚴重後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迴到家裏,依然是由陳醫生每天不厭其煩地堅持換藥;我呢,也就每天想著它、憂著它、惦記著它。這個3乘3乘3的褥瘡,成了我每天必須認真對待的心腹大患。


    我女兒則更著急,除了電話問候外,還經常飛迴來看望我。後來,她通過她的一位在市三醫院手術室工作的護士朋友,找到護士朋友的男朋友。他把他曾經在網上看到過的,一篇國外的論文中的信息介紹給了我。其處方是:胰島素 8萬單位、50%的葡萄糖 20毫升、10%的氯化鉀 10毫升混合使用。處方是有了,這還得麻煩陳醫生。她在醫院裏收集給糖尿病人注射過後,而剩下的胰島素(因為胰島素用量很少),葡萄糖和氯化鉀好想辦法。然後調配在一起,供我使用。用這種藥時還得特別注意,因為如果消毒稍不嚴密,特別是在夏天,葡萄糖是很容易引起傷口感染的。


    就這樣,日複一日地堅持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我的褥瘡終於痊愈了。這是一個多麽艱辛的曆程啊。它磨練著、考驗著、折磨著我、我女兒、陳醫生、我周圍的護理、以及關心我的朋友們。但終歸還是我們勝利了,我又一次從死亡線上,掙紮著迴到了人間。


    這件事雖然看起來是一次“純屬意外”,但我認為“意外”還是應該包含於“情理”之中的。大凡大自然的規律,你要是不尊重它、不理解它、不順應它、甚至於對它不恭,是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我要感謝陳醫生,我要感謝那醫治褥瘡的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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