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日中年和尚講法完畢,見曲小玉與謝無垢不見蹤影,心中甚是著急,隻是雜事纏身無法尋找,便委托司馬無名去尋。司馬無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四處打探,方知無垢被黑峰雙煞掠走,心中微微一驚,不知這孩子是何來曆,竟如此被人關注,再一細問,原來與《達摩真經》有關,真經之事,司馬無名也早有耳聞,但數百年來也隻是傳聞而已,究竟有無,誰也不知,尋了幾日,總不見二煞蹤影,不意今日竟在此地碰到,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司馬無名看了看無垢傷勢不由眉頭一皺,隻見小無垢唿吸微弱,臉色慘白,身體似乎難受至極卻又忍住不叫,甚是讓人憐愛,司馬無名看著不忍,給無垢服了一些療傷良藥,又不惜內力相輸,曉是如此,小無垢仍是一天比一天虛弱。司馬無名不禁搖了搖頭,此子當世隻怕唯有一人能救,隻是自己若去恐怕多生事端,若是不去又怕誤了這孩子性命,對不住大師之托,腦子裏胡思亂想,腳下卻並不停留,朝著仙霞山而去。


    走了大半日,司馬無名略感饑餓,找了一家小店正要點菜,店小二走過來道:“公子請另找別家,小店店中出事,還請公子多多見諒。”司馬無名又找了幾家小店,店家均已種種理由將其拒之門外,司馬無名不由感到奇怪,又找了一家小店,店家正要推說,司馬無名將腰間寶劍抽出,摔在桌上,那店家隻是尋常百姓,如何見過著陣勢,跪倒在地道出實情,


    原來事先早有人威嚇店家,凡是一年輕公子帶一病危孩童前來,不得賣與酒菜,不然就將小店砸掉,店家如何不怕。司馬無名聽罷倒不好過份相逼,待要問個詳細,那店家不住搖頭不敢再說,司馬無名無奈隻好當街買了幾個燒餅帶著無垢繼續趕路。


    這一日司馬無名來到仙霞地界,遙望仙霞山峭拔挺立,俊秀婀娜,果然是神仙寶地。仙霞嶺地處浙江福建交界處,地勢險要,雲霞籠罩,不見盡頭,山前一條長河依著山勢自西而東緩緩流去,傳說先人曾與此地發現一世外桃源,故命名仙霞嶺。司馬無名來到河邊,正不知如何渡河,卻見一條蓬船順水而來,心中大喜,大叫船家。那船夫將船靠將過來,司馬無名說明來意,那船夫不敢做主,同船艙裏之人低聲說了幾句,遂放下踏板,將司馬無名和無垢讓上船來。司馬無名正要進艙相謝,不料那船夫道:“艙內攜有女眷,請公子船頭就坐。司馬無名走到船頭,見那裏放一木幾,幾上放一瑤琴,琴身古樸,上有篆文,定睛一看,竟是“綠綺”二字,傳說昔日漢相司馬相如便是用此琴彈得一曲《風求凰》而抱得美人歸,不由大驚。那船夫似乎看出司馬無名心意,道:“此琴乃仿古而做,雖非真品,卻也是琴中極品,公子如有雅興,不防彈奏一曲。”


    司馬無名連聲道謝,坐在船頭,手撫瑤琴,頓感清心,幾日勞苦頓消,遙望仙霞山,想起自己意中人,百感交集,高聲唱道:


    “少輕狂兮性放蕩,遊遍神州覓新娘,


    登扁舟撫瑤琴兮,白衣女兒嬌無限。


    往昔斯已逝去兮,今夕歸期胡安在?


    縱琴歌兮問蒼穹,佳人何故不相望,


    生死無常情何處,踏四海兮何處情,


    凰兮凰兮今安在,吾當生死求其凰!”


    司馬無名正彈得興致,忽聽身後一女子聲道:“好琴,好曲,好歌!司馬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司馬無名迴頭一看,見一女子衣著豔麗,神態嬌媚,正是五毒教教主潭放晴,隻見潭放晴笑道:“原來司馬公子此來為求凰而來,卻不隻公子之凰現在在哪裏,小妹倒真想瞧瞧是哪個女子令司馬公子如此神魂顛倒?”


    司馬無名笑而不答,問道:“不知潭教主來此有何指教?”潭放晴不由大笑,直笑得花枝亂顫,更添風致,好一會兒方才止住,道:“小妹適才聽說司馬公子幾日來不得飲酒吃飯,小妹甚是關心,隻怕公子餓壞了,特在此備了一桌薄酒,為公子接風。”說完一擺手,撤了瑤琴,擺上酒菜。


    司馬無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路上竟是潭放晴做的手腳,想起路上情形,不由搖頭苦笑,看來這條木船也是她精心安排,不想她身為一教之主行事卻如此頑皮,不知到底要做什麽,看著酒菜,香氣四溢,倒著實有些饑餓,同無垢二人狼吞虎咽大吃了一頓,猛一抬頭,見潭放晴麵如桃花正癡癡看著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臉上一紅,潭放晴見自己失態,也是臉一紅,忙將臉轉向一邊。


    良久潭放晴道:“司馬公子難道不怕小妹的蒙鴆毒酒嗎?”司馬無名本是豁達之人,笑道:“有豔淑女在此間,何緣無故毒我腸,佳人捧酒,縱是毒酒,喝了又有何妨。”說罷一杯酒一飲而盡。潭放晴見司馬無名言語輕薄,卻並不著惱,她原本是五毒教主,亦正亦邪,全不遵禮法,而潭放晴更是疾惡如仇,手段毒辣,行事令人毛骨悚然,原非正派人士,此刻見司馬無名忽然掉文稱讚自己容貌,心中雖喜,臉上佯怒道:“我看公子毒入膏肓,卻非酒毒,隻怕中了情毒,當真無藥可救了。”


    司馬無名被觸動心事,長歎一聲,不再說話,潭放晴也不便再挖苦他,看了看無垢,見他臉上全無血色,眼見沒有幾天活命,不由向司馬無名望去,司馬無名點了點頭,緩緩道出了此番來意。


    原來仙霞山上長有一種藥草名叫仙霞草,能通經絡,疏百脈,安五髒六腑,常人吃了健身延年,習武之人吃了能助長功力,是一種極為難得的療傷良藥,仙霞山上的仙霞教掌教孫莫焉又是藥王孫思邈之女,藥王孫思邈當時人稱神醫,傳聞其有起死迴生之力,自古虎父無犬子,其女亦通醫道,無垢之傷或許能治也未嚐可知,有一分希望便不能放棄。而司馬無名與孫莫焉之女孫容秀原是一對戀人,隻是不知何故,孫莫焉得知此事後,容顏大怒,將女兒困在山上不準下山,將司馬無名驅逐下山,從此不許其再踏入仙霞山半步。而今司馬無名見小無垢命在旦夕,也隻好硬著頭皮來仙霞山碰碰運氣,也盼從此與孫莫焉消除誤會,與孫容秀重歸於好。


    說話間船已靠岸,潭放晴將司馬無名送上河岸,臨別之跡忠告道:“司馬兄一路多多留神,小妹見路上有唐門弟子跟隨公子,多加小心才好。”司馬無名連聲道謝,帶了無垢向仙霞山而去。


    仙霞派原本是遠離江湖的一個小門派,地處深山之中,江湖中也鮮有人知,與外界交往甚少,隻因本代掌門人是藥王孫思邈之女,頗通醫理,武功也十分高強,江湖中人才逐漸知道有此門派,直至近年孫莫焉武功大進,又得其父秘方配成仙霞丹,實乃療傷聖藥,仙霞派這才名聲雀起,來訪之人也大多是求醫看病的。司馬無名與無垢二人登上仙霞山,山峰峭拔挺秀,卓立雲海,山道是人工鋪的石階,直通山頂,工程著實不小,二人剛至山門,早有人攔住去路,無垢見那人精神一振,那人竟是在臨安招待自己與曲小玉吃飯的那三名白衣女子之一。那女子顯然已不識無垢,但卻認識司馬無名,皺眉道:“公子請迴,難道公子還嫌連累我家小姐不夠嗎?”


    司馬無名無奈道:“在下此番前來卻非私人之事,乃是受大唐三藏法師之托尋找這個孩子,不料這孩子卻身受重傷,性命垂危,還望孫教主念在三藏法師麵上,救這孩子一命。”


    那女子看了看謝無垢,果然麵無血色,一看便知受傷不輕,待聽司馬無名聲稱竟是受三藏之托而來,實非同小可。三藏法師即是唐玄奘,貞觀初年,唐玄奘自長安出發,經過三年的旅途困苦,曆經十六個國家,到達東印度摩揭陀國的那爛陀寺求取真經,前後曆經十幾年,此時早已返還中土,在中土廣揚佛法,甚得百姓尊敬,被譽為“聖僧”。那女子猶豫片刻道:“教主不在山上,公子稍等片刻,待我將此事告知我家小姐,請小姐發落。”


    司馬無名得知孫莫


    焉不在山上,心中大喜,心想自己總算可以見到自己心愛之人,一想到孫容秀不禁滿懷相思,多日來,期盼與佳人相會,哪怕是隻看她一眼,隻聽她說一句話也好。


    司馬無名正胡思亂想,一聲童音打斷了思路,抬頭一看,適才那女子已迴來,身邊帶著一個俊俏的小女孩,那女孩頭紮著兩個小辮子,十分活潑可愛,一見無垢,大聲叫道:“無垢哥哥,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那女孩正是曲小玉,那日被三白衣女子帶迴山上,孫莫焉聽說這女孩與《達摩真經》有關,問了幾次見毫不知情,也不再追問,見曲小玉聰明伶俐,討人喜愛,遂留在山上。此刻二小見麵,均高興萬分,互說各自故事。


    那女子道:“小姐傳話,把孩子留下,請司馬公子下山去吧。”


    司馬無名聞言不由心一寒,萬念俱灰,自己千裏迢迢來到此地,而心愛之人明明就在山上竟不肯相見,心血一湧,坐在地上,一彈手中瑤琴唱道: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


    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


    ------”


    這本是《詩經•召南》中的詩句,描寫的是一位棄婦的哀愁和渴望昔日愛情複燃的心願,全詩三章,每章起句都反複吟誦“江有支流,新婦嫁來我遭棄”那份“花自飄零水自流”的惆悵深深籠罩著詩中婦人那顆愁苦的心。司馬無名此時彈來,人雖各異,心境卻同,琴聲曲調低沉,歌聲婉轉淒涼之極,讓人頓感無比鬱悶,好似一座大山壓在胸口,令人喘不過氣來。


    這時,一白衣女子飄然而至,那女子容貌清秀,白衣似雪,宛如雲中仙子一般,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司馬無名一躍而起,叫道:“容秀,你終於肯見我了,我------我------”一時激動竟說不出話來。


    這女子正是司馬無名魂牽夢繞之人,那女子幽憂道:“不知司馬公子此番前來有何指教?”


    司馬無名聞言知孫容秀還在生自己的氣,解釋道:“容秀,你誤會了,其實我和五毒教譚教主也不過是初次相識而已。”孫容秀聞言愈怒,道:“你與她如何與我又有何幹?你若為此事而來,好,我已知道,請下山吧。”說完轉身便要離去。


    司馬無名心腸欲斷,撫動琴弦,曲調已變,正是鄭風《遵大路》:“遵大路兮,摻執子之祛兮,無我惡兮!不寁故也!遵大路兮,摻執子之祛兮,無我魗兮!不寁好也!”這是一曲少婦在被棄中對愛情的唿喚的悲歌,說的是一少婦沿著大路不讓男人逃走,雙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袖,直到“摻執子之手兮”,哀情愈加濃鬱,琴聲愈加鬱悶,曲調哀婉致極。


    孫容秀見司馬無名良久不語,心中更怒,道:“好吧,你隻管在這裏彈奏好了。”舉步而去。


    司馬無名心如死灰,右手一顫,“錚”的一聲,琴聲崩斷,隻感胸口發悶,眼前一黑,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噴在地上,赤血殷然。


    孫容秀見此情狀,再也忍耐不住,奔了過來,扶助司馬無名,顫聲道:“司馬大哥,你怎麽樣了?”急忙吩咐去取仙霞丹。司馬無名搖了搖頭,苦笑道:“隻要你不生我的氣,我心裏歡喜的很,嘔這點血又算什麽。”孫容秀柔聲道:“我再也不生氣了,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了,就算天下的人都反對,我也和你在一起。”說著慢慢靠在司馬無名懷中。


    司馬無名輕輕擁著心愛之人,芳心沁脾,溫軟滑膩,孫容秀一絲秀發搭在臉上,心中一蕩,柔情四溢,心神俱醉,渾不知是人間還是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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