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民


    我站在窗前,從十二層樓的高度俯瞰馬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流車流,身後大轉椅裏,坐著李菁華,我和她剛做完愛。我轉過身,她莞爾一笑,兩隻白皙的小手把上衣分開,那對飽滿的乳房像兩隻蠢蠢欲動的大白兔,似乎要從胸前蹦出,然後落到地上,兔子一樣跳向遠處……她惡狠狠地笑了笑。


    這女人美嗎?我不理解!做愛前美,做完愛後,美藏了起來。


    我知道她又想了,可是,我已過了六十,不可能在兩小時內有連續兩次出色表演,年齡不饒人啊!我坐到她對麵,她兩手仍停在空中,抿著薄嘴唇,酥胸全露……她自認這動作非常優雅性感,其實,我沒有一點感覺。


    我點上煙,她把手放下,慢慢扣好衣扣,站起身,來到我身後,展開雙臂抱住我,在她溫暖寬廣的懷裏——這感覺讓我信心大增!


    我轉過臉,她月亮似的臉落下來,嫩紅的雙唇壓到我嘴上,非常柔軟!事情很奇怪,六十已過的我對這動作突然產生了莫名奇妙的恐懼感!不是我不愛這酡紅的、性感的嘴唇,絕對不是!隻有我心裏明白,我怕啊……我怕所有努力會像肥皂沫一樣破滅。在女人身上,嚴格說,我沒有真正失敗過,但我清楚,男人在女人身上的失敗——或接近失敗——總是致命的!


    多年前,我有過一次類似經曆,和另一個女人,雖然沒有完全失敗,可今天想起、即使想起,我的心仍然懸在半空中!


    那年五月十七——我不可能忘記這個日子,也無法忘記那個午後的風雨,秦莉是和我有肉體關係的第七個美女!


    我迷信七這個數,甚至對它充滿了敬畏之情。


    我在二十七歲那年四月十七強奸林晴,沒想到大獲成功!起初,我根本不奢望把這個畫中人一樣的女大學生弄成老婆,我和她差距太大,她在空中飄、我在地上爬,我隻想沾她身子,她太美了,即使為此付出最慘痛的代價,比如吃一顆子彈、或在監獄裏蹲若幹年。她真的太完美了!一輩子能睡一次這樣的女人,還有什麽想不通的,我完全豁出去了。後來,情況並不如我設想的那樣糟糕,甚至可以說平安無事,她兩隻眼睛腫成水泡,卻沒把這事張揚出去。


    說實話,那事過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在極度恐慌中生活,夢中都會出現被她告發後的情景,但這女人命裏要和我睡幾十年覺,是命啊!很快,那場暴風雨一樣突然而至的運動把一切攪亂了,我心頭的恐懼也被掃蕩得幹幹淨淨。她變成我手裏的一隻小花貓,我一直這樣認為,她是小花貓,為什麽呢?很複雜,我想過,但一直沒想明白,也許有那方麵的原因,但我不願承認。


    那年七月十七,我成為光明廠造反派重要成員,當然不是頭頭,也是命!稍差一步,我就成了頭頭,成頭頭就沒有今天的我了!那時,我的想法極簡單:像林晴這樣美的女人都睡了,死了絕不後悔、肯定值!我就敢、也能放開手做,在那場運動中,我如魚得水。後來,我理解這一切了,雖然後怕,但畢竟……怎麽說呢?一切成就了我,卻毀了她。


    我上任後的第一件事:讓她到我辦公室。她果然來了,在三樓那間辦公室暗紅色的木質地板上,我和她連幹三次!她仍然反抗,我明確告訴她,這樣做連命都保不住,我命令她:必須認清形勢轉變立場。她閉著眼睛,任我折騰,這動作她一直保持了三十多年,近四十年!


    八月二十七號,我提出結婚,我要一直睡這位光明廠最美的女人,她堅決不同意,可不同意隻是她的意思,還是那句直白話,我輕輕說出口,她看了我好長時間,我一直忘不了她那一刻的目光,一句話都沒說。


    九月七號我和她結婚,那個晚上,她沒正眼看我一眼,我也一樣,隻是不停地上下,天亮時,我像一團爛泥,連路都不會走!喝了兩大杯涼水,看著縮在床上的她,心裏像吞下一隻整羊的狼那樣美!滿足,按現在的話說,就是爽!這晚我幹了七次,這數字也成了我的記錄。我一直想破,可沒有一個女人給我提供破記錄的機會,不是沒有女人,而是和她們做愛時,第一次後就不再想第二次,或者,最接近記錄的那次——到第六次時——我盡力想鼓起勇氣,但看到被摧折得像一團亂麻的女人臉上現出哭一樣的笑時,我竟然停了手,心想:這女人進門時像仙女,六次後就成了婊子。


    後來,我把這感覺講給一位朋友,他問:“如果能連續七次呢?”


    我說:“你肯定愛這女人,並且,這女人漂亮得讓你無法放手。”


    他問:“如果能連續八次?”


    我說:“你非常愛這女人,但這樣的女人不多見!”


    他繼續問:“如果九次呢?”


    我歎了口氣,真的歎了口氣!我說:“那你就遇見仙女了,但是,人這輩子也許連一次這樣的機會都碰不到……有一次,你就不白活了!”


    他還想問,我搖了搖頭,很絕望地說:“凡人很少能有這種福份,想都不用想了,想也是白想……”


    李菁華在我臉上輕輕拍了一下,柔聲問:“老東西,想哪個呢?”


    我碰了碰她酥白的胸,說:“還能想誰!”


    她笑著說:“我知道。”


    我問:“你說,是哪個?”


    她說:“林處長唄!”


    我吸了一口煙,低聲問:“你覺得我會想她?”


    她點了點頭,我問為什麽,她說:“林處長漂亮。”


    我問:“她真的很漂亮嗎?”


    她的白手又在我臉上輕輕拍了一下,笑著說:“你們這些臭男人,占著自家床上的,想著別人家床上的,其實,自家床上的比別人家床上的漂亮得多。”


    我問:“我為什麽感覺不到?”


    她說:“這就是女人的悲哀,誰讓男人都是野獸!”


    我問:“男人都是野獸嗎?”


    她說:“像你,真正的野獸、十足的野獸、出色的野獸……”


    我突然有了感覺,她笑著問:“林處長比我白多了吧?”


    我說:“她老了……”


    這女人為什麽提她?提起她,我心裏有倒不盡的苦水!


    我清楚,盡管我用強奸手段占有了這個花朵一樣輕盈柔美的女人——女大學生、處女!但是,三十多年來,我從未得到過她的心,最直接的判斷是:她在我身下永遠像死人。當時……強奸時,她反抗得多激烈,隻是因為我力大,當她意識到事情不可逆轉時,恨恨地咬了我一口,奇怪,我竟沒感到疼,憑本能將她擊昏。我當過五年兵,對付一個小女孩,隻要稍稍下手,可以像捏死一隻小貓那樣輕鬆。她昏過去,我痛快地完成了我想做的事。後來,她成了我老婆,可這個老婆仿佛紙人,不說話,也不見笑容,隻是從這屋影子一樣飄到那屋,又從那屋飄到這屋。至於床上的事,更是無言地脫衣、無言地躺倒、身體無力地散開,任我一次兩次或多次折騰。有時,我能感到她身體裏的反應,但她就是不出聲,死死地咬著牙。她給我生了三個同樣花朵一樣嬌媚的女兒——我一直想兒子,她似乎故意為難——無言地懷上,無言地生下,無言地一個個帶大。


    盡管如此,我心裏仍然有種動人的成就感,至於另一種不安,除我……或除我和林晴,還有哪個人能知曉呢?


    但事情真的這樣簡單嗎?不,有塊暗傷,我無法對別人說,我甚至不敢對自己說……每月十七,我都無法入睡,眼睜睜等天亮!這背後的原因,我心裏非常清楚,我麵前、或者我心裏立了一個鬼!


    這女人問我想誰……其實,我想起了秦莉。


    秦莉會打扮,想一想,七十年代的女人能穿什麽?現在的女人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滿大街,女人和男人一個模樣:灰頭、灰臉、灰身,沒有一點亮處、也為會有一點突出部位。可是,秦莉不同


    ,盡管表麵上和其它女人一樣,內裏完全不同,她有顏色非常鮮豔的乳罩和溫柔可人的小內褲!而且,她說兩樣都是她親手做的,在乳罩最突出部位各繡一朵小花:左邊牡丹、右邊菊花;三角褲頭上也有一朵:六瓣荷花。一個愛美的女人、偷偷摸摸愛美的女人!


    其實,當時我之所以想和她睡,並不是因為她身段好,那時女人隻有高矮胖瘦之分——甚至胖瘦也不甚分明——不存在性感或線條,讓我心動的是她的臉型和臉蛋上的兩個酒窩。臉麵無法遮掩,身體可以男女弄成一個樣,但臉總在外麵裸露,誰能給臉帶上罩子?按現在的審美標準,秦莉的臉型並不好看,不是瓜子型,但在那個年代,我覺得她像仙女。


    我常常這樣看她:目光從左耳下開始,沿著一條柔和的曲線滑動,慢慢移到右耳下,這條線的弧度讓我莫名其妙地心動!心裏激動啊!更奇怪的是,那東西也會突突地起來。當秦莉隻穿“三點式”站到我麵前時,我屏了三分鍾唿吸。可是,自詡能讓天底下所有女人滿足的我沒能讓她滿足,她沒說什麽,極盡可能地和我配合、纏綿,但我心裏明白。


    我相信沒看錯人,但她接下來的表現,我仍然沒有料到!


    我提拔她到廠辦,先當秘書,後任廠辦主任。大約一年半後,在一次上級檢查中,一位老紅軍看中她,當然,老紅軍不是出於和我同樣的目的,而是看出她確實有能力,打過硬仗的人雷厲風行,兩個月後把她送到北京,臨行前,我和她難舍難分,整晚睡了不足兩小時。


    她在北京一住就是三年,竟然沒迴一次家。我經常給她打電話,但她總說學習忙。三年後,她很風光地迴來了,變成大學生的她沒迴光明廠,而是直接留在市政府,此後一路順風,現在是副市長。


    月初,我見過她,年近五十的她比七十年代更迷人、更風姿綽約。我真想抱住她,把我的東西放到她那東西裏,像二十多年前那樣,可我不敢貿然行事,此時的她已不是彼時的她了!我咽了一口唾沫。


    她笑了笑,某一瞬間,我突然想起她鮮豔的乳罩和三角內褲。然而,在她柔和的目光下,我立即收迴這種荒唐念頭,笑著問秦市長好,她問我忙什麽,我說什麽也沒忙。她的辦公室不比我的豪華氣派,也有兩道門。她讓我坐,親自給我沏茶。我有點緊張,準確地說是不自在,她的某些動作,總會讓我複原出多年前光著身子的她的嬌模樣!……她笑著看我一眼,沒說話,坐到自己位子裏,看著坐在對麵沙發裏的我!


    我好像在法庭裏,她是法官,我是罪犯,滿屋都是她的眼睛。


    她問:“老廠長,什麽時候退?”


    我說:“快了,現在想辦手續……”


    她笑起來,仰起頭,脖子依然白淨豐滿。


    我接著說:“早點退下來,幹不動了。”


    她讓我喝茶,我喝了一口,抬頭看著她,自覺目光恍惚不定。她也許看出我的窘態,離開坐位,說:“哪天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我笑著說:“我請您……”


    她說:“我請,誰讓你是我的老上級呢!”


    我唯唯地點了點頭。


    從市政府大院出來,我感到一陣輕鬆,同時,又覺得好像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我覺得丟了,但丟了什麽說不清。對秦莉,我有種複雜到不敢多想也無法深想的情感。事實上,我喜歡這女人,這女人不僅美而且有能力,有控製局麵的能力,有獨特的女人味……身上有種我說不清的氣息,強烈地刺激著我。我從未在女人麵前露怯,但在這女人麵前無法逞強!我隻好聽她的。更讓我不可思議的是:即使處於這種狀態,我仍然喜歡、心甘情願!


    想著秦莉,我有了感覺、也有了欲望。我突然抱起李菁華,來到裏間,可當我看著她張大紅嘴,舌頭在口內不停地攪動、唿吸急促、胡亂搖頭時,心裏又有了被挫敗的感覺,我知道這女人是裝出來的,身體裏半點反應都沒有!


    完事後,李菁華貓一樣從我身下爬出,先在地上慢走,把後背給我,走了幾步,轉過身,停下,又模特一樣走貓步,嬌笑著來到我麵前,停住,腹部略向前突出,一隻手托住臀……我覺得這動作還算優美,也許更有女人味,如果在十年前,我肯定還能來一次,可此刻,我感到疲倦,以至覺得她像開屏的孔雀,美的後麵是身體沒有滿足的欲望在折磨!她的表演盡管生動、有趣、別致,但我沒有點滴餘力……我想,這時如果有一個光棍進門,我會割愛。


    我真的沒想過會有今天,對美味佳肴失去了味口!


    她站了一會,笑著說:“走了。”


    我說:“忙你的事,有事過來。”


    她又笑了笑,仿佛看透了我這個老男人的心思,用一根細長的手指在我臉上劃了一下,我沒動,她又劃了一下。在她轉身的瞬間,我覺得她變成了重影。她向前走,臀部跟著扭動,我盯著這個被我占有過上千次的精致屁股——第一次看見時我就對她這樣說!出門時,她突然轉身,做了一個手勢,我沒看清。我想站起,她的腰又輕扭一下。我又有了一絲衝動,但很快平息下來,像雨滴打在水麵上的波紋。和所有女人做完愛——當這女人離開時——我都會這樣想:帶好,晚上混合均勻。


    其實,我知道她身體裏並沒有多少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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