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是上寧州去了。


    龐承功奇怪,那她沒必要瞞我呀。


    別說你,連康旅長都瞞了。這是她爸吩咐的,怕影響你們打演習。


    你們康旅長往家趕了嗎?


    楚副司令帶著他乘直升機迴北京了,現在可能已經到寧州老家了。


    唉,早知道我也請個假跟著去了。說什麽我也得在康旅長母親墓前磕個頭啊。喬麥,如果池來電話,一定幫我帶句話,讓她打個電話給我。


    喬麥點頭,好的。


    陸池在等人。她望著遠處的放牧點。一望無垠的碧綠的草地並沒有讓她激動興奮。龐承功開著越野車上來,在不遠處停下。龐承功朝陸池走去。


    池,什麽時候迴來的?


    昨天,陪爸爸一起。


    兩人一起無言地走向山坡,在一塊山石上坐下,望著遠方,許久不語。他們一起看著藍天上奇異的彩雲,看著鮮綠的草地,看看草原上曲曲彎彎的小河,看著一群群潔白的羊群。龐承功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輕輕地摟住陸池的肩膀,陸池也溫順地把頭靠到了龐承功的肩頭。


    龐承功問,在基地待幾天嗎?


    嗯。


    龐承功有些內疚地說,康凱母親去世的事,後來我才聽說,要是早知道,我……


    隻要心裏有了,什麽都有了。


    陸池和龐承功漫步在草地走著。


    陸池問,聽說,這一仗你打得不錯?


    也許是運氣好吧,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輸給紅軍過。


    如願以償了,你是不是特開心?


    不管怎麽說,他終於敗在了我的手下。


    你指康凱。


    他是目前我遇到的最強的對手。


    這麽說,天下英雄非你莫屬了。


    因為對手也是英雄。


    你很得意是吧?


    最起碼的自豪感還是有的,我相信,這種感覺也包括你。上次我敗給了康凱,因為你為他指了一招,這次你又為他指了一招,但卻是我勝他敗。


    你想說明什麽呢?


    我隻想證明我說話是算話的,我想做到的事情是能夠做到的。


    現在你是不是覺得已經有了在我麵前表白的資本,說吧,你打算怎麽著?是想收迴結婚報告,還是要我簽字?


    龐承功一下愣住了,池,你想岔了,我隻希望你也能為我高興,我們能盡快完婚。


    不可否認,這場勝利的確證明了你已在走向成熟,也有了一點驕傲的本錢。


    龐承功尷尬地說,你這是誇我,還是貶我?


    生活在自信中的人是幸福的,英雄情結對每個男人,甚至女人都是十分重要的。當今中國武俠化盛行,金庸、古龍杜撰出來的人物個個自稱天下英雄。得了個山頭,當上個幫主,搞到個美女,報了把私仇,都可稱為英雄壯舉;能上牆頭的,會攀毛竹的,天上飛的,水上漂的,都可稱之為天地英雄。所以,有人粗略地統計了一下,中國英雄的出世率已經接近於蟑螂的繁殖率。


    龐承功一臉愧色,我,我又沒說我是英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下次再跟康凱交手,我會讓你看到什麽叫真正的勝利。


    猛虎旅的營區恢複了原有的生機,口令聲、歌聲不斷傳來。訓練場的一角,幾名營連幹部一邊喝水,一邊議論著。


    一上尉說,聽說魏小飛成植物人的事已經在全軍區通報了。


    另一上尉說,我聽說,集團軍首長對咱們旅很不感冒了。有人說咱猛虎旅,抓訓練抓偏了,搞教育搞蔫了,打演習打輸了,猛虎旅成驢了……


    康凱坐在沙發上,神情憂鬱地悶頭抽著煙……


    梅雨晴坐在一側,耐心地勸著康凱,都快一個月了,人死不能複生,你就是把自己折騰病了,媽也不能再迴來了。


    康凱仍是悶頭一口一口地抽著煙。


    梅雨晴摟住康凱的肩,晚飯你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做去。


    康凱兩眼一閉,歎息一聲,唉,哪吃得下啊。媽這突然一走,我總覺得這背上空空的,好象一下子失去了依靠……


    梅雨晴把康凱摟得更緊了,別這樣,不是還有我嗎?


    康凱把梅雨晴摟在懷裏,兩人依偎著,一時默然無語。


    梅雨晴幽幽地說,凱,跟我走吧。


    康凱目光呆滯,媽走了,我很想跟著走,可是……


    康凱的下半截話化成一聲長歎,似從胸腔深處發出……


    猛虎旅訓練場一角,幾名連級軍官還在議論著什麽。


    柳成林走過來,哎,你們在說什麽呢?


    一上尉說,柳科長,你消息靈通,上麵有什麽說法?


    柳成林問,上麵?是軍委還是總部還是軍區?


    上尉說,咱還敢打聽到哪一級,近點,咱集團軍首長怎麽說?


    柳成林思忖著,你們想聽什麽說法?


    上尉,當然是對咱們旅長的看法啦。


    對旅長的看法?


    上尉,是啊,你說會不會給康旅長處分?


    中尉,會不會處理他轉業?


    又一上尉,康旅長要是走了,怪可惜的。


    又一中尉,就是背個處分也冤枉啊。


    柳成林問,怎麽,你們想當旅長?


    幾個人笑起來。


    中尉說,我們還差著好幾級呢,哪敢有這個奢望。


    柳成林說,那好,等混到了正團再來找我,我保證告訴你們晉升旅長的秘訣。


    柳成林說完,調頭走了。


    幾個連排幹部們麵麵相覷。


    上尉說,你們發現沒有,柳三十好象也變了。


    梅雨晴說,我發現你真的變了。


    康凱神情憂鬱地問,那你說我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梅雨晴坐在一側,說不上來,反正我覺得你越來越固執了。


    人總得有一點定力,有一份執著,你不也一樣嗎?如果沒有這個定力和執著,你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把綠卡辦到手了。


    你別混淆概念,執著和固執可是兩碼事。你奔的是一個明確而又正確的目標,那是執著;固執呢,那就是忙乎半天還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麽,甚至守著一堆臭狗屎還當成香餑餑……


    康凱瞪起了眼睛,你說我當這旅長是守著一堆臭狗屎?


    哎,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這麽說。不過,我們可以迴過頭來看看,一年多前,就在這個地方,你我有過一個妥協,其實也可以說是約定,你先當你的旅長,我先辦我的綠卡,到時候再說,對不對?好了,現在到了再說的時候了。我的目標已經提前實現,你呢?你的旅長當得怎麽樣啊?


    很好啊!


    哼,還嘴硬,你的情況我都聽說了。去年我在這兒說的話都應驗了吧,出力不討好不說,還惹得一身騷。


    康凱神情憂鬱地悶頭點了一支煙。


    凱,別強了,還跟我出國吧。


    康凱歎了一口氣,仰靠到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梅雨晴抬起頭,審視著,你,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康凱搖搖頭,把煙頭擰在煙灰缸裏。


    梅雨晴掏出綠卡,默默地放在茶幾上,可是,木已成舟……


    魏嵩平拿過綠卡看著,哦,光聽說綠卡綠卡的,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


    梅雨晴坐在一側的沙發上,魏副軍長,你是我的老首長了,又是我和康凱的月老,我隻有來找你。我真的左右為難,你說我該怎麽辦?


    魏嵩平遞迴綠卡,小梅啊,你和康凱都應該知道,現役軍人是不能和外藉人通婚的,這是硬性規定,是高壓線,那是碰不得的。


    梅雨晴點著頭,所以我才急著來找你啊!


    魏嵩平站起身,是個難題啊!


    梅雨晴期待地望著他。


    魏嵩平踱著步,沉吟良久,現在可走的隻有兩條路,一是你放棄綠卡,你顯然是不會同意的,否則你也用不著來找我;那剩下的隻有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康凱脫軍裝轉業,離開部隊……


    他不會幹的。


    魏嵩平止步,現在已經不是他幹不幹的問題,而是讓不讓他幹的問題了。你把他叫來,我正要找他呢。


    康凱走進魏嵩平辦公室一屁股坐到沙發,沒等魏嵩平說完,他唿地站起來。


    什麽?處理我轉業?


    魏嵩平走過來,把康凱按坐在沙發上,自己也坐了下來,轉業是部隊的一項正常工作,怎麽能叫處理呢?


    魏副軍長,我當旅長這一年多來,我確實做了不少不盡人意的事,這些錯誤在這次演習中得到了集中體現。吃了敗仗不說,尤其是魏小飛……


    我打斷你一下。關於這次事故,教訓是深刻的,反映出來的問題也是帶有普遍性的。但在軍黨委會上,對這次事故的責任分析,我談過這樣一個觀點,造成魏小飛傷殘、成為植物人的直接原因還不在旅長康凱,而在魏小飛個人,作為父親,我也負有一定的管教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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