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鹽河上灘連灘,步步投下鬼門關。


    富貴老爺莫擔心,弟兄為你保平安。


    一根纖繩肩上係,頂風逆水好行船。


    快來鹽河走一趟,管你載迴金銀山。


    ——《鹽河纖夫歌》


    1942年,孫中山先生在廣州創建了我國近代史上第一所真正意義的軍事學校——黃鋪軍校。資產階級民主主義革命者在現實麵前終於認清了,沒有自己的軍隊,不經過一場徹底的革命,新的政權就無從建立與鞏固。兩年之後,北伐戰爭開始了。


    一


    對李氏家族掌門人位置的爭奪,確切地說自從李舉人一閉眼,就有人在心中開始惦念了。無奈族中祖上傳下來的有規矩,須等喪期滿兩年後方可推選新的族長。這段時間內,對內對外事務全由過去輔佐過先族長的族中老人代理。這樣一個隻管操心辦事,不管吃俸拿錢的苦差,難道還有人暗中垂涎嗎?不錯,良家鎮是鄉公所的駐地,而李氏家族在整個鎮上竟占去了大半江山,幾十年來經過李舉人的苦心經營,別說隻是良家鎮,就是在方圓向十裏鹽河平原上,一提起良家鎮的李家來也是無人不曉的,無論走到哪裏,因為有了李舉人的德高望重,人們多是抬敬著些。若是坐上這樣的一把交椅,近可挾製鄉衙,遠可掉弄百性,還有什麽事不好辦成呢?杜大爺多年來闖蕩在生意場上,最會在紛亂繁複的世況中看出可圖之利,並迅速找到通途捷徑。他既然想在鹽河落腳步,開辟出新的經營天地,又怎會舍得讓二爺錯過如些天賜良機。二爺聽後並沒作過多的掩飾,因為在他想來,現在大哥一歿,自己正是族長的當然人選。內有學問滿腹,外有權勢無邊,區區一個良家鎮,還能讓它翻出手掌心?不過他的胸中確是另有算盤,人老迴鄉,葉落歸根,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自然規律,身逢軍閥割據,說不定哪個初一十五,升遷不力,就得解甲歸田,真能在良家鎮占據一方勢力,後半生自有依靠不說,眼前這位杜大爺的生易買賣也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抽股分紅豈不成了小事一樁?財物不愁,安享晚年,不比在那肅清縣城裏自在清閑?


    仲良深陷於喪父之痛中久久不能擺腫。父親從病到死他都在身邊一一親曆,迴想起來每個細節都如同一枚枚箭射穿了他的心。他不敢承認自己猜想的事情就是真情實在,但他懂得正是這些一舉撞碎了父親蒼老的心。他無法把真相告訴母親與太太,可一閉上眼睛,父親忍受熬煎的痛苦模樣就躍然撲到麵前……這又怎能不折磨他的心神。每相隔幾天,他都會到村東祠堂裏,跪坐在父親的靈位前,用心靈向親人低聲地傾訴,自然不會生出爭奪族長之念。客觀地說,若不是有這兩年的孝期,族長的權柄早已握入他人之手了。


    有一天福來、福興一同找他到老爺書房裏,表情恭謹,立在書案前卻不發一言。仲良從書中抬起頭來問:“你們有事嗎?”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福來說:“老爺的喪期已過去了,一年有半了,少爺的悲痛我們是知道的,咱又何嚐不是呢。可如今……你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族裏的事你怎麽一點也不過問呢?”


    仲良略有一些迷惑地說:“不是有人操持嗎?”


    福興焦急地說:“少爺,你是真不明白啊,現在已有人拉攏族內的人了,你就忍心年看著老爺的一生心血糟蹋在別人手裏。”


    “怎麽見得就是糟蹋?族內老人還有,我一個年輕人,家未成,業未立,有何資格去和人家論爭?”仲良不緊不慢地說。


    “現在的問題是,上年歲的他們不敢出頭,年紀稍輕的差不多都被人家收買了。那些老人們心裏看不慣,都暗地盼著你出頭呢。”福來、福興恨不能把話說得再明白一些。


    “你們可是知道了什麽?到底是誰在暗中營私,勾結拉攏,幹這樣不得見人的勾當?”仲良這才對此事認真起來。


    “還能是誰?”二人迴頭衝著後院看了看,便默不作聲了。


    “我二叔?”仲良吸了口涼氣,頭腦中便是一片空白了。他象是遭了雷擊一般,渾身熱得似要漲裂了。福來他們何時走的,後來又說了些什麽話,他是一概不知了。隻有一個念頭使勁捆著他的思路,別說是為了整個李氏家族,就是僅僅從父親的角度來想,也決不能讓二叔得逞。可我勢單力孤的一個人,又該如何呢?


    他決定先去拜訪族內的幾位長者,聽聽他們可有辦法。結果幾天下來,他還是失望了。顯然人們都已知道了二爺李維民對此有意,明哲保身,老人們都表達了年歲已高、無意出頭的意願。而他們心中又是明白的,比起族內的年輕人又考慮得深遠一些。李氏家族若是交到了二爺的手裏,非敗即壞,這是眼見著的事情。於是言談話語又表露出了一層憂慮,最後在送二爺出門的時候,都說願意為二少爺效勞出力,希望在家族危急時刻,二少爺敢於挺身而出等等。仲良雖說有些失落,可心中畢競對此事已有了些底數。他思來想去知道自己已沒有了退路,便暗暗下定了決心。即便是魚死網破也要拚爭到底,成敗聽天命吧。


    消息很快在良家鎮傳開了,一時間成了人們街頭巷尾的談資。鎮上大多數外姓人日日打聽,做起了最捧場的看客。自然二爺知道得更早,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茶飯不安,手捋著下巴上的胡須幹笑了幾聲說:“這個不知深淺的小子,看來我得替我哥教訓教訓他了。”誠然,他肚子裏的腸子彎路多著呢。


    這是一場不平等的比賽,孰贏孰輸又象是無須等待最後的結果。而恰在此時,煙鬼三爺五年刑期已滿,迴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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