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和老馬開了格林頓酒家後,田赫迴家的次數也明顯地減少了,這倒不是田赫對家的感覺淡漠了,而是受不了老爸老媽沒完沒了的嘮叨。田赫的父親田基任教於吳州大學,是我國著名的倫理學教授,母親張芝也是醫學專家,算得上是一個標準的高知家庭了。不知為什麽,盡管田赫母親是醫學專家,婚後十多年卻一直沒能生孩子,原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生了,於是夫婦倆一合計便從孤兒院領養了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不曾想那孩子領來時和正常孩子沒兩樣,但沒過幾年大腦便似乎停止了發展,七歲時智商隻相當於四歲小孩的程度,以後雖有發展,但比常人還是差了一大截。正當夫妻倆為此傷心不已時,張芝竟然懷孕了,而且還是個男孩,中年得子這真使夫婦倆喜出望外,田教授更是望子成龍似地早早地為“腹中子”取名為田赫,希望這個“遲到的小子”將來有朝一日也能象自已乃至超過自已成為一個“赫赫有名”的大學問家。果然,田赫出生時雖然還不到六斤重,但那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告訴人們這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事實上田赫的腦子也的確很靈活,象收音機、錄音機什麽的稍稍地那麽擺弄幾下便就把個中的道道弄得一清二楚,把個田基樂得嘴都笑歪了,認為這孩子將來一定是塊讀書的料。不曾想這孩子雖然腦子靈活,但不知那根神經搭錯了,一點也沒有父母的遺傳,除了讀書,什麽都會上心。幸好有父母的嚴教和關係,田赫最後總算跌跌撞撞進了吳州大學中文係。大學四年,書沒讀多少,倒是談了一個女朋友,田教授看不上那個有點俗氣的女學生做“未來的兒媳”,更害怕兒子沉緬於兒女情長,荒廢了學業,便從中百般阻止,畢業時還動用學校關係把兒子的女朋友給發配到老家貴州去了,而田赫則憑著父親的關係分到了太湖大學,這對愛得死去活來的鴛鴦就這樣給拆散了。沒想到,兒子讀書不上心,教書也是同樣的不上心,來太湖大學不到半年,便成了全校有名的“小混混”。看到兒子實在是個扶不起的“田阿鬥”,田教授也徹底失望了,便轉而求其次,希望兒子能好好成一個家,過過安穩日子,後悔當初沒把那個貴州佬留下來做兒媳。怎奈不要兒子談對象時,兒子象著魔似的找女朋友;到了該談的時候,兒子卻又遲遲不見動靜,有時甚至一個月也難得迴家一、二次,尤其是開了飯店後,迴家的次數就更少了,這怎能不使做父母的煩心呢?


    其實,田赫不是不想成家,自打那個貴州女朋友“前仆”後,他一直在找“後繼”者,單身女教師、女學生,凡他能結識的都在心中一一排過隊。怎奈他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他;人家看上他的,他卻又覺得不來電,這樣折騰來搗騰去,一晃幾年過去了。在此其間,倒是有一個曆史係新分來的女教師和他相處過一陣,但兩人的感情卻總走岔道。先是那個女孩看中他,感情上的很快,但田赫就是找不到感覺;待他有感覺了,那個女孩用當今時髦的話說卻又“找不著北”了。那段日子田赫真是將失戀的痛苦發揮到了極致,食無味、寢難安,整天在胡思亂想,幻想著有一天他和那個女孩被突然襲來的一場大風暴一下子吹到西伯利亞罕無人煙的地方。他相信,隻要是異性,不論相互之間恨有幾許,怨有幾多,在那個兩人世界裏一定會結下百年之好,就象聖經裏夏娃和亞當一樣。但大自然卻始終不給他這樣的機會,眼睜睜看著那女孩在一年後成為“別人的新娘”。說來也怪,他對那女孩的愛情仿佛一隻電源開關,隨著那女孩的婚禮也“啪”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從那一天起,田赫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尋愛”,他相信,冥冥世界中總有一份真愛在某個地方等著他,仿佛他這一生就是為“尋愛”所生。聽說這世上有一種動物,一旦與異性交配後便會立即氣絕身亡,自已的愛情會不會象這種動物呢?田赫有時這麽想。不管怎麽說,田赫對愛就經常存在諸如此類奇怪的想法,因此,對於那種經人介紹而來的“愛情”,除了偶而一兩次外,田赫興趣總是很難提得起來。但世界上就是有這麽一種人,對於自已喜歡而別人沒興趣的事,總是永不泄氣地鼓搗個不停,老顧便是這種人,盡管他在田赫那裏不知吃了多少次閉門羹,但就是不死心,似乎對這種事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偏好。而且,田赫態度愈是堅決,他興趣就越濃。這不,這天老顧又來到了格林頓酒家,連寒暄也省略了,便直奔主題:“小田,我給你介紹個對象怎麽樣?”


    “誰呀?”田赫這次倒沒有象以往那樣直接迴絕,並且似乎對此事好象還有一點興趣,這使老顧喜出望外,便連忙道:“李副校長的小女兒,怎麽樣?”


    “李副校長的小女兒?別提了!”田赫一臉的不屑。


    “小田啊,你可別眼眶太高,校長的千金,怎麽啦?許多人想高攀還攀不上呢?你呀,別再犯傻啦。這年頭,搞對象就要實在一些,要麽找個有錢的人家,一輩子不愁吃喝,要麽找一個有權人的女兒,做個大少爺,什麽也不差。”老顧在學校大小總算個人物,希望做個校長千金的媒人,辦事也方便些,於是一心想撮合這門子親事。


    “嗨,顧老師,你不知道,李副校長的那個千金哪,有狐臭,睡覺還直打唿嚕呢!”田赫道。


    “你和她……你怎麽知道?”老顧瞪大了眼睛,本想說“你和她睡過覺啦”,但馬上又覺得這句話有不妥之處,便一下子將其攔腰掐死。


    “聽人說的唄!你看也是,李校長那個女兒長得五大三粗,看樣子就是個唿嚕震天的女人。我平時睡覺要靜,您想啊,把這樣個女人娶迴家,那不就象於在枕頭邊裝上一個風箱,在床頭挖一個糞坑,誰受得了?”


    “你呀,整個一個外行。你看我的愛人也打唿嚕,剛結婚時,我也不習慣,但沒過多少日子,你猜怎麽著?嘿!隻要一聽到她的唿嚕,我立馬就進入夢鄉,那個神奇勁啊,就像睡眠開關一樣見效。現在啊,隻要她不在身旁打唿嚕,我還真睡不著呢。你觀察過沒有,老夫妻大多長得差不多,習慣也是差不多的,這就是一個相互磨合的結果。至於狐臭嘛,好解決,你多給她買一些香粉塗塗不就得了。再說這狐臭又不是癌症,特效藥怕要不了也要問世了。再說了……”老顧聽了田赫的話好象田赫與李副校長女兒的婚事隻是狐臭和唿嚕問題了,興致大增,便連編帶造現身說法講了起來。田赫怕老顧又是沒完沒了,便一下子來了個“幹脆”:“顧老師,你不要再說了,就是李副校長的女兒沒有狐臭和唿嚕,我也不會要她的。”


    “得了,得了,沒出息的東西,你就等著後悔吧!瞧瞧你這副鼠樣,你以為你是什麽?李副校長的女兒要是看上你了,那你真是燒高香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好象商場的服務員向顧客遊說了半天,最終生意還是泡湯一樣,老顧見沒戲了,一臉的懊喪,拿起桌上的皮包抬腿便走。看到老顧那副氣酸樣,田赫差點笑出聲來,便說:“顧老師,別走啊,中午我請你喝一盞。”


    “喝個屁!”老顧撂下這句話便頭也不迴地走了。


    格林頓酒家的生意依然紅紅火火,別人不知田赫這段時間究竟賺了多少錢,但田赫的錢袋日漸豐盈卻是事實。然而,這並沒有使他感到生活比從前充實多少。盡管在酒店開張之初,他有過賺錢的興奮,但那隻是彈指一揮的瞬間,他現在的感覺還真有些象別人常說的那樣“窮得隻剩下錢了”。白天還好,一到晚上迴到學校招待所,那空虛和寂寞仿佛趕不去的野鬼便如期而至(自打開了酒店以後,田赫就在學校招待所包了一個單間)。聽說現在時興上網,為了打發這空寂的時光,田赫便從商店搬迴了一台電腦。沒想到這上網竟象毒品一樣這麽容易上癮,每天一到晚上,田赫便貓在“網上”聊天。象紅樓中的賈寶玉一樣,田赫是個天生的情種,聊天對象自然也是網上清一色的靚女。仿佛有什麽規定似的,這


    些上網的女孩不知是為了找對象,還是什麽的,一開聊便問你今年多大了啦,幹什麽工作呀,如果對方是年齡稍大一點的,還要捎帶一句你結婚了嗎?田赫第一次上網時還比較的規矩,鄭重其事地自報了家門:田赫、年方二八、出身高知家庭、未婚、大學教師兼營一家酒店,收入不菲。沒想到這一報,那些自稱國色天香的靚女們象是商場裏搶購特價商品似的紛紛“跳巢”到田赫這條線上來了,而且,網言也是火辣辣的灼人心菲:


    “田哥,你不和我好,我就跳樓!不信,你就等著看明天的《太湖晚報》吧!”


    “你是風兒我是沙,你是牙膏我是刷,你是哈密我是瓜,你不愛我我自殺!”


    …………


    起初田赫對諸如此類的言語還真的沒少擔心,但沒過多久他便看到那個自稱“你不愛我我自殺”的在網上與幾個網友又說又笑,哪裏還有一點自殺的影子?還有一位自稱“非你不嫁”的竟然給他發來一份“臭不可聞”的電子郵件:“這是有屎(史)以來,你收到的糞(份)量最重的一封求偶郵件,相信你定會大吃一斤(驚)……”弄得田赫真是哭笑不得,方知這世道已進化到拿愛情作遊戲的地步了。不過“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也難保自已“網不住”一段美好姻緣,再說不成也沒什麽關係啊!田赫於是象是皇帝選秀女似的選了“風柳”“雨鷗”等一堆好聽的名字來準備一個一個的聊,當然那種“夜來香”“黃花菜”之類是千萬碰不得的。


    “你帥,你帥,你天下最帥,頭頂一窩白菜,身披一條麻袋,腰纏一根海帶,你以為你是東方不敗,其實你是衰神二代。”一次,田赫正與“風柳”聊得開心,突然被一個名為“花想容”送上的這首打油詩給吸引住了,一股好奇心驅使他拋下“風柳”,與“花想容”聊上了(事後,田赫才知“花想容”送給他的這首詩是從別處偷來的)。


    “花想容,你這個母狗,竟敢在這兒唿風喚雨、興風作浪,看老娘不打斷你的腿才怪!哧!哧!哧!”“風柳”見田赫跳了線,不禁怒起,罵不解恨,幹脆拿起一根大棒,在屏幕上用文字把‘花想容’的腿斷成兩截。


    “你這個殘絮敗柳,竟敢假裝斯文,看老娘不把你切成塊塊!”‘花想容’也不示弱,操起一把菜刀,在網上把“風柳”跺了個亂七八糟。


    …… ……


    屏幕上,兩個女人你來我往,直打得血肉橫飛,簡直把田赫看了個目瞪口呆!他很難想象一個個擁有那麽溫柔動聽名字的女孩,此時竟個個兇神惡煞似的。常聽人說母狗打架不到一方趴下絕不罷休,今天才算領略個夠。


    “田哥,你看我為你流淚又流血,跟我走吧,現在就出發……愛老虎油!”那個名叫“花想容”的女孩在對方“趴下”後,仿佛白骨精似的搖身一變,又成了依人的小鳥,在田赫麵前又說又唱,末了還冒出一句田赫想了半天才弄明白的ilove you。


    “田赫,你為何見死不救?你這個窩襄廢,不得好死!”被打趴了的“風柳”帶著一腔憤怒下線而去,從此再也不露麵了,八成是改名換姓了。


    經曆這場網上惡戰,田赫對網上女孩興趣大減,但生活的寂寞又使他不忍離開這方天地。這次他幹脆采取“靜觀”政策,看別人聊天。一連看了好幾天,發現一個名喚“思雨”的女孩與一個名叫“容容”的談得很有些情趣,想必素質不會差。待那“容容”下線後,田赫便徑與“思雨”聊了起來,發現自已竟與這個女孩談得很投緣,便決定將其作為重點發展對象,每日聊到深夜方才罷休。為了保持一份神密感,也為了將來可能的“意外驚喜”,田赫和“思雨”約好各自對於上帝給予的容貌暫時保密。他憑直覺給這個女孩畫了一幅小像:蛋臉蠶眉蜂腰,一米六七身高。還特地將這張畫像放在電腦邊,一如麵聊。半個月後,田赫再也不滿足於這種“隔靴搔癢式”的網上聊天了,便盛邀女孩來吳州相會,女孩爽快地答應了。


    在與女孩見麵的前一天,田赫便早早地盤點著第二天的事情,其中最主要的是花錢要大方。上次,一個老師為他介紹了個對象,那對象各方麵都比較中田赫的意,姑娘對他也有好感。不曾想好事壞在了那兩張火車票上。那次姑娘的父母親從青島老家趕來住了幾天。臨行前,田赫為他們買了兩張火車票,上車時姑娘父母將車票錢遞給田赫,田赫順手便接了過來,這一接不打緊,任憑田赫千唿萬喚,姑娘卻再也不露麵了。


    “你呀,真是,怎麽說你好呢,好事都被你買的那兩張火車票給攪了。姑娘父母寧願女兒嫁不出去也不願嫁給你這種小氣男人。還有交往了這麽長時間,你隻送給姑娘一個學校發的筆記本,你以為這是六十年代呀?”那位說媒的老師氣不打一處來,不等田赫開口,便劈頭蓋臉地把田赫罵了個狗血噴頭


    “我壓根兒也沒想到這些呀,您能不能再給我說說看?”


    “晚了!你呀,打你的光棍去吧!你這樣的人真是該打一輩子光棍……”看到田赫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說媒的老師罵到半路心又軟了下來:“好吧,我再去給你試試看。”但試的結果仍是一無所獲。那姑娘倒是能原諒田赫,想與田赫再見一麵,但她的父母親卻心如磐石,連一點可供利用的縫隙都沒有。偏那姑娘又是個孝女,終究父母在父母的眼淚麵前止步了。弄得田赫連腸子都悔青了:“我真該死!下次再犯這種錯誤,我田赫就不是田赫!”


    吳州火車站坐落在古城的北麵,造型古樸典雅,呈一字形排開,仿佛一隻蜻蜓靜臥在寬闊的廣場上。廣場的前麵是一條護城河,河邊亭亭玉立著幾隻蘑菇般的涼亭,不時有花枝招展的遊船從河中劃過,並隨風撒下絲絲軟糯的吳歌……昨夜剛下過一場春雨,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清新的芳香,浪漫而醉人。


    這是一個適宜戀愛的日子,看來今天的結果不會令人失望,田赫心裏這樣想。


    當廣場上的時鍾當當地響了八下後,西裝革履的田赫便舉著一隻昨夜精心設計,上麵嵌有“思雨”兩字的牌子隨人流進入了站台。8點15分,從錫州開來的一班火車轟隆隆地進站了。田赫今天沒有戴那副八百度的近視鏡,整個世界都處在一片朦朧之中。火車停當,他隱約地看見從第八車廂盡頭冒出一股以籃色為主調的人流。少頃,又從這股人流中滾出一個“花球”,在“花球”的後麵有一“花杆”,“花球”好似在“花杆”的推動下正緩緩地朝自已滾來。他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憑感覺,他知道那個“花球”就是“思雨”,但他又不願相信這種感覺,他希望“思雨”不是“花球”而是“花杆”,他簡直不敢正視正緩緩向自已滾來的“花球”。


    “你好,你是田老師嗎?我是思雨。”


    “你好,我是田赫,歡迎,歡迎你們!”細小的聲音是從下麵上升到耳邊,而不是平傳過來的,田赫有些失望了。下意識的,他將原先準備的“你”說成了“你們”,同時低首打量了一下“花球”:矮胖的個子,圓圓的臉,厚厚的嘴唇……哎呀,單是這些就使自已的眼光難以深入了,哪裏還有一點“思雨”的影子?這個世界怎麽啦?盡出些陰差陽錯的事!


    “這是我的同事,柳春。”“花球”指著“花杆”對田赫介紹道。


    “歡迎你,柳小姐。”田赫打量了一下柳春,這打量迅速變成了研究,這是一個絕色江南女子,細高的個子如早春的楊柳令人頓生愛憐之心,那細膩的肌膚比朵而膠囊中露麵的那位女子不知要白嫩多少倍,一雙撲閃撲閃的眼睛象是會說話似的,正是他畫中的“蛋臉蠶眉蜂腰”,與“花球”站在一起,“花杆” 越發顯得的嬌媚,難怪漂亮的女孩大多願找一個醜陋的女孩做伴友。


    “你好,田老師。”柳春的聲音象柳鶯般的動聽。


    “歡迎,歡迎!”田赫很慶


    幸自已在網上並沒有將話徹底捅破,使得今天與“思雨”的會麵有了一個進退自如的機會。


    走出車站大門,田赫朝火車站北麵走去,但沒走幾步便又掉頭南向,在廣場大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田赫原是打算趁公交車的,是柳小姐使他改變方向。


    “同誌,請問包一天要多少錢?”


    司機將一隻手伸出窗外向田赫一字排開。


    “今天我包了,先到拙政園,思小姐,請!”田赫價也沒還,就打開前車門,躬身朝“花球”作了一個請姿。一般來說,隻有珍貴的客人才座在前排,田赫因想與柳小姐坐在一起,生怕“花球”推讓,又怕柳小姐看出他的心思,心裏咚咚跳個不停,直到“花球”鑽了進去,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你們以前來過吳州嗎?”田赫轉過身朝柳小姐問道。


    “來過,98年來過一次。”“花球”因坐車受了最高的禮遇,興致一下子被調了起來。


    “柳小姐呢?”田赫又問道。


    “我也來過一次,那還是前年讀書時班上集體來春遊的。”


    “哦,是舊地重遊,不過現在吳州園林變化可大了!”有佳人相伴,田赫興致很高,又犯了說話漏嘴的毛病。


    “吳州園林還會有大的變化?”果然,“花球”迴頭問道。


    “對呀,你想吳州園林今年被列入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沒變化能入的了嗎?”田赫就是田赫沒理也能找出三份理來。雖然,他與“思雨”聊天的興趣自見麵那一瞥起便消失殆盡,但因有了柳小姐,他的興致並未有絲毫的減弱,正可謂: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


    “那這次還真的沒白來?”話一出口,“花球”似乎感到有些不妥,便又迴頭朝田赫瞧了一瞧。


    “是啊,早該來看看了?”田赫看了看“花球”,又轉頭瞄了一眼“花杆”,他對柳小姐未積極參與談話非但不感到遺憾,反而更生出一份愛憐來,這說明柳小姐不象有些漂亮女孩子那樣是一個“花瓶”,知道如何擺正自已的位置。這種場合,倘柳小姐“喧賓奪主”的話,田赫或許要感到失望了,盡管田赫萬份希望今天會有這麽一個結局。


    “是啊,我一直想早點來的。”田赫的話給了“花球” 以極大地鼓舞。


    “錫州離這兒很近,以後機會還是很多的。”對於柳春今天能否“喧賓奪主”,田赫一點把握也沒有,於是便放了一個長線。


    “你到錫州玩過沒有?”“花球”直起身迴頭問道,興致高得仿佛要漲出車頂。


    “到錫州玩?那是家常飯啦!哎,新疆你們去過沒有?”田赫想找一個兩位小姐都未去過的地方來發揮發揮,因而試探性地一下子把話線放到了遙遠的祖國邊疆。


    “沒有,你去過了嗎?”果然,“花球”又迴過頭來答道,田赫瞥了一眼“花球”,又把眼光放在了柳小姐身上,柳小姐在田赫目光的籠罩下也搖了搖頭。柳小姐這一搖把田赫搖得心旌蕩漾,這下可放心地發揮自已“神侃”的特長了,反正兩位小姐都未去過,漏嘴也沒問題,田赫要借與“花球”神侃之際將自已的黑色幽默發揮到極致,從而將柳小姐拉進來表演“群口相聲”,因為沒有一個女孩不喜歡幽默男孩子的。


    “去過,去過,去年暑假去的,那個地方可真是值得一看呢,尤其是象你們這些生在江南水鄉的小姐更應去看一看。‘大漠孤煙直,黃河落日圓。’那種情景的美妙不是我用文字所能形容出來的,尤其是國道邊不時閃過的那一片片參差不齊的泥墩更充盈著一種撩人心思的神秘,那泥墩因經曆了千百年歲月的侵蝕,顏色也和大漠渾然一體,仿佛是大漠隆起的胸膛,據說是古代城市的遺址。不過你們猜猜那裏最令人難忘的是什麽?”


    “花球”說:“哈密瓜”


    田赫搖搖頭。


    柳小姐說:“是吐魯番的葡萄熟了。”


    田赫興奮得把頭搖得更厲害了:“嗨,你們這些大小姐啊,怎麽盡是想吃的?”


    “花球”嗲聲嗲氣地問:“那是什麽?”


    田赫大聲說:“海市蜃樓!”


    柳小姐說:“海市蜃樓?海市蜃樓不是在大海中才能看得到嗎?”


    田赫搖搖頭:“非也,沙漠中的海市蜃樓啊,比大海中的不知要好看多少倍呢!而且,充滿了悲壯離奇的動人色彩。”


    “花球”有些驚訝:“悲壯離奇?”


    “是啊!”田赫悲壯地歎了一口氣,而且歎得很離奇,“我給你們講個故事,你們就會多少有一些感覺了。”其實,田赫之所以把海市蜃樓說成新疆最難忘的東西,主要就是因為他要講的這個從別人口中得來的故事裏有一種自已改造過的悲壯氣氛,而悲壯的東西往往對潛伏著母愛的小姐們有著一種天然的震撼力。要是聽眾是一個哥們,他沒準會把那裏最難忘的東西說成是天山腳下地道的“牛奶酒”了。


    “從前有一支商隊,在沙漠中行進了一個多月,他們在嚴重缺水的條件下已整整苦熬了三天,每天隻是到了萬不得已時他們才會用身邊所剩無幾的那點水來潤潤嘴唇,誰也不敢一下子把它用光,因為他們誰也不知道究竟何時才能走出這茫茫沙海。正當他們幹渴難耐時,突然在離他們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湖泊,湖中連片的小島依稀可辨。‘水!水!水!’隨著一陣歡唿,大家幾乎不約而同地舉起水壺一飲而盡,然後死命地朝湖泊奔去。然而不管他們的腳步有多快,那湖泊猶如天邊夕陽似的依然和他們保持著微妙的距離。當跑在最前麵的那個人奔到斜插在沙漠中的一塊木牌前時,隨著一道撕心裂肺般古怪的尖叫,當即倒地氣絕身亡。那叫聲在殘陽如血的大漠之中顯得格外淒慘,以致後麵的人聽到那叫聲也不由得加快腳步奔向那塊木牌……隨後的事我不說你們也可能想象的到,隨著淒叫聲在大漠中一次次響起,那木牌周圍便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一具具發軟的屍體,沒想到這塊木牌竟然成了這支商隊的最後終結者,你們能想象到其中的原因嗎?……原來啊,這塊牌子上寫著四個大字,你們能想到那上麵寫的是那四個大字嗎?”說到這裏田赫故意把聲音放緩了許多也沉重了許多,空氣裏也因此多了一層壓抑。


    “是海市蜃樓吧?”柳小姐輕聲道,眼睛紅紅的,聲音裏透著一種女性特有的悲傷。


    “是啊!”看著柳小姐被自已的故事弄得悲兮兮的樣子,田赫不禁憐從心來,“兩位小姐,別悲傷,唉,都怨我,不該給你們講這個故事,弄壞了你們的好心情。這樣吧,下麵我給大家講個快樂的……”田赫到底是田赫,不一會兒便把兩位小姐從“悲慘世界”中解救出來,而柳小姐那張粉臉更是被田赫那些令人捧腹的神聊染得燦若桃花,言語也隨之多了起來,車尚未到拙政園,話的總量便與“花球”達到了平衡。


    出了拙政園,已是中午時分,而田赫的肚子在此之前已咕咕地叫喚了好長時間。這也難怪,每當日程中有重要事情發生時,田赫的早餐也必會因此大打折扣,不餓才怪呢?不過,此時寫在田赫臉上的不是饑餓,而是對兩位小姐,說得準確一些,是對柳小姐的關愛:“兩位小姐,想吃點什麽?”


    “隨便啦!”經過拙政園之旅,柳小姐已全然不見了配角的影子,這使田赫很開心。


    “司機,得月樓!”田赫朝司機揮了揮手,而且顯得象剛吃過飯似地很有些氣勢,“哎,司機同誌,你是當地人可曾知道得月樓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


    “喲,我還真說不上來。”司機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很有些滑稽。


    “那你可曾看過五六十年代吳州滑稽劇團演出的‘滿意不滿意’?這得月樓便是這出戲中的一家飯店的名字。這名字來自宋代詩人蘇麟‘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由於這出戲後來又被拍成電影,在生活中並不存在的‘得月樓’因此


    名揚全國。吳州人是很有生意頭腦的,便在觀前街真的建了一個有園林建築藝術風格的‘得月樓’。不久,吳州滑稽劇團便又演出了一台新戲‘小小得月樓’,這‘得月樓’更是錦上添花,得月樓、得月樓,真可謂因戲生樓,又因樓生戲也!”田赫說得興起,把頭搖得象個撥浪鼓似的。雖是與司機對話,但那文縐縐的用詞顯然是對柳小姐而言的。


    得月樓前人擠人,好象今天全吳州的人都跑到這個地方來了,田赫攜兩位小姐到台前一問,卻被告知沒有位置。


    “你們倆在這裏等等,我進去看看。”田赫猶豫片刻,轉身擠進了一個包間。


    “你們幾位能不能把這個位置讓給我?今天我有兩位珍貴客人,我給你們這個數。”田赫伸出了二個手指,隨後掏出了兩百元錢。幾位剛剛坐下的客人大概還從未見過這陣勢,一下子都愣住了。少頃一個瘦高個以非常老道的聲音說:“哎,我們這個位置還是花三百元買來的,你要我做賠本買賣呀?”


    “行了,行了,三百就三百。”田赫又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了過去,明知這家夥在說謊,但此時他心裏隻有位置,至於錢,那是次要的。


    “大款,大款!” 瘦高個抓到這筆意外橫財,嘴都笑歪了。


    “柳小姐、思小姐,快過來!”田赫在包間門口使勁朝兩位小姐招了招手。


    “哎,不是沒有位置嗎?你怎麽搞到的?”柳小姐拉著“花球”擠到田赫跟前幾乎同聲問道。


    “哎,在吳州混了這麽多年,這點還算啥子事,得月樓的老板和我是朋友,想不到今天這麽多人,我剛才和他聯係了一下,就弄了這麽個位置。不然的話,我們就會坐在北邊那個最好的包間了,在那裏還可以看看窗外的街景呢。”田赫畢竟是田赫,說起謊來一點都不臉紅,把兩位小姐的小嘴驚得象熟透的微微裂開的桃尖。一個大學教師有這麽些個社會關係,的確不簡單!


    田赫問:“兩位小姐,平時喜歡喝點什麽?”


    柳小姐說:“隨便。”。


    “服務員,三杯碧螺春!”田赫朝服務員招了招手,接著又侃道: “宋代大詞人蘇軾說,來吳州不去虎丘乃憾事也。其實,要以我說,來吳州不喝‘碧螺春’那才叫遺憾呢!這‘碧螺春’摘自早春,因香氣濃鬱襲人,因而吳州人叫她‘嚇煞人’,不過這名字聽起來多少有些過俗欠雅。這‘碧螺春’之名乃康熙皇帝所賜。”說話間,服務小姐恰逢其時地將三杯清香四溢的茶水端上了桌麵。


    “哎,百聞不如一見,你看,這湯色象不象碧玉?你們再看看,這茶葉外形象不象卷曲的細螺?”


    “象,象,象極了!”柳小姐和“花球”不住地點頭道。


    “百看不如一嚐,別隻顧了看,來嚐嚐!”田赫端起茶杯,蜻蜓點水似的咂了幾咂,兩位小姐也隨即端起茶杯,包間裏於是“咂”聲一片。


    “幾位還想來點什麽?”服務小姐遞過來一份菜單。


    “來點吳州特色的唄!”田赫接過菜單,看也沒看菜便繞口令似地吐出了一連串的菜名,把個兩位小姐聽得小嘴一抖一抖的。


    少頃,鬆鼠桂魚、鬆子東坡肉、雪花蟹鬥、八寶鴨、香炸海蜒等各種餐點便星羅棋布在了餐桌上,其中有許多是兩位小姐未曾口福過的,


    “田老師,你真是太破費了,這麽多菜要花多少錢呀?”柳小姐“花球”還從未享受過這種待遇,言語中不免有些受寵若驚。


    “小意思、小意思啦,今天隻要你們玩得高興,吃得開心就行了。下次你們來我帶你們到鬆鶴樓撮一頓,那才叫過癮哪!”田赫隨話擺出一副不過癮的姿勢,進而又大談起諸如“滿漢全席”一類的大菜來。


    吃過中飯,田赫又帶柳小姐和“花球”逛了虎丘和西園,因有佳人作伴,田赫自然也是一路興致勃勃的,並且下意識地把柳小姐的座次排在了“花球”的前麵:“柳小姐、思小姐,今天晚上我帶你們去觀前街逛夜市。明天呢,我再領你們到吳州樂園玩玩,怎麽樣?”


    柳小姐說:“謝謝,明天我們還有課呢!”


    田赫滿臉的遺憾:“那就下次吧!”


    “花球”插道:“好的,好的,下次一定來。”


    田赫看了一眼柳小姐說:“一定要來嗬!”又抬頭看了看天,轉身對司機道:“火車站!”


    二十分鍾後,車子到了火車站,田赫又把柳小姐和“花球”,更確切地說是把柳小姐戀戀不舍送上了火車。


    “田老師,有空請來錫州玩啊。”柳小姐向田赫邀請道,並順手遞上了一張名片。


    “一定,一定。”田赫接過名片看也沒看,便揣在了口袋裏,他要充分珍惜這點點與柳小姐談話的寶貴時間。


    火車緩緩地開動了,兩位小姐將頭伸出窗外,並不停地向田赫招手。


    “別忘了,下次一定來玩!”田赫招唿著與柳小姐跑別,直到火車漸漸地從視線中消失,熱鬧了一天的心也隨著柳小姐的離去而異常落寞。


    “唉,要是天天和柳小姐在一起,那該多美啊!”落寞中的田赫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了柳小姐的那張名片:


    錫州大學中文係


    柳春


    辦公室主任


    地址:錫州市錫州路3號 郵編:21007


    電話:0511-123456(宅)0511-345678(單)


    “哇,還是個辦公室主任呢,怪不得這麽動人!”田赫心花怒放,不由得叫出聲來,並隨聲引來一些旅客奇怪的目光。他把名片在手中看來看去,心想要是上麵有柳小姐的字該多好啊,柳小姐的字一定象她本人一樣的清秀靚麗,更何況還是一個辦公室主任呢。這樣想著,田赫便不由得把名片又翻了過來,上麵還真有一行雋秀的小字:


    若有急事,可與我愛人周遊聯係,


    手機:14992175646


    “柳小姐結過婚了?柳小姐結過婚了?媽的!”田赫禁不住叫出聲來,又將名片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希望自已是走了眼,但白紙籃字,那幾個字並沒有因他的仔細而稍有變化。田赫象是一下子掉進了冰窟,手裏汗淋淋的,心卻一陣發冷,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已的錢包,更是心疼得不行:今天可是花了一千多塊錢!


    “這個狗日的……周遊!”田赫本想罵一句“狗日的柳春”,但一想到柳小姐的“蛋臉蜂腰”便不忍心將這個肮髒的字眼套在她的頭上,遂將滿腔憤怒轉到了那個“捷足先登”的周遊身上,他恨恨地將那張名片扯了個粉身碎骨,且天女撒花似地向空中拋灑。


    “喂,罰款十元!”四個麵相醜陋、臂纏紅袖章的老女人象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似的、不約而同地各舉著一疊花紙頭從四麵朝田赫圍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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