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伍林終於醒過來了。


    她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母親。母親穿著防護服。她有些激動,想坐起來,但被母親阻止了。


    伍母高興地撫摸著她的額頭,道:“孩子,你終於挺過來了。大夫說了,你不會再有事。”


    伍林笑了。她還很虛弱,輕聲地說道:“媽,讓你擔心了。”


    伍母感動地說道:“隻要你能好起來,媽就放心了。”


    伍林仍然笑著,她的笑即使是在冬天,也會讓人如沐春風。她問道:“是不是榆兒迴來了?是不是她救了我?”


    伍母點點頭,“榆兒,變了很多。”


    伍林輕輕地點點頭,道:“我感覺到了。媽,我覺得很滿足,榆兒平安地迴來了,我也好了。以後咱們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開。”


    伍母聽到這裏很難過。她不能告訴她,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如果她知道了,會要了她的命。


    伍林道:“媽,我想見見向明。你去幫我叫他來,好嗎?”她多麽期望看到他啊。她昏迷的時候,一直看到他焦急地在她眼前轉來轉去。她想,他一定是擔心壞了,她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會比較安心些。


    伍母愣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一會兒才道:“好,我去叫他。”


    伍母出去了。但她卻異常難過?她去哪裏把向明叫來?她隻好迴到伍榆的房間。


    伍榆正準備出院,看到母親滿臉淚水,疑惑地問道:“媽,您這是怎麽了?”


    “林子醒了。”伍母說道。


    “醒了?”伍榆興奮起來,又不解道,“那你怎麽還哭呢?”


    “她要見向明,可我去啥地方找他?”伍母無奈地說道。


    伍榆聽到這裏,沉默了。


    “榆兒,你說說該咋辦哪?”伍母無助地問道。


    伍榆道:“媽,你別著急,我去看看她。”她欲出去。


    伍母拉住她,叮囑道:“她才醒過來,千萬別跟她提向明的事兒,她經不起這個打擊。”


    “你放心,我知道輕重。”


    伍榆站在伍林的病房外,卻有些怯弱。雖然之前她見過她好幾麵了,但那時她昏迷,並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現在完全是麵對麵了。她該怎樣來麵對這個姐姐呢?很久,她才提起勇氣推開了門。


    伍林以為是秦向明,高興地看向門口卻發現是伍榆,不得一愣。


    伍榆走到她床前,強作鎮定地說道:“媽說你醒了,所以過來看看。”對她說話,她有些不習慣。


    伍林麵上露出了笑意,道:“坐吧。”她也撐著坐了起來。伍榆看到她艱難的樣子,幾欲伸手但最終還是縮了迴來。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伍林仔細地看著她,說道:“榆兒,你長大了、成熟了。”


    她意味深長地說道:“人總是要長大的,但願現在還不算晚。”


    伍林笑了,“不晚。”她停頓了一下,“這幾年你過得好嗎?”她看得出她的臉上有種滄桑。


    伍榆麵對著她,說道:“長這麽大,從沒像這三年過得這樣安心自在。”伍榆想了想,還是問道,“你呢?”


    她苦笑,道:“我?丈夫愛我,公婆疼我,我也心滿意足。”


    “但你不是離婚了嗎?你已經不是華太太了。”伍榆說道。


    伍林愣了一下,道:“是呀,我已經不是華太太了。可是這麽長時間,我一直都是這個身份,別人都喊我mrs hua。我所能說的也隻是做華太太的感受了。”


    伍榆充滿歉疚地說道:“姐姐,你恨我嗎?”


    她叫自己姐姐?伍林受寵若驚,別說沒恨,就算有恨,也在這聲叫喚中煙消雲散了。她高興道:“我怎麽會恨你?我們是親姐妹,我永遠都不會恨你!”


    伍榆感到眼睛酸澀、模糊,她想:也許所有被我傷害的人都會原諒我,可是我能原諒我自己嗎?


    伍林看著她這樣,握住她的手,寬容地笑道:“別這樣。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都不要再提,以後好好過日子。”她像想起了什麽,道,“我看得出來,昀誠是真的愛上了你。你看,他三年沒結婚,也沒找女朋友,明顯是在等你。他是個不錯的人,你一定要好好地把握。”


    好一會兒,伍榆才低頭說道:“我……我覺得配不上他。他可以找個比我好得多的女人。”


    伍林道:“在愛情麵前,沒有三六九等,隻有緣分。況且也不能以一個人的過去來判斷他的貴賤優劣。我想,昀誠不會因為你的過去而嫌棄你什麽,他愛的是那個迴到正途的好女人。你要好好珍惜他,才算沒有枉費他的一片真心。”


    伍榆陷入了深思。她需要伍林的鼓勵。她想,我一定可以戰勝心魔。


    伍林拍拍她的手,道:“別多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哦,向明這段時間怎麽樣了?他怎麽也沒來看我?”


    伍榆突然驚醒,有些結舌地說道:“噢,是這樣的,他……他……因為臨時有急事,出國了。”


    “出國?”伍林有點懷疑,“他為什麽突然出國?”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他沒說。他說一辦完事就迴來,還叫我轉告你,好好休息,讓他迴來看到健康的老婆。”


    這樣的說辭並不能說服伍林。她想到母親之前的反應,再看到伍榆此時的不安,她總覺得他們有什麽事兒瞞著自己。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她沒再追問。


    伍林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已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在這半個月裏,他們用不同的謊言搪塞秦向明的去向,伍林心上著急,卻也無能為力。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了,對母親和伍榆說道:“向明到底哪裏去了?你們不要再欺騙我!我要聽實話!還有爺爺,為什麽這麽久,也有沒來看我?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伍榆和伍母沒想到一向溫和的伍林竟表現得如此強烈,她是真的非常焦急。秦向明那麽愛她,不可能從她醒來到現在連個電話都沒有,爺爺一向疼她,也不可能不來看她,她不得不懷疑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兒。她想聽真話,不想再被他們蒙騙下去。但伍榆和伍母怎麽敢將真相告訴她?


    伍林見她們不說話,泄氣道:“好了,你們都出去。我再也不問了。”她見她們不動,叫道,“出去!”她們看到她這麽激動,隻能先出去了。


    病房裏,隻有伍林一個人了。她木然地看著窗外,喃喃地說道:“向明,你在哪裏?為什麽不來看我?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兒……”她的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襟。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房門被人推開了,她頭也不迴地說道:“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們欺騙我的眼神。”


    來人沒有離開,而是有些冷漠地說道:“我沒打算來欺騙你。”


    這個不算熟悉的聲音,使她迴過頭來。來人不是別人,而是樂冰兒。她感到非常意外,“怎麽會是你?”


    “為什麽不會是我?”


    伍林道:“你不是在美國讀書嗎?什麽時候迴來的?你怎麽知道我在醫院裏?”她有很多疑問。


    樂冰兒看著她,比上次在婚禮上見著她時的氣色好多了。她想,她的身體應該好了很多,她應該知道她家裏發生的所有事情。她沒迴答她的問題,而是說道:“如果你還在美國,那麽今天我就是秦向明的太太。”


    伍林愕然。這是怎麽迴事兒?


    “我想有必要讓你知道,發生在我的身上和向明身上的一些故事。”樂冰兒看著她說道,伍林隻能不解的看著她。


    “我和秦向明正在籌辦婚禮的時候,你卻從美國迴來。秦向明為了你,將他的未婚妻,也就是我,拋在婚紗攝影棚跑到你的病房。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嗎?”樂冰兒眼含淚水地問道。


    伍林不自覺地說道:“生不如死。”這也是她


    曾經的經曆。離開向明和華振結婚,克製了多大的痛苦,隻有她自己知道。


    冰兒冷笑,“看來你是感同身受啊。”


    伍林看著她,說道:“那麽今天你是來興師問罪嗎?”


    “問誰的罪?你沒有罪!”冰兒卻突然這樣說道。她看著伍林,有同病相憐之感,因為她倆都失去了最愛的男人。


    伍林不知道她想幹什麽。這段時間因為向明失蹤,她的心情很不好,也容易發火。她便道:“既然這樣,那麽就請你離開吧。”她不留情麵地說道。


    樂冰兒不動,而道:“看來你對我有敵意。”


    “你突然跑來跟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不知誰衝了誰?”伍林生氣道,“如果你認為我搶了你秦太太的位置,我可以把它還給你,如果向明同意的話。”


    樂冰兒忽然泄了氣,蔫了下來。伍林又是不解。樂冰兒抬頭,臉上已掛著淚珠,輕聲地說道:“林子姐,對不起,我並不是想來跟你吵架,隻是看到你,讓我想到很多傷心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伍林到底心軟,看不得別人難過,便放輕聲音道:“我也不好,不該衝你發火。你來,想跟我說什麽?”


    樂冰兒哭了起來,伍林有些措手不及,隻能不停地問道:“怎麽了,冰兒?”


    “向明……向明……”樂冰兒說不出話來。


    伍林心頭一緊,更強烈的不祥感完全占據了她的整個大腦。她激動地搖著她,道:“向明怎麽了?”她隻是哭,她更是著急,使勁地抬起她的頭,讓她麵對自己,“向明怎麽了?你快說啊?”


    “他……他不見了?”


    “不見了?”伍林覺得她的話很可笑,“他那麽大一個人怎麽會不見了呢?你開什麽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不見了。”樂冰兒終於可以說句完整的話,“他聽說,榆兒姐在印尼,就去那邊找她,沒想到榆兒姐看到尋人啟事後,就迴國了,他們就這樣錯過了。”


    “那他迴來不就是了?怎麽會不見了呢?”伍林不明白。


    樂冰兒接著道:“可是第二天印尼發生了海嘯。死傷、失蹤的人數超過了25萬,而向明也去向不明。”


    伍林完全驚呆了。她不可能接受這是事實,她失神地說道:“不,這不可能,向明,他不會有事的……”


    樂冰兒說完痛哭了起來,她也希望這不是事實,可這偏偏就是現實中發生的一切。


    伍林突然清醒了,問道:“我爺爺呢?他老人家呢?”


    樂冰兒道:“他看到新聞後,經受不了打擊,心髒病突發,去世了。”


    伍林猶如墜入萬劫不複的地獄!一下子暈到在地上……


    樂冰兒見狀,大叫著她的名字……


    伍林醒來,淚已幹,心已死。對她來說,與其這樣活著,不如死了幹脆。可是當她看到母親悲痛欲絕的眼神、滿目蒼老的麵孔,她感到了烈火煆燒般的折磨!她在現實和命運中掙紮。她希望自己從來不曾經曆過這一切,她希望秦向明隻是和她捉迷藏,等他玩夠了、玩得沒意思了,就出來舉手投降;她希望迴到家還可以看到爺爺慈祥的笑容,看到他老人家坐在桌邊等他們迴來共進晚餐,然後陪著他在花園看夕陽,聽他說著關於向明的故事……這一切再也不可能發生了,想到這些,她感到窒息!她一次又一次從清醒中昏迷,又從昏迷中清醒……她在焦慮地等待著有人來告訴她,秦向明迴來了。可是一個月過去了,他就像真的沉入大海,沒有任何音信。她抱著最後的期待支持著自己活著。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她一定不會選擇迴國,那麽秦家就不會遭受如此的厄運,而她也不用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可是命運似乎並不被他們的深情所感動:當他們以為可以在一起的時候,卻又無情地將他們推向希望與絕望的境地。他反複地這樣地戲弄著他們,讓她感到疲憊不堪!


    三個月後,醫生告之她的親人們,她可以出院了。他們看著她依然憔悴的麵容,無不擔憂,希望她能在醫院繼續住下去,但得到的醫生的建議是——心病須得心藥醫。


    她迴到秦家,看到龐大的宅子,滿心隻有淒冷之感。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覺得這座宅子有如此的大,更沒有覺得有如此的冰冷!家裏的傭人看到她,泣不成聲,她何嚐不想大哭一場,可是她不能!她必須表現得堅強,像一個正真的主人撐起秦家!否則有一天秦向明迴來,秦家就真的一無所有了。她必須守住這一切,這個地方是秦家的根。還有龐大的秦氏集團,她也要把它經營起來,那裏有太多爺爺和向明的心血,他們殫精竭慮才有了今天的秦氏王國,她不能讓它毀了。


    她給了家裏大部分工人足夠多的遣散費後,讓他們離開了,隻留下了小蘭、秦媽、柯師傅、一個園藝工人和一個保安。現在爺爺和向明都不在,她不想花太多的心思在家庭上,要全身心地經營秦氏。


    她出院後的第二天就去了公司。大家對這個年輕的女老板並不陌生,但對她是否能經營好這麽大的公司卻充滿了懷疑。她召開她上任後的第一個董事會。在會上,很多董事對她上任董事長一職表示擔憂,如果她不能找到一個令大家信服的人擔當總裁來管理公司,那麽希望她能讓賢。


    針對大家的“逼宮”,她始終保持沉默。直到所有的人不再說話,她才說道:“我承認,以我目前的狀況和的能力的確不能管理好公司的日常工作。但是你們都知道,秦氏是秦老總裁一手創辦、發展起來的。這裏有他老人家畢生的心血。前任總裁……”她的心像被銳劍狠狠地刺了一下,“也付出了很多精力,才有了今天的局麵。我並不是有什麽野心,才到這裏與各位爭名奪利,我隻想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替我的丈夫保住他的這個商業王國。各位,你們不必揣測我的用心,也不要擔心我任董事長一職之後,是否會讓各位蒙受損失。因為這個集團裏有秦家75%的股份,你們比我更清楚它對我們秦家意味著什麽。我比你們更在乎它的盈虧狀況。”她翻開手中的一份資料,接著說道,“在這將近四個的時間裏,我們公司的股價是一降再降,我不知道各位看到這組數據的時候有何感想?如果你們真的將秦氏集團看作是自己的事業在經營的話,我想應該會有人主動站出來改善這個情況,可惜這麽長時間,沒有人來關心。”她注視在他們,他們無不低頭,自覺汗顏。


    她又翻開了另一頁,“還有一組數據也讓我痛心。我們在全國連鎖超級市場的業績,第一季度比上季度竟下滑了三個百分點,而第一季度有新年這樣的大節,按照慣例,業績隻會上升,下降是絕對不合理的。請問在座的各位,你們知道原因嗎?”所以的人仍然不吭聲。她將文件夾“啪”的一聲合上了,嚴肅地說道:“因為大家關心的,並不是公司經營得好與壞,也不會在乎這個集團是否有可能倒閉,你們隻關心上年度各自的分紅問題。試問我怎麽可能將這麽龐大的集團交到你們的手上?”伍林的這翻話駁得他們啞口無言。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男人背後的賢妻,因為她的丈夫所蹤不明,她現在隻是一個孤獨的等待者。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收起柔弱,堅強麵對所遇到的一切阻力,盡全力保住丈夫的家業,然後等待著他迴來。


    她看到所有的人不再說話,道:“今天是我第一次召集大家來開會。本來是想商討有關靜碧園後期投資問題,可是沒想到各位給了我一個下馬威。我也說了一些激忿的話,但我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將秦氏經營好,讓它能繼續為大家賺錢。”她掃視著大家,“看來今天,大家沒什麽心情再談論靜碧園的事了,到時我會讓秘書將前總裁的意向發給大家,希望你們能給予支持。如果你們沒其他意見,散會。”她又看了大家一眼,沒人說話,就率先離開了。


    他們見他走了,都有些


    不解地互相看了看:她是大家曾經認識的那個溫和善良的鄉下妹嗎?


    人是會改變的,尤其是經曆朝夕之間親人愛人遠走的人。生死教會了他們活著所必需的勇氣。


    無論伍林在董事會上表現得多強硬,但當她關上辦公室門的時候,她還是感到力不從心。這麽大的一個集團,她一個不懂經營的弱女人怎麽撐得起來?她拿起秦向明的照片,他正看著她笑,還是那麽的燦爛,似乎沒有任何煩惱。她不知道以前他是怎樣將這麽龐大的集團管理得井然有序的。如果他還在,她就不用麵對繁複不堪的文件和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


    她的淚水滴落到他的笑臉上,她輕聲地說道:“你怎麽可以將這麽重的擔子放在我的身上?你在哪兒?你快點迴來,我快撐不下去了。”她緊緊地抱著他……


    “喂,華振嗎?我是伍林。”伍林想了很久還是提起了電話。


    “哦,是我,怎麽了?有事嗎?”


    “聽說你迴國了,我可以見見你嗎?”


    “行,在什麽地方。”華振坦然地說道,“嗯,好。半個小時見。”


    華振在伍林指定的地方看見了她。她背對他站在橋邊,穿著一套黑色的職業裝。在他的記憶裏,從來沒再見過她穿職業裝,但現在……他的心似乎被什麽東西蜇了一下。


    他走近她,輕聲地問道:“早來了?”


    她迴過頭,看見他,微笑道:“也是才到。”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道:“你看起來比以前幹練多了。”


    她苦笑,“我寧願自己過的還是以前的日子。”


    他不語。


    她問道:“你現在應該結婚了吧?”


    他搖搖頭,“我現在對結婚有恐懼。”


    “是因為我嗎?”


    他苦笑,“跟你沒關係。”


    她看向遠方,他也看向了煙霧縹緲的江麵。她道:“華振,你要好好珍惜江小姐。她對你真的是癡心一片,不能再辜負她,也不該讓她再等下去。一個女人有幾個二十年?又有幾個女人會在大好的青春時光裏,愛一個男人二十年?遇到她,真是你的福氣。”


    華振隻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她收迴視線,真誠道:“不要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可貴。那時就晚了。”


    他說道:“我想這一輩子我都會欠她。”他的目光又迴到她的身上,流露出深情,“伍林,我很後悔跟你離婚。如果我們沒有離婚,就不會有這麽多不幸。”


    她苦笑,“都已經發生了,還說它幹什麽?”她的目光有些幽遠,“我現在隻有一個心思,就是等待向明迴來。我相信他一定會迴來。”


    他不語。她知道在她心裏,他永遠也代替不了秦向明。不管他在哪裏,不管他是否還活著,她的心會永遠跟他在一塊兒。


    她的思想鬥爭了半天才道:“華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麽事兒,你說吧。”他道。


    “我想請你到秦氏來幫我。”她充滿期待地看著他說道。


    他沒有作任何迴答,像先前一樣看著遠方。


    她說道:“我知道,美國有你自己的事業,而且經營得相當不錯。我的這個請求,有些強人所難,但是麵對如此大的集團,我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它比我想像的,還要難以經營。我真的太累了。”


    他仍是一言不發。


    “如果你真的不想來,我也不勉強你。”


    他終於開口了,“你不怕別人說我們狼子野心、乘虛而入嗎?”


    她笑了,道:“清者自清。我相信你不是那種害怕流言蜚語的人。”


    他也笑了,卻是苦笑。


    華振終於還是答應了伍林的請求。他想無論是什麽時候,他永遠也不可能拒絕她對他的任何請求。他轉讓了美國的公司,而華父母自感年數已高,有落葉歸根的願望,於是他帶著父母和江瑞雲迴到了國內。


    他就任了秦氏集團的總裁。伍林為了表示對他的感謝和對他關閉美國公司的補償,願意將其在秦氏所擁有的10%的股份贈予他,但他婉言拒絕了,隻接受了年薪150萬的待遇。這個待遇對他來說相當的低。


    伍林對他肯來秦氏當然是感激不盡,同時她很清楚他來不是為了名和利,僅僅隻是出於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


    華振上任以後,首先將秦氏的經營方針、策略及涉及到行業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他看了近幾年的財務報表及財務分析報告。無疑地,秦向上任後的業績節節上升,但自從他出事後,業績開始下滑。即使伍林苦撐了一兩個月,這種如拋物線的下滑之勢也沒有得到控製。


    已經過了十二點,華振還在看文件。


    伍林提著夜宵來到他的辦公室。他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道:“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伍林微笑道:“我知道你肯定還在看文件。你從前就是這樣,不把事情做完,絕不迴家。我還不是經常陪著你深夜才迴去?”


    華振笑笑道:“今日不同往昔。以前你是我老婆,現在你是我老板,不用再為我等待了。”


    伍林道:“在我眼裏,你一直都是我朋友——值得我交心的朋友。”


    華振心想:一直隻是朋友?在她心裏,我從來不是她的丈夫嗎?這也許就是我婚姻失敗的原因。


    她將夜宵送到他的跟前,“這是我特地為你做的蛋糕——有山楂片和葡萄幹的——你最喜歡吃的那種。”她為他打開,並將牛奶也幫他倒進杯子裏。


    他看著她做著這一切,似乎又迴到了在美國的時候。她也是每晚給你做不同的夜宵,在家時會幫他端到書房,在公司時會為他送到公司……今晚這一幕,讓他突然感到又迴到了過去,就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吃驚。她輕輕地縮迴了手,有些不自然地笑道:“你吃吧,我該迴去了。”


    華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歉意道:“對不起,我……”


    她隻是理解地笑笑,道:“不早了,你也早點迴去吧,江小姐還等著你呢。”


    他看著她的背影,心裏酸酸的。


    華振對公司的業務漸漸熟悉了,但壓力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加重了。他能體會到秦向明管理這個公司時有多麽艱難。然而,他給人的感覺永遠都是充滿了陽光與朝氣,似乎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壓倒他一樣。


    華振進公司的第三個月,終於讓秦氏轉虧為盈,扭轉了連虧四個月的局勢,同時也讓大跌的股票迴暖,股民對秦氏股,重新恢複了信心,前景大好。


    伍林看到這一連串的成績,心上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她相信華振完全有能力經營好這個企業,她也安心了。


    她看完財務報表後,臉上浮現出久違的笑容。她對華振說:“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華振伸了腰,笑道:“老板的微笑就是對我最大的鼓勵。”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


    伍林不解地問道:“什麽差不多了?”


    “佳人有約。我得去赴約。”他站起身來,拿起外套,“這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嗎?”


    伍林開懷一笑,道:“我真是希望你們能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


    “如你所願了,我們正打算下個月蜜月結婚。”他笑著看她,“你批不批假?”


    伍林猶豫了一下,道:“到時再說吧。好了,快去吧,去晚了,可有失紳士風度。”


    “我走了。”他的臉上也滿是笑容。


    她為他能走出過去的陰影而興奮不已。她覺得他變了,比以前開朗了,話也多了,更重要的是他的笑容多了。


    伍林請了明昀誠和伍榆吃飯。


    明昀誠看到伍林,開玩笑地說道:“有模有樣的,越來越像女強人了,能讓秦氏三個


    月內扭虧為盈是個奇跡呀。”


    伍林道:“都是華振的功勞。你知道,在商界,他是匹黑馬。”


    “先有伯樂,後有千裏馬。”說著他們開懷而笑。


    伍林看著他們道:“你們交往了這麽長時間了,也該談婚談嫁了。給我個準信,打算什麽時候完婚?”


    伍榆和明昀誠彼此看了一眼,伍榆說道:“我現在還沒打算結婚。”


    “為什麽?”伍林不解。


    明昀誠不說話,伍榆道:“你一直說秦向明會迴來,可是都好幾個月了,沒有他一點音訊,你認為他真的會迴來嗎?”


    伍林茫然地點著頭,“他會迴來的。”


    “既然這樣,我陪你一起等。是我害了他,害了你,我不能隻顧一個人的幸福。他一天不迴來,我就陪你一天不嫁人,他要是一輩子不迴來,我們就等他一輩子。”


    伍林心頭一暖,微笑道:“你真傻,他迴不迴來,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是我的丈夫,等待他,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何苦陪著我傻等,讓昀誠受苦。”


    “他要是不願意,可以去找別的女人。我可從來沒有強迫他。”


    明昀誠欲說話,被伍林搶先說道:“你這是什麽話?不是成心要他難受嗎?“她頓了一下,嚴肅地說道:“榆兒,你要是認我這個姐姐,就聽我這一迴,馬上跟昀誠結婚!”


    “我……”


    “別勉強她了。”明昀誠說道:“我跟你一樣,也是心甘情願地等著她。”


    伍林斷然道:“這絕對不行!榆兒,我從來沒求過你什麽,就算曾經有,你也沒滿足過我,但是在你和昀誠結婚這件事上,我希望你能聽我一次勸,馬上和他結婚。”


    伍榆不說話了。她想了想,道:“我可以答應,但是你也得答應我,如果秦向明再過半年不迴來,你不能再等他。你還年輕,應該去尋找新的幸福。”


    伍林點了頭。可她心裏卻有著其他的打算。


    伍榆和明昀誠終於舉行了婚禮。


    伍林看著他們幸福的樣子,心想:一切都有一個好的開始,但願一切都能在我的預期中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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