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若寺,是楚天青小時候每月都會去的地方。


    她自小被做男子裝扮,隻因為她父親隻育有她一人,卻必須有一個兒子來封住那些族人們對她家虎視眈眈的打量。


    從小,楚天青便被嚴格地安排讀書習武,每月僅一日得以隨著母親前往青若寺上香,偷得片刻玩鬧時間。


    楚天青也懂事,從不一人跑遠,隻在後山的蓮花池邊看花看水看魚。


    然後,在某一日,她在花叢中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倒影。


    那是她與小雲裳的初遇。


    雲裳當時是一戶才剛喬遷來的大戶人家的長女,那人家拜訪當地大家,毫不避諱楚家涉足江湖,上門拜訪。


    之後,更將雲裳交托到楚家習武。


    至此,楚天青便和雲裳幾乎同吃同行,雲裳長楚天青三歲,總想壓著楚天青喊她姐姐。兩個孩子也就這樣笑鬧著長大。


    兩人也曾結伴闖蕩江湖,縱馬歡暢,漸漸互生情愫。她們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麽下去,直到一個夜晚。


    那夜,楚家突然被人闖入,那人竟然對楚家的布置一清二楚,直入內堂重傷了楚天青的父親。


    在楚家混亂之時,雲裳的身世又被揭開,竟是重傷楚父的邪派中人,那人前後還獨創數個門派殺傷許多江湖上有威望的人士,一時間,江湖上對雲裳父女的討伐聲日益高漲。雲裳更是被楚家族人認定了泄漏楚家布置的罪。


    麵對族人的聲討以及想要奪家的舉動,楚天青顧及重傷的父親以及柔弱的母親和幼弟,不得不站出來,當先走在滅邪教的最前端。


    那樣的情況,縱使楚天青從未懷疑過雲裳,縱使她從未將劍指著她,江湖上的言論卻不會提及這些。


    遭逢巨變的雲裳在一夜潛入楚天青居所,指著她問是否願意跟她走,遠離江湖。


    最後,在楚天青的搖頭中斷劍斷情,再無聯係。


    邪教覆滅,所有人都以為不起眼的雲裳同那些人一並死了。


    楚天青卻知道,雲裳的模樣牢牢刻在她腦中心裏,那些人裏麵,無一是雲裳。雲裳也不會卷入這正邪紛爭當中。


    那場大戰讓楚天青成了武林盟主,讓楚家不再動蕩不穩,也讓楚天青斑白了頭發,從此再不與人結伴江湖行。


    後來,江湖上傳出了赤練娘子的名號,以及她領著的連雲寨。


    當時武逸辰與楚天青相聚時提到她,楚天青突然笑了,難得地醉倒到蓮花池邊。


    “若我死了,將屍體燒了撒到青若寺後山的蓮花潭裏吧。”


    轉述了這句話,湘篁自己也摸不清到底是何心理,難道是突然想要去挽救這兩人?是自己感覺到惋惜了?


    雲裳未曾聽楚天青說明,當時的楚天青也確實百口莫辯,最終,兩個人獨自渡過了這十幾年,皆傷了心,白了頭。


    若是她,若是綰綰……


    話音未落,湘篁突然感覺到身邊的人身上傳出強烈的氣息變化。


    兩股氣息似在衝突,其中有一股還隱隱有一絲熟悉。


    湘篁站起身,看著緊閉雙目的赤練皺著眉剛想說話,從山道通往這塊空地的入口那兒卻傳來一股更不詳的氣息。


    沒等她來得及做什麽,整片空地被一股力量封閉起來。


    不止湘篁,就連普通的鏢師們也都覺察出不對,天空變得越發黑,原本還能瞧見的星星和月亮徹底不見了蹤影,壓抑的黑色仿佛隨時能將他們吸進去一般。


    樹聲,風聲,全不見了蹤影,整片空地寂靜得可怕。


    這還不止。


    不過一會兒,原本燒得正旺的幾個篝火也漸漸暗了下去,轉眼就隻剩下零星幾個火點,任憑鏢師們怎麽撲救,也不見半點氣色。


    如今,他們幾乎置身於完全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拿出兵器戒備!”武逸辰大聲說,他作為少鏢頭,決不能露出一絲慌張。


    話音未落,他感覺到身旁有人靠近,抽劍便是一刺,隻覺得劍尖被人輕易扣住,緊隨其後的聲音讓他緊繃的心放鬆了一些:“是我。”


    來人是楚天青。


    當武藝到達一定境界,僅憑聽力也能做很多事,楚天青便是如此,而冷靜下來的武逸辰,也不差。


    但是,這還隻是開始。


    隨著第一聲慘叫響起,所有人才知道盜匪們已經開始了他們的行動。


    借著這不尋常的黑暗的遮掩,他們偷偷從後方殺了過來。


    痛唿聲連連響起,鏢師們亂了起來。


    他們幾乎什麽都看不到,甚至不知道觸碰到的到底是夥伴還是盜匪,隨時可能喪命的驚恐讓他們心底的慌亂快速增長,有人已經開始胡亂揮著手中的武器,隻求沒有人近身。


    一時間,武揚鏢局的人一片混亂,甚至有不少人傷在夥伴的手中。


    “都住手!”黑暗中響起楚天青凝氣一喊,幾乎所有人都是下意識地一停。


    空地上突然出現了光,雖然是怪異的青綠色,卻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照得一清二楚。


    湘篁站在空地中央,雙手捏訣,頭頂一張道符正是光源。


    赤練拿著劍站在湘篁不遠處,目光冷冽地警惕看著四周。


    失去黑暗的遮掩,這些在銀虛子的咒術下能在黑暗視物的盜匪也失去了最大的仰仗。


    鏢師們立刻迅速反擊,受傷的鏢師退迴鏢車附近包紮警戒,其他的毫不客氣地持著兵器攻向盜匪。


    因為是暗襲,盜匪們也沒有傾巢而出,被這意外的光源徹底打亂陣腳,沒多久便一潰千裏。


    林中,潛伏著查看情況的厲老大見狀,立刻看向身邊帶著的銀虛子:“銀虛子,怎麽會這樣?!”


    銀虛子的臉色也很不好,本就顯得枯黃發青的模樣越發見不著活氣:“那小道士比我想的要厲害,我傷重未愈,沒辦法。”


    厲老大麵色猙獰,但是銀虛子留著還有用,他隻有將陰鶩的目光放在空地中央的湘篁身上。


    “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道士而已。”厲老大狠狠地說。


    “厲老大,接下來如何?”一同的其餘盜匪首領齊齊看向他。


    厲老大拿起手中大刀:“就算不借助其他,我們這麽多人還拚不過他們小小的鏢隊了?那傳出去江湖上還不笑掉大牙!”他站起來看了眾人一眼,“這一次的寶貝非同尋常,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活口,將消息傳出去。想必諸位也不希望之後不得安寧吧。”


    “厲老大說的是!”一人站起來,拿著武器,目光中也閃著狂熱。


    其餘人也紛紛點頭應答。厲老大說的沒錯,若是這次伏擊傳出去,不說武揚鏢局不會放過他們,其他江湖勢力也都會為這寶貝虎視眈眈,甚至還能打著替天行道的名義正大光明地打上各大山寨。


    在厲老大一聲令下,所有盜匪高喊著往山下衝去。


    聽到這震天的喊聲,鏢師們紛紛往山上看去,看到黑壓壓的盜匪們也不禁膽寒。


    原本早已兵敗如山倒的伏擊盜匪見狀,看到生的希望,又骨氣勇氣硬拚起來。


    盜匪縱使單挑不過鏢師,可是,這數量也太多了。


    “退到山道口,壓陣對匪!”武逸辰大喊,立刻作出判斷。


    麵對潮水般的盜匪,他們退到狹窄的山道守住口子是最好的辦法,盜匪沒辦法用數量對抗他們,鏢師們也能輪番上陣爭取到緩氣的機會。


    武逸辰話音一落,眾位鏢師便采取了行動,慢慢後退。


    有著楚天青和武逸辰以及幾位功夫好的老鏢師壓陣,鏢師們成功退到山道口。


    但是,又一個發現讓鏢師們慌亂起來。


    “少鏢頭,這裏走不過去!”有人高聲喊道,帶著明顯的驚慌。


    明明眼前就是山道,一覽無餘,可他就是沒有辦法跨過去,就好像有一堵無形的牆擋在那兒一般。


    武逸辰一愣,轉頭看一眼後方,也不知是何原因。


    “這裏下了陣,出不去。”湘篁的聲音遙遙傳來,她始終站在那兒,赤練和兩名鏢師圍著她對抗想要殺了湘篁的盜匪。


    “背靠山牆成圓形防守,傷員退到內圈休息,逸辰你上去,防備有人從後方襲擊。”楚天青沉聲道,一劍斬出殺了衝過來的三個盜匪。


    她的目光落在湘篁那兒,有幾個明顯不同於一般盜匪的人往那兒去了。


    “放心,這邊能撐,你趕緊過去,不能讓小道士出事!”武逸辰點頭,飛身上山,鏢師們也按著楚天青所說的方式圍好。


    如今,也隻能靠著防守拖延一下時間。


    一時間,兩方相持不下,都殺紅了眼。黃土上沾染了大量的鮮血,四處可見倒地不起的人。


    山上,被厲老大丟在那兒不管的銀虛子不見了先前那副虛弱的模樣,站起來看著下麵空地上的廝殺,臉上帶著殘酷的冷笑。


    他的視線落在楚天青身上,陰冷地說:“好寶貝,享用這場盛宴吧。”


    作者有話要說:楚天青和赤練確實是有卓一航和練霓裳的影子,不過楚天青比卓一航還是稍好一些,然後兩人會是he。


    到這一章,這個故事的陰謀應該大概能想到了,不是盜匪和鏢師的衝突而已哦~


    再然後,綰綰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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