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黃昏,清心和僧友們正打掃整理僧舍,進來兩個笑容可掬的師兄,用福州方言向清心打招唿。清心身處異鄉,乍聞鄉音,倍感親切,也操起方言迴話。兩個師兄東扯西談,問清心初到南少林的飲食起居是否習慣,和外鄉的師兄弟相處如何,有什麽需要幫忙盡管開口……異鄉的大熱天裏,兩個師兄地道的鄉音、溫情暖意烤的清心更加心熱,不疑有它。兩個師兄兜了一大圈,卻能很自然的聊出今日來找清心的目的:我們的家鄉,雖然和尚出了好多,可在南少林做武僧的,名字倒背都隻要一碗飯的工夫,於我們和尚之鄉的美譽極不符稱,所以師兄們商議,召集新來的師弟們開個同鄉小會。


    清心正想找些事來打發光陰,聞聽此言,連連稱好。他在家鄉耳濡目染,未出家前便曉得做和尚關係是很重要的:舅舅如果不是和尚,我也不會是和尚。清心正要欣然前往,師兄又道:“這間僧舍還有同鄉麽?”清心說:“還有一個,叫顏佩傑,不過他雖生在福州,卻長在福寧,說的是地道的福寧方言。”師兄聽後收迴方言,改說官話。


    顏佩傑一聽,也是欣然應許:“多認識一些朋友當然是好。”兩個師兄接過此話:“交朋友多多益善。”又問其他人去不去?


    福建方言的大多生硬,感情隻在語調中體現變化。其他人聽不懂清心的“鳥語”,大是無味。這時終於從中解脫,柳燦生第一個嚷嚷要去,他是跟定了清心。百曉知習武是為了將來親曆武林大事時能夠自保,他愛說武林中事,更愛聽武林之事,也說要去。劉金鈿和孟文起愛熱鬧,這事不會少他們。劉凱問:“有東西吃麽?”聽到師兄說有花生,便道:“也行,算我一個。”石孝是沙彌頭,幾個師弟一起出去,他不放心,也跟去了。


    趙幹城身體肥胖,走起路來胸前一顫一顫的。他好靜,和其他人話不多,跟閨閣小姐一般。一次孟人起和他開玩笑,從背後來了個熊抱,抓他雙乳,取笑道:“說不定你是我們這的祝英台咧。”竟把他弄哭了,其他人再不敢和他開玩笑,他更加寡言少語了。付瑞瞧不起這些人,懶的搭理,便走出舍外。那林宇自從得知付瑞是縣令之子,終日鞍前馬後,倒水端茶,攀定了付瑞,連忙跟走。那葉穆元卻不知跑哪裏去了。眾人走出門外,撞著剛加練鐵紗掌迴來的召平,清心看他手掌通紅,心想:“這個武癡肯定不會去的。”清心禮節性的提到此事,召平卻道:“好啊,當是散步,正好散功。”


    一個大廳裏,一個桌台上,一個中年和尚滿臉堆笑,台下坐著三十來個新和尚。身後一個青年和尚將他介紹,這中年和尚算是你們的師叔,是南少林寺十八銅人之一,青年和尚見台下新僧麵露欽佩,就繼續用最美好瞻富的言語讚美這位曆經千錘百煉為福州和尚爭光的師叔,許諾將來多為鄉親謀福利雲雲……。那個師叔極是謙虛,不時羞笑迴著:“哪裏,哪裏。”“蒙師長錯愛。”“謝鄉友抬愛。”……


    這位師叔與台下新僧共話鄉情,又說從南少林寺出去的福州和尚都成了各地寺廟、鏢局、有錢人家裏的香餑餑,讓大家對未來要有信心。他說得連珠並玉,鼓動人心,清心第一次覺得南少林寺也並非一無是處。


    話到尾聲,師叔又給大家一個驚喜:“兩年後大家都會接觸到棍法,我先送大家一根,有空打打根基。”既敘鄉情又有禮送,台下新僧均是歡喜,劉凱更是慶幸自己跟來了。領同鄉來的幾個師兄開始送棍,師叔繼續在台上開談作解:“這僧棍采用閩西上好硬木,剛柔並劑,又是縣東王二師傅的獨門手藝……”


    新僧們未覺這話有異,隻是摸著僧棍,有的當場試用起來。石孝眼見天色已晚,帶著眾人想要作別離去。門口卻擋著兩個師兄,不肯放行。石孝迴頭看著師叔,師叔也沒放眾人走的意思,繼續把打造這僧棍的店鋪吹得天花亂墜,接著“建議”道:“賣這些僧棍讓你們很多師兄發了大財,你們不妨向周圍的師兄弟推薦推薦。將來你們若有機會闖十八銅人陣,我會支會其他的師叔照應照應。”


    眾人漸漸覺得不對勁,隻是唯唯諾諾應著,沒人真的掏錢。那師叔越吹越沉不住氣,終於兇象畢露:“棍我送你們一根,一人要買十根迴去賣!”


    “好啊!這不是明目張膽的搶劫麽!”眾人開始惱了,一些人站起身想要衝出去。一群人圍住他們,是那些師兄,手上開始有了動作。人在強權下,不得不低頭,大多數人乖乖的迴到座位上。那些師兄將一捆捆僧棍硬是塞進師弟們的手裏。


    突然燭火全熄,是召平吹滅了大蠟燭,大聲罵了一句:“捅你娘的,敢向老子要錢!”沒人知道他爹原是個山匪,他是帶藝進了南少林。


    廳外雖有月光,可燭火霎時而暗,眾人視覺一時無法適應,伸手難見五指。召平心中怒火噴發,雙手鐵砂掌便推中看門的兩個師兄,帶著清心他們瀟灑離去。眾人笑讚召平的功夫了得,打的痛快。隻有石孝麵帶憂色。


    真應了一句俗話:“老鄉找老鄉,背後一尖槍。”隨著鄉情的破滅,清心對南少林寺徹底絕望了。


    隔天經課後,建寧的同鄉來找劉金鈿,可任他們口若懸河,鄉情盈溢。劉金鈿死活不去。眾人心中稱幸:“還好昨夜先見識了清心的同鄉師兄們。”顏佩傑把無處處理的僧棍收集起來賣到各個僧舍做了衣杆子,小賺了一筆,剩下幾根就放在自己僧舍外晾褲衩。


    又有一句雅話:“人以類聚,物以群分。”眾人的脾氣不同,相處久了,便開始三兩成對。清心被楚芥騙過,對人不再推心置腹。可人總要說話的,他和葉穆元、顏佩傑成了能聊得來的朋友。清心開始覺得柳燦生總是粘著自己,有點討厭:“這麽大了,還叫全僧舍的人玩老鷹抓小雞。”


    一天,清心帶著葉穆元、顏佩傑去縣裏找吃鍋邊的地方。店鋪是有幾家,可沒有一家店主能說福州方言,清心就覺得這鍋邊味道不正宗了。


    葉穆元便說:“臨淵羨魚不如歸而結網。連老嫗都能做的東西,你怎麽不自己學呢?”


    清心說:“我總覺得別人做的才好吃。”


    顏佩傑接口道:“就是有你這樣的想法,錢才讓人賺去了。”


    上次的事得罪了十八銅人之一,他教的弟子經常來找清心僧舍麻煩。首當其衝的就是召平,召平是個拚命三郎:“反正這些人不敢把我打死,就當練拳。”打了幾次,那些師兄反倒怕了,就專挑柳燦生、趙幹城這樣的軟柿子欺負。他們不敢欺負付瑞,那是當官的兒子,林宇也跟著躲過了拳頭。孟文起和劉金鈿半夜裏偷偷去那些師兄的僧舍門前解手,搞的臭氣熏天。那些師兄防範了一陣,以為不敢再來,哪知兩人就等他們有這想法的時候又去跑去撒了一泡。


    林彪強聽說弟子被欺負,便找上門去找那個銅人理論。他出身市井,學潑婦罵街能算一流,可要在廟堂之上講理,就顯得拙相宛出,越說反倒成了自己這邊理虧。後來逼急了,幹脆也罵一句:“鳥你娘的,敢欺負我的徒弟!”和那個銅人大打出手,把銅人眼上打出兩個黑圈。


    “什麽十八銅人,也不過如此!是吹牛皮、拍馬屁混到的吧。”


    “你放……我們十八銅人合起來才是天下無敵……”


    這件事轟動了整個南少林寺,林彪強被罰杖責三十,麵壁思過一個月,那銅人卻一點事也無,隻不過他的弟子再沒來清心這個僧舍找麻煩了。這件事把林彪強的徒弟們感動的尚氣激揚,個個發奮習武。清心剛開始也勤煉了一段時間,後來又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


    清心就這麽渾渾噩噩的在南少林寺過了第一年。又到炎炎夏日,無風夜晚,清心汗粘竹席,隔壁的柳燦生又唿唿做響,鼻子捏了幾次也沒用,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麽睡著的。清心實在難以入睡,獨自一人去小河溏洗澡。南少林寺並不允許僧人擅離僧


    舍,並派有專人看管。可今天看門老和尚不知道在看什麽書,津津有味,還眼眯眯的流口水,清心大搖大擺的走過去,他竟沒注意到。


    清心光溜溜的浸泡在河溏裏,一種聲音似曾相識,異喉同曲,卻不再是幻音,而是真真切切,大膽熾烈……


    列位看官,上章說到的風流大醜事,這裏才開了頭,這事給清心帶來什麽變化,且聽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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