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愛情時是充滿激情的,但其代價也是巨大的,兩個年輕人享受到愛情的甜美時卻也飽受了艱難困苦的煎熬。打工生活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在愛情被冷卻下來之後,他們更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愛情雖然是美好的,但生活更為重要,沒有踏實的生活就不會有什麽美麗的愛情。陳方衝和覃柔柳通過熟人和教育局、人事局的領導打好招唿後,決定迴家繼續教書育人。


    他們帶著女兒,帶著疲憊的心迴來了。


    一個苦苦等待,一個曆經波折,兩個人更相愛了,踏實地過日子,不知羨慕了多少人。


    張國濤當上副主任後,僅僅兩三年時間就當上了年級主任,教學上更認真更努力了。對這次轟轟烈烈的課改,更是成為了開路者和先鋒兵。不僅是b類園丁的培養對象,更是在這個小縣城實驗區的管理人。甜甜美美的愛情,踏踏實實的工作。兒子讀書時,工作也出成果了,他成為了“河東中學”的副校長,他還在努力地前進著,希望明天會更好……


    藍秋燕有了這樣的丈夫,不僅把家庭治理得條條有理、精心地嗬護著兒子,而且工作上也穩紮穩打,雖沒有當官的欲望,卻也沒有拖累張國濤的後腿……時不時聞言張國濤有外遇的閑言碎語,她也曾在意過,但是並沒有刻意的追問,也沒有對他進行無理的糾纏。她心中隻有一個信念:隻要張國濤對我好,我就不要奢望太多了——幸福是屬於經曆苦難且珍惜擁有且滿於現狀的人的!


    自從陳東明轉業後,他在親叔的關照下很得部門領導的器重,可謂春風滿麵,平步青雲,但是他正在做飛黃騰達的官夢時,他的叔叔因被涉及瀆職而被調到異地,深諳官道的人也不管這叔侄倆如何的使出渾身解數,他們都沒有掙紮出殘酷的官場陰影,導致陳東明鬱鬱寡歡的,迫於生活的壓力,不得已與一公務員結婚,過著別人羨慕而自己卻有苦說不出的無奈的生活……


    現實的悲劇觸動了人們靈魂深處的脈動,感歎之餘不免會想方設法去反思這些問題。特別是一些重點學校的高材生,表現出的卻是不對應的高分低能,有的高考狀元居然生活都不能自理,受人資助的貧困生居然也沒有幫助別人的同情心……這樣的教育不是人類的悲哀嗎?於是專家們唿籲必須對教育改革。在數次教育改革的基礎上,取西方之長補東方之短,素質教育在中國粉墨登場了,真是鼓舞人心,可喜可賀啊!


    學生減負了,老師能減負嗎?反而得學習更多的新內容來迎接這次規模盛大的課改。於是教師們更忙了,眾多教齡頗長的老師開始抱怨起來,教育搞得好好的,為什麽瞎搞著學西方搞改革,西方的人都接受良好的教育,為什麽還是屢屢出現犯罪分子呢,而且還呈上升趨勢。不僅年長的老師抱怨,年輕的老師也有發不完的牢騷。


    厚厚的“通識”資料,生疏而複雜深奧的教學理念,還有語文、數學等學科的課程標準。剛接觸時誰都會手忙腳亂,有些像無頭蒼蠅,急得亂撞。


    教學了七八年的老師,如果教學成績平平的話,就算再有鬥誌的人,也會變得沒有激情了。李娟萍就是一個特例。自從與程彬鋒結婚後,對待工作的心態大不如從前了,整日與程彬鋒聊心事談見聞,自學考試考到半途也就放棄了,她調到“河東中學”後,又感情用事地陷入到為孩子奔波的旋渦中,教學上的事情更是得過且過,程彬鋒的多次勸阻也起不了作用,於是與程彬鋒鬧得有些不可收拾了。尤其是買了電腦之後,迷戀電腦的李娟萍更是無心於教學,幾次期考都在倒數之列,被調到“河東中學”的差生班後,對工作更沒有信心了,整日泡著網,也學會了對程彬鋒指手畫腳。近段時間,不是抱怨程彬鋒不照看兒子,就是抱怨他做的飯菜不可口,鹽多油少,或酸甜不佳,心情不好,更是無中生有,指鹿為馬。時時拿自己的家境與有錢人比,不是抱怨自己的房子小,就是抱怨家庭的經濟緊巴巴。為了孩子的程彬鋒忍氣吞聲想不與她計較都難,冷戰也連續地持續著。同床異夢,感情又怎樣不難堪?麵對課改的新任務新要求,她的脾氣能不爆發嗎?氣還是無情而又習慣性地撒向了程彬鋒。


    當初如此地和睦,如今如此地背離,還有心思為這種生活而努力工作嗎?誰來安慰這顆在工作中遭遇挫折的疲憊的心?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所學校的課改浪潮的口號喊得如此響亮,老師的熱情卻不高,特別是校長不可商量的命令——課改要搞,但教學質量必須保持,分數還是學生學校的命根子。一個有激情的人遇到不好的領導也會泄氣,更何況如何能為工作賣命。魯迅先生啊,你讓我見到了希望。他開始瘋狂地閱覽長篇名著及各種期刊雜誌,寫起了日記和心得精神抖擻。他還開始構思著自己完美的作家夢——寫長篇小說。日夜操勞的他終於病倒了,醫生要求他必須增加營養且停止勞累注意休息,李娟萍也時不時心疼的提醒他要聽醫生的話。這時的他卻變得固執的衝動起來,或許是為了安慰空虛的內心,或許是被長篇小說的事情發展人物命運關注,或許是為了心中的理想……他堅持了下來,身體卻每況愈下。陳方衝,藍秋燕等人也多次勸說他還要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理想也是在身體健康的狀態下才能成就的,他表麵點頭答應,背地裏依舊我行我素。看到兒子用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喊他爸爸時,他流著淚的緊緊地摟著兒子,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用道理勸開了兒子:兒子,爸爸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記住,你長大了,做任何事情都在有恆心,不能半途而廢,要堅持自己的理想,才會有事業上的成就……


    漸漸地程彬鋒的身體更虛弱了,有幾次還在講台是暈了過去。慢慢地,有時連課都不能堅持上了。隻能斷斷續續地邊請假邊上課。老師們意見大了,學生意見大了,學校調查清楚情況上報教育局和人事局後,“兩局”無奈地對他下了通牒:必須在一年之內養好身體,否則將嚴重處理。


    這時程彬鋒才覺得事情的嚴重,沒辦法,停止了輔導,停止了看書,停止了寫作,忍痛在病床上治療。誰知天不如人意,勞累成疾的他一年下來也沒有什麽成效,再怎麽痛苦地堅持也不能達到“兩局”與學校的要求。兩局與學校商量,最後得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決定在特殊的情況下以特殊的方式內退程彬鋒。


    曾經的優秀教師,如今被僅僅可以得到最低生活費的方式內退,多麽殘忍的事實啊!親朋好友的心都被他傷透了,他還得承受李娟萍和雙方父母的抱怨和責罵。雖然與李娟萍同床異夢多年,但他畢竟是李娟萍的丈夫,這個麵子李娟萍接受不起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兩人被迫分居了。


    身體虛弱的他精神開始崩潰,文思居然沒有紊亂和枯竭,反而更有創意了,短篇小說及各種豆腐塊頻頻發表,這成為他苟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理由,同時他又繼續輔導那五個學生。他開始向長篇小說衝刺了,當他花半年多時間滿懷熱情地完成第一部長篇小說時,更殘酷的事情發生了,久經波折地聯係了十來家出版社居然都沒有願意接受。很無奈,他隻好把它投到了網上,無稿費地發表了,可是幾個月下來,點擊率還是廖廖無幾,這叫他怎能接受呢?他一氣之下退出了市作家協會,開始足不出戶地閉門思過。


    又氣又恨的李娟萍對他終於忍無可忍了,原以為他還可以為她挽迴麵子,現在看來是完全沒有希望了,開始變相地折磨,有時飯菜做好了見他在睡覺,她居然把菜全都吃光了。有時傍晚說帶兒子去買菜,居然是和兒子吃完飯才兩手空空的迴來。不僅如此,還常常用惡毒的言語攻擊他……


    愛,本身是為對方著想的,但是愛一旦變成恨了,就會義無反顧地恨透對方了,一點餘地都不會留。程彬鋒在多重的打擊後,終於受不了這種感情折磨了。在一個寒冷的冬天,他逃離了“河東


    中學”的家。


    好久一段時間後,家人才知道他在縣城的偏僻處租了一處房子,父母也勸他迴家,他也沒有理睬,父母勸李娟萍去看看他,李娟萍也無情地拒絕了,就這樣,一個曾經幸福的家庭終於破裂了,婚姻也變成了空架子。


    或許是身體的虛脫,或許是精神的愛刺激,程彬鋒變得讓人不敢相信了,很長一段時間把自己瑣在屋裏,愁眉苦臉的,臉也不洗,頭也不梳,胡子也不刮,整天呷著快餐麵充饑。


    程彬鋒開始迴憶起以前的學校生活,迴憶起與李娟萍的美好往事。淚水連連中,他突然後悔了,為什麽我對李娟萍的工作態度如此反感,為什麽我會對她的工作要求如此苛刻?她有她的理想,我有我的目標,為什麽非要殘忍的要求統一?兩人的生活還是講特別需要雙方的理解和包容嗎?為什麽我就不能多遷就她一下?為什麽我就不能與她深入溝通,理解她的內心?為什麽我又不能包容她的快樂想法?我天天強壓著她要注重工作和家庭,可是我做到了嗎?我的出爾反爾難道成為了她心中的榜樣?道理難道是老師說給別人聽的?我的天啊,還虧我是育人的教師,這些我怎麽沒有想到呢?裂痕不是一兩天就產生的,我為什麽沒留心這些呢?戀愛時的善良體貼又跑到哪兒去了?自以為是感覺靈敏知識淵博的人難道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嗎?自命清高的知識分子,為什麽又放不下那顆向她道歉的那份謙虛的心?天天對著學生說理解萬歲,我理解她了嗎,我尊重她了嗎?男子漢在大丈夫膝下有黃金,說起話來怎麽也扭扭捏捏的呢,承認錯誤的勇氣呢?還口口聲聲地說愛著對方,見著對方對自己不聞不問時居然也能安心?見心愛的人沉迷於虛擬的網絡居然也忍心讓其孤獨……現在好了,這樣的男人就該遭遇如此的懲罰,因果報應,罪有應得。


    生活是不公平的,唐滔,老師對不起你。何老師,我也對不起你。程彬鋒後悔地反思著自己的過失。


    被內退的人,工資少得可憐,基本上夠過日子,對於這個身體虛弱的病號來說,這點工資總是捉襟見肘,一犯起病來,半個月的工資就沒有了。幸好他還有些稿費補充,足以維持生命。


    低調的生活,他變得更憔悴了。一天,他突然意識到什麽,到學校找陳方衝,向他借錢,陳方衝說沒有這麽多現金。當陳方衝第二天把錢送給他時,他卻拒絕了,對著陳方衝喃喃地說:“我還有必要留下罵名嗎?我還有必要留下罵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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