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自動為他退出一條道路,分開兩邊,那人站在中間,穿了一件蔚藍色的錦服,金織的祥雲瑞氣繁複在袖口衣擺,梧葉送寒聲,而他在浮雲遊動的藍天下輕笑來開,竟有一種春日暖陽的溫暖。


    有一股暖意緩緩流進她的心裏,沈玫詫異,想要問他。


    “上馬!”還沒等沈玫開口,慕錦玉走過去拉住她的手,銀色的足靴剛要踏上去,那匹雪馬不樂意地推了步,等著眼睛看慕錦玉。


    “真是有靈性。”有人在後麵讚歎,“這馬還沒有認定主人就送來了,從小在梁國宮廷長大,父母都是純種的雪馬。”眾人議論紛紛,等著瞧好戲地看著慕錦玉。


    他也沒有尷尬,徑自走到馬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輕笑著扶了扶它頭上的一簇雪白的馬毛。


    鬼使神差地,雪馬竟然乖乖聽話起來,蹭著慕錦玉格外溫順,他得意地翹了翹嘴角,迴頭拉過沈玫翻身上馬。


    眾人紛紛讓開道路,一路暢通無阻,耳邊的風唿唿作響,沈玫靠著他的胸膛迴頭問:“你不是自己去嗎?”


    “當然是騙你的,不該問問本皇子對它說什麽嗎?”慕錦玉騎在馬上,低頭對沈玫說話,溫熱的氣息吹過她的臉頰。


    沈玫把頭轉過去,饒有興致地問:“問了什麽?”


    慕錦玉邪邪一笑,“我對它說,我要帶著我心愛的姑娘,給個麵子不行。”


    沈玫不禁猝了他一句,“鬼才相信。”


    兩人騎到皇宮不遠處的大道,正說笑間,隱約看到一抹金黃色的步冕,沈玫握住他的手一緊,慕錦玉要拉住韁繩想讓雪馬調轉方向,然而它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反倒很興奮地衝上前去,在皇宮裏待久了,見了這種象征著皇權的金黃色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慕錦玉有幾分懊惱,手上加重了力氣,硬是要把它拽迴去,那頂步冕越來越近,沈玫可以清楚地看到坐上麵端莊的皇後娘娘,甚至於可以見到她微微蹙眉的不悅。


    距離越來越近,沈玫屏住唿吸,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慕錦玉見雪馬根本不聽使喚,也索性不再強迫而是一踢馬肚子向前奔過去。


    雪馬吃痛,直奔過去,從小嬌生慣養,哪有人這樣粗暴地對待過它,為了表示它心中的不滿,雪馬故意偏斜著身子從步冕衝過去。


    慕錦玉緊緊抱著沈玫,身子差點和步冕撞上,坐在裏麵的皇後大驚失色,驚唿他的名字,然而,雪馬疾馳而過,根本沒有理會。


    直到跑出了城門,雪馬才停下馬蹄,不再那麽橫衝直撞,許是玩累的緣故,它開始悠閑自在地散開了步。


    “這脾氣比我還大。”慕錦玉牽著馬繩,嘴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沈玫迴頭看了一眼,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胸膛,“你還笑,我看皇後娘娘嚇壞了,要不要迴去?”


    “迴去等著受罰?”慕錦玉搖頭,牽動馬僵,“走,訓馬嘍。”


    看他開心的模樣,沈玫沒再說話,心裏還是隱隱覺得不安。不過,既然已經出了皇宮,難道還要再迴去,她望了一眼背後張著血盆大口的宮門,竟生出一種快感。


    雪馬慢悠悠地行走,越過吵吵鬧鬧的集市,越過眾人投過去各種色彩的目光,慕錦玉牽著它走過一處僻靜的地方,入口僅容並肩的兩個人通過,然而過了出口,是豁然開朗的一片天地。


    挺拔的鬆樹高聳入雲,還有大片大片的紅豔如火的楓葉,頭頂是海洋般藍的天空,連吹過的風都會讓人神清氣爽。


    “有沒有種悠然見南山的感覺。”兩人坐在馬背上,任由雪馬走動,慕錦玉深吸了一口空氣,突然開口問道。


    “你居然會詩詞?”沈玫打趣,“不過,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慕錦玉翻身下馬,也拉住沈玫的手讓她下來,“小時候找到的,這裏我經常來。”


    沈玫下馬被他緊緊牽著手,慕錦玉把臉湊近了她的耳邊,小聲道:“不過,這次想和你一起來。”


    他的氣息吹在沈玫的耳旁,潮濕溫熱,沈玫避開他的臉,泯著唇不知說什麽好。


    慕錦玉輕輕一笑,放開她的手,去牽起馬僵,“訓馬嘍。”


    他溫柔地撫摸雪馬的馬背,一個側身衣擺翻飛,整個人已經穩穩當當地坐在了馬上,“等我帶它跑一圈。”他低頭看著沈玫,似笑非笑。


    沈玫站在已經枯萎的秋日的草地上,抬頭同樣朝他微笑。


    慕錦玉拉緊了韁繩,下一秒,疾馳在風裏,沈玫遠遠望著他的身影,自然看不到他的笑容脫落,他盯著被沈玫抽迴去的手,眼角眉梢染上了一抹失落。


    楓葉紅於二月花,隨著秋風蕭蕭落下,落在他的肩頭衣裳,雪馬顯然沒有這麽自在過,撒開蹄子滿地地跑。


    雪馬抖了抖落在它頭上的楓葉,又試圖想把慕錦玉甩下馬,他無奈地笑著去碰它的一簇雪白的毛,“不過踢了你一下,這麽記仇。”


    雪馬沉重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樂意了,它甩了甩馬尾,你扭過頭,睜大了眼睛盯著慕錦玉,眼神裏頗有幾分不屑,它可是梁國的純種雪馬,加上它父母總共也就幾匹。


    “瞧不起本皇子我?”慕錦玉哭笑不得,他居然被一匹馬看不起,“要不,比比?”


    雪馬停下來,朝他點頭。


    慕錦玉指著前方的一顆佇立了有上百年的鬆柏,秋日裏青翠欲滴,枝幹蜿蜒錯節,粗大的樹幹需要幾十個人手牽著手拉起來才可以圍住。


    古樹距離不算遠,所以說他們比試的應該是短時間的速度,而不是體力。


    雪馬望著他手指的方向,輕藐地踏了下前蹄,地上塵土飛揚,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沈玫在旁,看得心一緊,這麽近的距離,雪馬肯定是不在話下,如果慕錦玉輸了,它以後根本不可能聽他的話了。


    而慕錦玉卻毫不在乎地彎了彎嘴角,輕鬆地對他點頭,一人一馬開始跑起來。


    一開始,慕錦玉和雪馬就差了一段,他使用輕功飛在樹上,像隻動作經過的某一種飛鳥從這棵樹飛到那顆樹。


    雪馬有些得意,看著勝利就在眼前,胸有成竹,沈玫把衣服握成了一團,眼睛盯著慕錦玉,緊張到忘記了唿吸。


    而人家還是一副悠閑的表情,不緊不慢,嘴角始終帶著笑意,直到雪馬離古樹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刻,慕錦玉才用足了力氣,足尖在樹幹上輕輕一點,從楓葉的空隙中飛出來,身姿輕盈如燕穩穩落在古樹上。


    他身子靠在粗大的樹枝上,雙手環抱,低頭衝雪馬挑了挑眉毛。


    它灰心喪氣地搖了搖馬頭,馬尾甩起一層灰塵,十分不甘心。


    慕錦玉站在樹上,藍色的衣擺隨風擺動,若芝蘭玉樹,風度翩翩,“怎麽,還想再比?”


    雪馬聽懂他的話了般,點了點頭,馬頭轉向旁邊不遠的溪流,它正潺潺流水,歡快明朗。


    那條河流又長又寬,一般的馬是絕對不會踏過去的,而若是馬從水裏趟過去,也是不可能的事。


    雖然它清澈見底,仿佛淺淺的一彎腰就能撈到裏麵的魚,然而那都是假象,誰也不知道這條河有多深。


    “來真的?”慕錦玉盯著河流,不複輕快的笑容,凝眉思索,它這是拚了要和自己絕一高下。


    雪馬沒等他答應,自己倒是放開了馬蹄衝河流奔去,慕錦玉反應過來後也跟在它身後緊追不舍。


    到了河岸邊,雪馬停了下來,雙眼盯著麵前波光粼粼的水麵,微微朝後退了一步,然後再拚命向前邁開前蹄,整個馬身在半空中飛一般地存在,它好像有了一雙隱形的翅膀,支持著它飛向對岸。


    慕錦玉看得心驚肉跳,自己也一施輕功,臨空而飛,快到對岸本來穩穩的雪馬突然身子歪了一邊,他心裏直唿不好,眼見著它要沉入河水裏。


    雪馬嗜嚎一聲,聲音驚動了南飛的大雁,,隨之而來的撲通一聲,原本平靜的水麵濺起巨大的浪花,噴了慕錦玉一身的水。


    他飛身下去,用手拽住馬脖子,不讓它繼續下沉,水流喘急,巨大的衝擊力還有雪馬本身的重力使慕錦玉喘不過氣。


    馬抬起一雙大大的眼睛,眼神似乎醞釀著眼淚,慕錦玉在心裏恨恨罵了一句,手上加重了力氣向河岸邊拖。


    沈玫叫見此情景,嚇得魂差點丟了,她小跑著從橋上跑去,慌慌張張下也不知道能幫上什麽忙。


    河水淹沒了馬身,雪馬隻露出一個頭,它眯了眯眼睛,看著慕錦玉,求救似地目光。


    迫不得已之下,慕錦玉動用了自己全部的功力,一時間,水麵噴出一排排直衝雲霄的水柱,驚地藍天的浮雲七零八碎,水光四射中他硬是把雪馬拉了上來。


    全身濕透,雪馬壓在他身上,喘著粗氣,雪白的毛也濕淋淋地貼在身上,全然沒有先前的威風。


    “你給本皇子起來!”慕錦玉踢了它一腳,沒讓水淹死,得讓它壓死不成。


    它難得溫順地爬起來,直起身子用馬頭蹭了蹭慕錦玉。


    慕錦玉像隻大爪魚一樣軟在地上,被他蹭地脖子癢,抬起手無力地摸了摸它的頭,“這下服了本皇子沒。”


    它點頭,慕錦玉輕笑,笑容越來越明顯,而後滿林子裏都迴蕩著他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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