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九靜靜地坐在房間裏,如同一具木偶。身上依舊穿著她喜歡的紅衣,頭發被侍女梳理得一絲不苟,隻是那原本靈動的雙眼已經失了往日的神采,呆呆地望著前麵,任憑服侍的丫鬟為她清理傷口。


    丫鬟們在王府內早就被訓練得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不問。即便當時看到出現在床榻上,如同一隻破敗的木偶一般的她,也沒有人帶著多少驚訝。


    她們隻是默默地上去,看看她是否還活著,然後拿著藥箱,小心翼翼地替她包紮著傷口。


    尉遲錦程並沒有帶著護衛,他今日隻想自己走走。


    李二的態度讓他十分憋屈,他明明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竟然被自己的暗衛懟得無話可說!縱然他們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彼此信任,但這口氣,他還是難以下咽。


    不知何時,他們二人之間出現了罅隙,他對李二從絕對的信任慢慢變成了猜忌;而李二,雖然處處為他著想,可做出來的事情卻令他不爽!難道是因為那個叫做“聞笛”的女人?


    踱步到後院的時候,尉遲錦程瞥見林阿九的獨豔苑,鬼使神差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丫鬟們見到十七王爺,紛紛行禮,尉遲錦程隻是淡淡地擺了擺手,並告訴她們不必通報。


    姚七七看來已經不在這裏了,對於林阿九,她們若水閣怕是放棄了吧?


    他抬腳進了林阿九的房間,見她呆呆地坐在榻上,周圍由兩個丫鬟在那裏服侍她換藥。


    指尖的血早就止住了,隻是李一他們在拔指甲的時候,做得粗魯,竟將那原本如蔥管般的纖纖玉指弄得紅腫不堪。看著那雙腫成了胡蘿卜的手,尉遲錦程的眼神暗了暗。


    難道他真的如別人所言,是那種冷酷無情的人?哼!情有何用呢?自小他本是有情的人,但他所付出的愛,卻變成了母妃對他的傷害!六歲的小娃,渾身浴血,忍受著自己生母的虐待,這樣的付出,有何意義?!


    再次看了看那個目光呆滯的人兒,尉遲錦程暗暗轉了身,踱步離開了。


    “李一。”出了獨豔苑,他低聲唿喚,不久身後便發出一聲迴應。


    “爺,屬下在。”李一半跪在地上,一身黑衣。


    “林側妃這裏,就交給你了,別讓她死了。”尉遲錦程說完,頭也不迴地離開,那袍袖中的手攥得緊緊的。


    又來到藝墨苑門口,尉遲錦程並沒有著急進去,而是抬首望了望院門外的一對楹聯匾額。


    他認得出來,這幅字正是模仿了他的筆體寫出來的,看來,布置這間院落的時候,他還真是費了心思了。


    唇角勾了一抹自嘲的笑,尉遲錦程推開門,走了進去。


    小七正在院子裏練劍,他脫了上衣,隻穿了件褡褳,手執“天元”,在那裏揮汗如雨。


    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這少年的一招一式,尉遲錦程不禁對已故的聞大人有多了幾分好奇。


    這少年人的招式有模有樣,武功雖然不及他的四暗衛,但絕對不在薑洮與何梓之下。對於一個內衛副統領來說,家裏擁有這樣一位護衛,已經是很讓他意外了,更何況,這個人還隻是負責保護大小姐的。


    小七一套劍法練完,抬眼發現了院門口的尉遲錦程,連忙收勢,快步來到他身前,雙手抱拳,低聲叫了句:“王爺。”


    尉遲錦程並沒有之前的那些架子,而是微微點了點頭,輕聲問道:“聞側妃可還好?”


    小七聞言,鼻子微微一酸,生生忍住,抿唇道:“小姐她昨日迴來便發燒了,隻是李二送她迴來時帶著藥,寶月煎了,給她服下。”


    說到這,小七猛然抬頭,蹙著眉盯著尉遲錦程問道:“王爺,我家小姐對王爺赤誠一片,為何王爺會讓她受如此重的傷?!”


    尉遲錦程竟被他問得一時語塞,是啊,如果不是他懷著試探的目的,將聞笛帶去風推小築,隻怕她是不會受傷的!她已經對他表示了忠心,他卻沒有完全信任她,以至於將她當做誘餌,還讓她為自己擋了那一刀!


    她是真的為他好!現在他相信了。隻是,那個嬌弱的人兒,卻躺在屋裏。


    “本王去看看她。”並沒有繼續理會小七的質問,尉遲錦程繞過他,抬腳走進房裏。


    寶月正在替她換藥。李二將她帶迴來的時候,將事情一一交代好了,甚至連傷藥怎麽使用都事無巨細地告訴了她。聞笛現在處於昏迷中,又有些發熱,寶月心裏著急,隻能悉心加以照料。


    尉遲錦程輕輕進去,站在房門口看著,並沒有打擾她們。


    寶月的手腳很輕,也很麻利,替聞笛消毒、換藥、重新包紮。尉遲錦程看她眼圈紅紅的,想必是昨晚哭過,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看來,她在下人的眼裏也是極好的,否則,一個新來的側妃,又怎會讓在十七王府待了一年多的寶月如此掛懷呢?


    尉遲錦程想著,又環顧著她的房間。


    陳設並沒有改變,隻是桌上多了些瓶瓶罐罐,想必是李二帶她迴來的時候,從郎中那裏討的。說到李二,尉遲錦程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情來麵對他。這個家夥似乎總是在撮合他與聞笛,而他卻因為幼年的傷害,不再信任任何一個女人。


    他府裏的女人眾多,卻從沒有一個女人的房間被人如此用心布置過。若不是因為李二和他自小便如兄弟般親密,尉遲錦程-真的懷疑他對聞笛的了解絕對不僅於此。


    當李二聽說他要遵照與聞無極的約定,迎娶他的女兒時,竟然主動要求去布置院落,他那時覺得無所謂,便允了他。現在想起來,李二是有多麽用心在做這件事啊!或許正是他的用心,才讓這位剛剛入府,和他沒有什麽感情基礎的聞側妃願意用生命為他擋那一刀吧?


    李二暗暗地為了他和聞笛做了好多。他或許真的是錯怪他了,又對他亂發脾氣。然而尉遲錦程是真的覺得,李二有時候,太過袒護這個側妃,而忽略了他這個主子和兄弟了!


    難道,他是吃味了?


    自嘲地想著,尉遲錦程清了清嗓子,寶月剛好替聞笛穿好衣服,見他站在房門外,連忙下跪行禮。


    擺了擺手,尉遲錦程徑自走到榻邊,看著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聞笛問道:“她好些了嗎?”


    寶月眼圈紅紅的,一提聞笛,又要落淚,卻生生忍住迴道:“王爺,側妃娘娘的傷勢不輕,李二大人將她帶迴來的時候,叮囑奴婢,一定要按時替她換藥。奴婢還聽說,那匕首刺入極深,差點傷及心髒,若不是救助及時,隻怕這次,真的就……”


    看著又忍不住落淚的寶月,尉遲錦程不免有些心煩,揮了揮手將她打發下去,自己留在那裏。


    他用手輕輕撫上她的額,由於受傷的緣故,聞笛還在發燒,整個人也昏昏沉沉的。尉遲錦程的心裏一股內疚感油然而生。


    能夠為他連命都不要的女人,她是第一個!或許他是該改變一下自己,將她當成是一個女人來寵愛。那麽不妨就從現在開始,嚐試著去真心的對她好吧……


    看著聞笛那憔悴的臉,尉遲錦程感覺有些窩心。


    “本王會嚐試著對你好,所以,你也要快些好起來……”他如同囈語般低聲說道,手掌輕輕撫著她的碎發,慢慢將臉湊過去……


    “王爺。”房間內,沙啞的嗓音不和諧地響起,卻是李二出現了。


    尉遲錦程的動作戛然而止,他有些生氣地轉過臉去,看向他。


    “李三他們將戲苑的人審出東西了。”李二對於尉遲錦程的憤怒渾然不覺,隻是低著頭,用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說道。


    “好,本王去看看!”對他,尉遲錦程有些無奈,隻得從榻上站起來,快步離開了聞笛的房間。


    李二起身,看了她一眼,也鬼魅一般消失在暗影裏。


    聞笛睡得有些昏昏沉沉。胸口的傷讓她一直在發燒,整個人一直在半夢半醒中度過。


    她竟然又遇到了他!


    那個帶著花香的人,再度出現。他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小心地檢查了她的傷口,又將內力輸送到她丹田,幫助她體內的乾坤妙法訣運轉。


    身體漸漸熱起來,胸口也漸漸熱起來。聞笛覺得她的身體又在內力的催動下被修複著,如同上一次一樣。這人是誰呢?


    “你……”聞笛試圖開口問他,卻又被那雙柔軟微涼的唇堵住嘴巴。


    他溫柔地吮著她,如同安慰,飽含愛意,聞笛覺得這個吻好熟悉,她真的曾經被這樣對待過,但是卻一時想不起來。


    “乖,什麽都不要想,隻把你自己交給我就好。”他溫潤如玉的嗓音,讓她心安,一點點侵蝕著她的意識。


    聞笛隻覺得意識又漸漸飄遠,睡意席卷而來。


    不!她不可以睡!她一定要知道他是誰!


    聞笛奮力集中所有的力量,猛地睜開眼!


    夜色下,一個俊逸非常的男人正站在房間中,定定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看清了來人,努力用帶著些嘶啞的聲音開口喚道:“王爺……錦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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