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詩人得了癌症,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然後就見到瘋子向上滾動記錄,指著其中的一個時間說道:“你看這個,是99年6月5號,詩人從滑梯上掉下來,摔斷了胳膊,這件事我問過他,是真的。不過他記不住具體時間,還不信我的話,說肯定是以前閑聊的時候,自己隨口說的。”


    說完以後,他又把記錄翻到最頂上,指著一行前麵沒有時間的文字說道:“看看這是什麽,你自己看。”


    我朝著他指的那一行字看去,隻見上麵寫道:“每次說話,隻能發出四個字。”


    這……真他媽的瘮人!


    難道說,我們在一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注定了人生和種種屬性?


    我問他:“也能算出來我的?”


    瘋子指了指另一台電腦機箱,說:“你以為我沒算你的?幾天前就開始算了,就是周期有點兒長,可能還得等個兩三天吧。”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心說兩三天,然後,我就可以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人生了……


    隻是想想就覺得恐怖。


    知道後麵的人生,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我問瘋子:“你也算出你自己的了?”


    瘋子流了流口水,說:“兩天前就算出來了,我比詩人強點兒,還能活一年半。”


    我的心裏又咯噔一下,問他:“你還能活一年半?”


    他說:“嗯,再過一年半,臨江就地震了,我和趙俊爽都是死於這場地震,這事兒沒和你商量,我也沒告訴他。”


    我說:“那你離開臨江啊,你離開了,臨江的地震就跟你沒關係了。”


    他說:“這兩天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到時候看看情況,主要是詩人,我想看看他七天後會不會死。”


    我聽得一驚,問他:“詩人七天後就死了?就算是癌症,也沒那麽快吧?”


    他說:“不知道,也有可能是想不開,或者出了別的什麽意外。”


    我說:“程序算不出來他是怎麽死的?”


    他說:“算出來了,但是過了今天晚上,顯示的都是亂碼,直到七天以後,就什麽都沒了。”


    我說:“靠!那你還不趕緊告訴他?”


    他說:“我要是告訴他,他直接想不開怎麽辦?所以我就想先算出來你的,讓你先信了,咱倆再商量一下怎麽跟他說。”


    我說:“這事兒還商量什麽呀!就算這個世界是假的,咱們不都還活著嗎?有病就得治病!現在的癌症都已經被歸類為慢性病了,有什麽想不開的?”


    他說:“那咱們現在就告訴他?”


    我說:“趕緊的吧!還墨跡什麽呀?”


    瘋子趕忙穿好衣服,跟著我朝教學樓走去。來到教室門口,我敲了敲門,接著就把門推開,看到李寶石正在講台上點名。


    見到我和瘋子,李寶石冷哼了下,說:“趕緊進來,到座位上坐好,點名呢。”


    我說:“不進去了,我有點兒急事兒找陳朝。”


    李寶石皺了下眉頭,問我:“你找陳朝能有什麽急事兒?”


    我說:“他病了,我和任真陪他去看病。”


    聽到我這麽說,詩人就愣住了,顯得有些懵。


    李寶石見到他這副模樣,直接問道:“陳朝,你病了?什麽病?”


    詩人懵逼的瞪大眼睛,說:“我不知道!”


    李寶石被氣得笑了一下,轉過頭來問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病!你說他有病?”


    我有些鬱悶的皺著眉,說:“這麽多人,現在也來不及跟你解釋。你好好想想,我遇到的怪事兒還少嗎?我找他真的有急事兒,人命關天的事兒!”


    因為我的樣子絕對不像開玩笑,李寶石想了想,問我:“那你什麽時候跟我去翡翠華庭?”


    我說:“我沒時間啊,你給朱麗花打電話,讓她陪你去。”


    她一臉黑線,像是被氣得夠嗆,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朝我吼道:“我幫你的忙!你反倒脫身了!昂?你他媽不是我學生!你他媽是我祖宗……”


    被她噴了個狗血淋頭,這才把詩人叫出來,我趕忙關上了門,叫上詩人和瘋子,逃荒似的下了樓。


    詩人問我:“怎麽迴事?說我有病?鬧得哪出?”


    我說:“瘋子不是真瘋,他說的話我已經信了,他編寫的程序算出來你得了癌症,咱們去醫院檢查一下。”


    詩人深吸口氣,驚歎道:“我的天呐!你也瘋了!我得癌症?怎麽可能?國際玩笑!”


    我說:“你好好想想,我什麽時候跟你開過這樣的玩笑?聽我的,到醫院檢查一下,要是沒事兒更好,就當做一次健康體檢了。”


    詩人搖了搖頭,說:“我家情況,你也知道,給我的錢,比你還少。再說現在,快月底了,我哪有錢,做檢查呀。”


    我說:“這錢我給你出,隻要你沒事兒,比什麽都強。”


    他說:“不行不行!哪好意思?”


    我一把拽住了他,強行拉出校園,瘋子在旁邊跟著,長發飄飄,身子飄飄,就連腳步也飄飄……


    這要是直接上醫院,他非得死在半路上……


    於是我就拉著他倆去吃牛肉板麵。


    我們學校附近有好幾家賣牛肉板麵的,見到有一家是新開的,我們三個就走了進去。


    店裏隻有一名頭發和瘋子差不多長的中年男子,站在灶台旁邊煮辣椒,見到我們進來,抬起頭問道:“吃麵?”


    說完這兩個字,我和他同時愣了一下。


    我認出了他,曾經臨江市最猛的人物,現在退隱江湖,為了500塊錢的出場費,到皇廷大酒店為徐束撐場麵的關震龍。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被十幾把搶指著,仍在微信上搶紅包的畫麵,真的,估計很多年都忘不了。


    他肯定也認出了我。


    我朝著他笑了笑,說:“一個大碗細,一個小碗寬。”


    他說:“隻要兩碗?”


    我說:“就要兩碗吧,有個人剛吃過了。”


    其實我這麽說,倒不是詩人真的吃過了,而是驗血之前,必須空腹,別說吃東西,連水都不能喝。


    他說:“隨便坐,能不能吃辣?”


    我和瘋子同時說:“多放辣椒!”


    關震龍把麵端上來以後,一邊煮辣椒,一邊擺弄他那隻老款的三星手機,估計又是在等紅包呢。


    我和瘋子很快的吃完了麵,拉著詩人,打車前往市中心的第二人民醫院。


    到醫院掛完了號,做了三項檢查,分別是大生化驗血、b超、胸部ct掃描。


    做b超的時候,基本上就可以看出,詩人的腹腔存在問題;等到做完了胸部ct,找唿吸科的大夫看了一下,不用取驗血報告,也可以確定詩人是癌症晚期。


    詩人全程都跟著,沒想瞞他,也瞞不了。於是他就顯得有些呆滯,眼圈紅紅的,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的模樣。


    說實話,看著真揪心!


    都說癌症是命,不是病,但也是越早發現越好,何況詩人年紀輕輕,又不是沒有治愈的可能。


    我和瘋子在走廊裏心疼的勸了他半天,他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樣子特別可憐。


    我說:“這麽大的事兒,趕緊通知你父母吧。”


    他搖了搖頭,淚眼婆娑的說:“再想想,讓我再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看他的樣子,像是有些想要認命。因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小子仁義,還特別孝順,現在這情況,肯定是心裏充滿了負能量,覺得自己已經沒了希望,不想把麻煩帶到家裏。


    而且,他的家境我們也都知道,沒錢不說,還背著一屁股債,能供他念到實習,都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力。


    所以他是班級裏學習最刻苦的學生。


    詩人坐在走廊發了會兒呆,流著眼淚抬起頭來,對著我和瘋子說道:“咱們走吧,迴去看看,那個程序,算的東西,我就不信,什麽都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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