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悠了一會兒,更上一層樓,從三樓來到四樓,卻發現一群人,像一堆嗅蜜的蜜蜂似的簇擁在一張大桌跟前,屠岸上前一瞅,才發現桌子中間坐著一個乳臭未幹的少年,油頭粉麵,一口娘娘腔,也聽不懂那少年在說些什麽。看人人手中都捧著一本書端詳,那少年手中捧著一本書念念有詞,桌子旁邊還羅列著幾摞。


    屠岸很有政治覺悟地大喊:“邪教,竟然敢在這裏組織邪教活動?”


    這些人被屠岸的野蠻叫喊嚇了一跳,見屠岸激動的樣子顯得有些瘋癲,以為進來一個瘋子,看了一眼,隨即也沒去理會,繼續他們的活動。


    書店的一群打手隨即過來,齊刷刷地搖晃著拳頭趕屠岸走,說:“出去出去,哪來的乞丐,到別處討飯去,沒見過作家簽名售書嗎?”


    屠岸這才明白原來這小子是在簽名售書,看這少年作家的樣貌長得像太監,估計這位作家的稱號該是太監作家吧。


    這裏的打手都沒見過大世麵,從小就在這家書店裏打工,所以也不認得屠岸,這些打手見屠岸還是一副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伸長脖子往人群裏擠,就趕上來一頓拳打腳踢,這些人的武功實在很低,屠岸沒感到疼,但是受到的羞辱很大,一氣之下施展一頓券腳,把這群打手全部打得滿地找牙。


    屠岸說:“他是作家,我就是不是作家了嗎?告訴你們,我是殺手作家,不但作文,而且殺人。”


    打手們拜哭於地,哀求屠岸大名。


    屠岸說:“我是屠岸。”


    屠岸二字一出,打手們嚇得屁滾尿流,其中幾位當即口吐白沫,一命嗚唿。


    場上簽名售書的人們聞知屠岸來此,以為是有人出高價請屠岸來砸場子的,頓時一轟而散,哀鴻遍地,當即鳥飛猴逃,溜之大吉。隻留下那位少年作家,因為年少無知,不知道屠岸是何人,所以並無害怕,見眾人驚逃,還以為要地震了呢,靈機一動,趕快藏到桌子低下。


    屠岸說:“還是當殺手比當作家好。”自己當作家當了這麽多天,人們都不認他是個作家,說出自己是個殺手的時候,人們如此驚慌失措,顯然當他是個殺手而不是作家。


    作家為何要用別的職業作為招蜂引蝶的代號,屠岸此時終於明白。妓女作家簽名售書,說她是個作家的時候,人們並不怎麽理睬她,但當她說自己是個妓女時,滿街嘩然,哄然而上。


    屠岸隨手拿起桌上簽售的一本書,見書名是《夢裏姑娘穿得少》,樂嗬嗬地笑了,一把從桌下揪出那少年作家,用書敲打了幾下桌子,說:“小兄弟,你倒挺聰明的。你這書名,很不錯的。跟我最近剛剛想出的書名有點像。我的書名是《蒙娜麗莎的乳罩》。”


    那少年作家說:“你的書名好是好,但要是我的話我會改成《美乳》,那才會紅。一個好書名,一眼就能激發人的閱讀興趣。”


    屠岸說:“別給我講課了,老哥比你博學得多。在名堂方麵,我見過的比你聽過的多。還是看看你這書的內容吧。”說著就翻開了書頁,隻一看,就覺得不對勁,太奇了,這書的內容怎麽這麽熟悉。


    屠岸說:“你真是太厲害了,我想說的話,句句都被你寫了。”


    那少年說:“那當然,要寫得不好,寫不到每個讀者的心眼裏,我這書怎麽這麽流行呢?”


    屠岸說:“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年說:“你很笨蛋,不看書的封麵。”


    屠岸又看了看封麵,見書名下寫著一行小字:“鍋巴 著”。


    屠岸說:“這麽有意思,你的名字叫鍋巴啊,這是你的真名嗎?”


    鍋巴說:“我姓郭,名巴,字酵母,大家叫我鍋巴,我就隻好鍋巴了。”


    屠岸說:“還好,沒把你叫成雞巴。”


    鍋巴說:“本來想贈送你一本,聽你這句粗陋之語,頓時取消了這想法。”


    屠岸說:“看你長得像太監,沒想到還這麽小氣,一定是沒長鳥,聽不得別人說雞雞。太監太殲,無雞則賤,一聽雞字你就受打擊吧。”


    鍋巴說:“我保持沉默。”


    屠岸見鍋巴不再說話,就仔細品讀起《夢裏姑娘穿得少》起來,讀著讀著,屠岸竟然發現此書很像自己寫給徐蕾的情書,激動得淚眼滂沱,感動之處,屠岸竟對著屋頂狂唿:“嗚唿,吾之愛,徐蕾也。”


    徐蕾就是齊備的夫人,屠岸暗戀多年,一直因為齊備和屠岸是結義兄弟,所以從未表白。現在齊備已死,屠岸再也不願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孤零零地受苦,決定六親不認,不顧天下人議論,大膽追求這份愛情,所以此時才直接喊出徐蕾的名字。


    這麽多年,屠岸一直把此情埋在心底,並為之寫過一本暗戀的情書,後來《情書》失竊,屠岸尋覓多年,找不到《情書》,暗自神傷。


    今日讀著鍋巴的《夢裏姑娘穿得少》,為何塵煙往事,一一浮現?看著看著,屠岸拍岸大叫:“這不正就是我寫給徐蕾的《情書》麽?怎麽被你剽竊去了?”


    鍋巴說:“你一定是被我的書感動,入戲太深了。我的小說感情很真摯,很多人讀了都會為之落淚,情緒很激動。”


    屠岸說:“這明明是我的《情書》。”


    鍋巴說:“不是。這分明是我的《夢裏姑娘穿得少》。”


    屠岸說:“你剽竊了我《情書》的全部內容,連標點符號也不放過。”


    鍋巴說:“我借鑒過很多好作品,但我寫成《夢裏姑娘穿得少》,卻是我的創作。”


    屠岸說:“你隻創作了《夢裏姑娘穿得少》這個書名,整本書的內容都是我寫的《情書》內容。標點符號都被你剽竊了。”


    鍋巴說:“我是專業作家,怎麽會剽竊你這業餘寫手的作品?我是知名作者,又怎能剽竊你這無名小醜之文?”


    屠岸說:“哪你說你的行為是什麽?”


    鍋巴說:“這頂多算是借鑒,不能算作剽竊,更不能算作抄襲。首先這《夢裏姑娘穿得少》的書名就是我創作的,改書名的過程就是一種創作過程,所以這書是我創作的。我把你出版不了的《情書》創作成現在的一本暢銷書了,這就說明我是作家,你是傻瓜。我聰明,所以我是知名作家,你笨,所以你隻是個無名寫手。”


    屠岸說:“這是什麽意思?”


    鍋巴說:“隻有寫手才傻乎乎地進行寫作,埋頭原創。而作家都是裝的,從來不寫。出書靠抄,成名靠炒。作家的作品都是借鑒之作。”


    屠岸說:“把原創寫手的作品改裝成自己的,這就是作家的寫作?”


    鍋巴說:“這就是寫手式寫作和作家式寫作的區別,也是原創寫手和專業作家的本質區別。二者的寫作方式何其不同,原創寫手是在作文,專業作家是在作業。作文者,原創;作業者,剽竊。”


    屠岸說:“原來文壇連狗壇都不如。”


    鍋巴說:“狗是高尚的動物,人怎麽能比得上?犬儒犬儒,儒一直都在像狗學習。”


    屠岸摸了摸長袖中的除奸刀,撲哧一聲,對麵坐著的人就一聲不吭了。


    屠岸心說還是做殺手比較高尚。


    因《情書》被剽竊,屠岸仇視作家,以殺盡天下所有作家為己任。又因隱私被暴光而憎恨讀書人,疑慮所有讀書人都知道了他的隱私,於是決定連所有讀書人都不放過。屠岸因此為自己定下了人生的三殺主義:殺盡作家,燒光書籍,活埋所有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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