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門外密密麻麻數萬人,有人在山唿,有人在嘶吼,有人執戟而立,有人長跪不起。風卷起殘雲,卻卷不動晚霞,餘暉漸漸西沉,黃昏在不知不覺中降臨。
傅降雪見天後不再說話,高聲道:“天後懿旨,所有將士停手!”
天後沒有出聲反對。
傅降雪見亭中許久無聲,便代行天後命令,將眾神將和甲士撤走。
“外麵真的是冬兒嗎?”天後的語氣不再那麽兇戾,嗓音中帶著一絲震顫。
葉冬沒有答聲,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天後指間真元一動,小亭四周的簾子隨風落下。一位絕代風華的美婦現在眾人眼前,她便是讓所有人敬仰,讓所有人害怕的天後。
她極目望去,雙眼滿懷期待地在場中搜尋,隻為尋找當年那個最熟悉的的身影,那個讓她無數次魂牽夢縈的身影。
縱裏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的矜持,她的桀驁,她的雍容,她的華貴,在刹那間全部灰飛煙滅,鼻子一酸,淚如雨下。
朝天門的風很大,吹得葉冬的衣襟咧咧作響。
“我是冬兒。”葉冬也是鼻子一酸,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想過再見麵會是什麽樣子。
“冬兒過來,讓母後看看。”天後忍住哭泣,卻依然淚流不止。
天後的聲音不是很嘹亮,但周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天後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兒子?”
“這人是誰?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
風從後背吹來,葉冬伸手向前,扶著風,一步步往前走。若是逆風而行,葉冬能從風中感知到前方的事物,但順風而行對他來說是最難的事情,因為他無法感知前方的一切,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瞎子。
葉冬走得很慢,亦步亦趨。
“你的眼睛……”看到葉冬的模樣,天後更是淚如雨下,三十年前的一幕幕仿佛再次浮現在眼前。
“我聽天後曾說過,會讓冬兒與父親一樣生生世世活在黑暗的深淵中!”
“冬兒想父親了,很想很想。”
“冬兒把眼睛給天後,天後能不能還冬兒父親?”
……
看著那個瘦削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天後心如刀絞。當年的事情她如何不後悔,此事三十多年來一直不曾忘記,多少次睡夢中被驚醒,多少次批奏折因此而無法專心。難道這是在做夢?
終於走到了跟前,葉冬含著淚水嘿嘿一笑,道:“你過得好嗎?”
“娘過得很好,很好。”天後將葉冬一把攬入懷中,“這三十多年,你一定受苦了。”
“放過太外公吧。”葉冬道。
“當然,隻要是冬兒說的,母後什麽都依你。”天後道:“走,我們迴宮。”
……
天後與葉冬迴宮後,留下傅降雪收拾殘局。
“苟老先生,起來吧,沒事了,有葉冬在,相信天後不會再為難你了。”傅降雪道。
苟老先生長跪在地,一時無法起身,他的心情兀自沉浸在悲痛之中,苟府的人一下子死了那麽多,任誰也一時無法接受,“多謝傅姑娘,請問傅姑娘,葉冬到底是什麽人?。”
傅降雪沉吟了良久,此事到這個份上想來也沒有必要瞞了,道:“他是天後的長子,將來的孝王。”
“長子?”苟寒山腦袋一陣暈眩,愣是半天沒有想明白,突然想起某一個身影,身體猛得一顫,“你說他是葉秋的兒子?怪不得神情舉止如此相似,隻是這年紀未免太小了些。”
“苟老先生先迴去吧,這些事情慢慢再想,苟家雖然有所損傷,但好歹躲過一劫。天後今天殺的人多半還不是苟家最親的子侄。”
聽到此話,苟寒山還是一陣心寒,雖然不是重要子侄,但那些都是苟家的人,死了也是苟家的鬼。本想罵幾句,想想沒有意義,安靜地攜了家眷迴府。
祈年殿。
天後呆呆地望了葉冬許久,心中思忖:三十多年了,這個孩子的容貌似乎並沒有太多的變化,而且比重陽和昭重都要年輕,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
“冬兒,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裏?”
“找父親。”
“哦。”天後心中仿佛被針紮了一下,一時間又不知道提什麽話題了。
“天後會放過太外公嗎?”葉冬問道,他心裏還是放不下這件情。
“當然,母後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與獸人族通商的主意確實是我想的,與太外公並沒有關係。”
“你想的?”
“嗯。本來的打算是一個對付豐安商號的小手段,沒想到最後竟成了太外公叛國的證據。”
“對付豐安商號?冬兒為何要對付豐安商號?”
“三十多年前是豐安商號將我父親的消息告訴中域的人,父親才因此離開,這一點你應該知道的。”
“嗯,看來這些年你查了很多。”
“也不算多,不過粗淺的一些關係總算是弄清楚了。”
“你是來報仇的。看來豐安商號的安定坤是死在你的手裏。”
“也算是吧。”葉冬想了想道:“還有魯氏家族,他們當年特地為了此事到神兵山莊打探消息,我不想饒過他們。”
“你決定怎麽做?”
“讓他們嚐一嚐兵臨城下的感覺。所以我想向天後借十個神將,一萬精兵。”
天後猶豫了良久。
“天後借是不借?”
天後看著葉冬稍顯迷茫的眼神,心中有些淒然,道:“借。”
“多謝。”
“冬兒以後留在神都吧,母後照顧你,幫你治好眼睛。”天後道。
葉冬想了一會兒,現下最要緊的事情確實是要留在神都尋找藥帝,不然無法修煉,尋找父親更是無從談起。
天後見葉冬沒有開口,接著笑道:“冬兒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親了,母後幫你安排了一個品貌俱佳的女子。她是母後見過最漂亮的女子,早在三十年前便為你定下了娃娃親。”
聽著天後的話,葉冬想起了那份婚書,她口中品貌俱佳的女子應該就是婚書上的女子了,“其實孩兒已經成親了。”
“成親了?哪家女娃。”
“普通人家的女兒。”
“有機會帶給母後看看。”天後又道:“如此也無妨,就讓降雪委屈一下做個妾吧。”
“孩兒今生隻娶一個,不想再娶。”葉冬道。
“孩子話,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況且降雪是母後見過最漂亮的女子。”
“我看不到。”
天後的話匣子剛打開,又被葉冬硬生生關上了。她自掌握權柄以來從沒有遇到過如此難聊的天,其他人無不順著她的話講,即便是幾位皇子也不無例外,但偏偏這葉冬老是喜歡把天聊死。
“好吧,此事以後慢慢說。”天後道,“本宮讓人去準備一套宅院,你暫且住下,等諸事停當,本宮再封你個王。”
葉冬不置可否,他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沒有謝恩,轉而道:“有沒有什麽令牌,可以號令神將的那種,我想先把魯氏家族的事情先解決了。”
“有虎符。”天後取出虎符,道:“讓長壽挑十位神將吧,有他照顧你本宮便放心了。”
葉冬領了虎符便去找董長壽。
……
師寶相侃侃而談,從三十年前談到三十年後,從朝政談到人生,他說天將降大任於廝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事實上這句話也一直陪他走過了這麽多年,讓他深信不己。
安泰諾諾點頭,覺得師寶相說的一番話有理有據,實在是指引人生長途的明燈。
有那麽一刹那,連師仲道也相信了,他兩眼發光,將父親的話與自己的處境兩相印證,覺得確實是如此,自己年少不更事,未免多愁善感了些。
不多時,又有小廝過來報信。
“怎麽樣了?”
“結束了。”小廝喘著氣道,他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結束了?”
“嗯。”小廝重重地點了點頭,捋平了氣,道:“那少年把苟寒山救下了。”
“救下了?”師寶相不自覺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師仲道和安泰麵麵相覷,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小廝。
“確實是救下了。”小廝一字一句地道:“那少年與天後說了一番話,聽大家在傳,說他是天後的兒子。”
“什麽?”師寶相臉色驟變,“那少年不是盲眼的葉冬嗎,怎麽變成皇子了?難道是私生子?”
小廝搖搖頭,“不是皇子,也不是私生子,是另外的兒子。”
“另外的兒子?”
“嗯,大家都在傳,天後在入宮之前其實嫁過一個夫婿,便是與那個夫婿生的兒子。”
“這……”師寶相覺得自己的腦袋都不夠用了,總覺得哪裏不覺,但一時說不上來,思索了良久,道:“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那個兒子不應該是四十歲左右了嗎?”
“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
安泰聽到小廝這番話臉色慘白,那個瞎眼的少年竟然是天後的兒子,那以後該如何自處。
師仲道則有些迷惘,如果葉冬真的是天後的兒子,但父親剛才說的話還是對的嗎?
“備轎,我要進宮一趟。”
傅降雪見天後不再說話,高聲道:“天後懿旨,所有將士停手!”
天後沒有出聲反對。
傅降雪見亭中許久無聲,便代行天後命令,將眾神將和甲士撤走。
“外麵真的是冬兒嗎?”天後的語氣不再那麽兇戾,嗓音中帶著一絲震顫。
葉冬沒有答聲,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天後指間真元一動,小亭四周的簾子隨風落下。一位絕代風華的美婦現在眾人眼前,她便是讓所有人敬仰,讓所有人害怕的天後。
她極目望去,雙眼滿懷期待地在場中搜尋,隻為尋找當年那個最熟悉的的身影,那個讓她無數次魂牽夢縈的身影。
縱裏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的矜持,她的桀驁,她的雍容,她的華貴,在刹那間全部灰飛煙滅,鼻子一酸,淚如雨下。
朝天門的風很大,吹得葉冬的衣襟咧咧作響。
“我是冬兒。”葉冬也是鼻子一酸,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想過再見麵會是什麽樣子。
“冬兒過來,讓母後看看。”天後忍住哭泣,卻依然淚流不止。
天後的聲音不是很嘹亮,但周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天後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兒子?”
“這人是誰?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
風從後背吹來,葉冬伸手向前,扶著風,一步步往前走。若是逆風而行,葉冬能從風中感知到前方的事物,但順風而行對他來說是最難的事情,因為他無法感知前方的一切,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瞎子。
葉冬走得很慢,亦步亦趨。
“你的眼睛……”看到葉冬的模樣,天後更是淚如雨下,三十年前的一幕幕仿佛再次浮現在眼前。
“我聽天後曾說過,會讓冬兒與父親一樣生生世世活在黑暗的深淵中!”
“冬兒想父親了,很想很想。”
“冬兒把眼睛給天後,天後能不能還冬兒父親?”
……
看著那個瘦削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天後心如刀絞。當年的事情她如何不後悔,此事三十多年來一直不曾忘記,多少次睡夢中被驚醒,多少次批奏折因此而無法專心。難道這是在做夢?
終於走到了跟前,葉冬含著淚水嘿嘿一笑,道:“你過得好嗎?”
“娘過得很好,很好。”天後將葉冬一把攬入懷中,“這三十多年,你一定受苦了。”
“放過太外公吧。”葉冬道。
“當然,隻要是冬兒說的,母後什麽都依你。”天後道:“走,我們迴宮。”
……
天後與葉冬迴宮後,留下傅降雪收拾殘局。
“苟老先生,起來吧,沒事了,有葉冬在,相信天後不會再為難你了。”傅降雪道。
苟老先生長跪在地,一時無法起身,他的心情兀自沉浸在悲痛之中,苟府的人一下子死了那麽多,任誰也一時無法接受,“多謝傅姑娘,請問傅姑娘,葉冬到底是什麽人?。”
傅降雪沉吟了良久,此事到這個份上想來也沒有必要瞞了,道:“他是天後的長子,將來的孝王。”
“長子?”苟寒山腦袋一陣暈眩,愣是半天沒有想明白,突然想起某一個身影,身體猛得一顫,“你說他是葉秋的兒子?怪不得神情舉止如此相似,隻是這年紀未免太小了些。”
“苟老先生先迴去吧,這些事情慢慢再想,苟家雖然有所損傷,但好歹躲過一劫。天後今天殺的人多半還不是苟家最親的子侄。”
聽到此話,苟寒山還是一陣心寒,雖然不是重要子侄,但那些都是苟家的人,死了也是苟家的鬼。本想罵幾句,想想沒有意義,安靜地攜了家眷迴府。
祈年殿。
天後呆呆地望了葉冬許久,心中思忖:三十多年了,這個孩子的容貌似乎並沒有太多的變化,而且比重陽和昭重都要年輕,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
“冬兒,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裏?”
“找父親。”
“哦。”天後心中仿佛被針紮了一下,一時間又不知道提什麽話題了。
“天後會放過太外公嗎?”葉冬問道,他心裏還是放不下這件情。
“當然,母後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與獸人族通商的主意確實是我想的,與太外公並沒有關係。”
“你想的?”
“嗯。本來的打算是一個對付豐安商號的小手段,沒想到最後竟成了太外公叛國的證據。”
“對付豐安商號?冬兒為何要對付豐安商號?”
“三十多年前是豐安商號將我父親的消息告訴中域的人,父親才因此離開,這一點你應該知道的。”
“嗯,看來這些年你查了很多。”
“也不算多,不過粗淺的一些關係總算是弄清楚了。”
“你是來報仇的。看來豐安商號的安定坤是死在你的手裏。”
“也算是吧。”葉冬想了想道:“還有魯氏家族,他們當年特地為了此事到神兵山莊打探消息,我不想饒過他們。”
“你決定怎麽做?”
“讓他們嚐一嚐兵臨城下的感覺。所以我想向天後借十個神將,一萬精兵。”
天後猶豫了良久。
“天後借是不借?”
天後看著葉冬稍顯迷茫的眼神,心中有些淒然,道:“借。”
“多謝。”
“冬兒以後留在神都吧,母後照顧你,幫你治好眼睛。”天後道。
葉冬想了一會兒,現下最要緊的事情確實是要留在神都尋找藥帝,不然無法修煉,尋找父親更是無從談起。
天後見葉冬沒有開口,接著笑道:“冬兒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親了,母後幫你安排了一個品貌俱佳的女子。她是母後見過最漂亮的女子,早在三十年前便為你定下了娃娃親。”
聽著天後的話,葉冬想起了那份婚書,她口中品貌俱佳的女子應該就是婚書上的女子了,“其實孩兒已經成親了。”
“成親了?哪家女娃。”
“普通人家的女兒。”
“有機會帶給母後看看。”天後又道:“如此也無妨,就讓降雪委屈一下做個妾吧。”
“孩兒今生隻娶一個,不想再娶。”葉冬道。
“孩子話,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況且降雪是母後見過最漂亮的女子。”
“我看不到。”
天後的話匣子剛打開,又被葉冬硬生生關上了。她自掌握權柄以來從沒有遇到過如此難聊的天,其他人無不順著她的話講,即便是幾位皇子也不無例外,但偏偏這葉冬老是喜歡把天聊死。
“好吧,此事以後慢慢說。”天後道,“本宮讓人去準備一套宅院,你暫且住下,等諸事停當,本宮再封你個王。”
葉冬不置可否,他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沒有謝恩,轉而道:“有沒有什麽令牌,可以號令神將的那種,我想先把魯氏家族的事情先解決了。”
“有虎符。”天後取出虎符,道:“讓長壽挑十位神將吧,有他照顧你本宮便放心了。”
葉冬領了虎符便去找董長壽。
……
師寶相侃侃而談,從三十年前談到三十年後,從朝政談到人生,他說天將降大任於廝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事實上這句話也一直陪他走過了這麽多年,讓他深信不己。
安泰諾諾點頭,覺得師寶相說的一番話有理有據,實在是指引人生長途的明燈。
有那麽一刹那,連師仲道也相信了,他兩眼發光,將父親的話與自己的處境兩相印證,覺得確實是如此,自己年少不更事,未免多愁善感了些。
不多時,又有小廝過來報信。
“怎麽樣了?”
“結束了。”小廝喘著氣道,他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結束了?”
“嗯。”小廝重重地點了點頭,捋平了氣,道:“那少年把苟寒山救下了。”
“救下了?”師寶相不自覺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師仲道和安泰麵麵相覷,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小廝。
“確實是救下了。”小廝一字一句地道:“那少年與天後說了一番話,聽大家在傳,說他是天後的兒子。”
“什麽?”師寶相臉色驟變,“那少年不是盲眼的葉冬嗎,怎麽變成皇子了?難道是私生子?”
小廝搖搖頭,“不是皇子,也不是私生子,是另外的兒子。”
“另外的兒子?”
“嗯,大家都在傳,天後在入宮之前其實嫁過一個夫婿,便是與那個夫婿生的兒子。”
“這……”師寶相覺得自己的腦袋都不夠用了,總覺得哪裏不覺,但一時說不上來,思索了良久,道:“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那個兒子不應該是四十歲左右了嗎?”
“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
安泰聽到小廝這番話臉色慘白,那個瞎眼的少年竟然是天後的兒子,那以後該如何自處。
師仲道則有些迷惘,如果葉冬真的是天後的兒子,但父親剛才說的話還是對的嗎?
“備轎,我要進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