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金川門的守門主將李景隆已不可靠,很多誓與國共存亡的將士可能會被其用陰險手段剪除!所以程濟離開“賓至如歸”客棧前,寫了一封秘密書函,令寧見意帶往金川門,交予時在李景隆帳下任軍隊前鋒頭領的二哥韋秋息。囑其務必在今天午夜寅時前,將時在軍中充當士卒的宏正幫子弟撤離金川門。


    之後,程濟便前往城西萬花樓!他以前常去城西萬花樓看戲、買書、遊賞——城西萬花樓是京師最有名的藝苑,在那裏,你可以聽到全京城最美的音樂、可以看到全京城最美的舞蹈、可以喝到全京城最美的佳釀、可以。。。。。。。很多很多。大凡來過萬花樓的,不管是達官貴胄、還是販夫走卒都不免會被它的華美氣象所驚豔。有人說‘來京師不入萬花樓,則好比入寶山空手而迴也’,此語誠是不虛,萬花樓確是當得‘大國榮光’四個字。


    城西萬花樓會集了來自五湖四海的藝術精英,在那兒,你可以欣賞到最美的藝術!縱然是那些被國法列為禁演禁唱的劇子,你也可以在這兒看得到。可以說,這就是藝術的天堂!是崇揚真、善、美的地方!國法可以殺人,卻殺不死人對真、善、美的向往。為了在藝術道路上修得正果,萬花樓曾經幾度興衰、浴血奮戰,最後終是羸得了朝野臣民的全力支持,成為藝壇之領袖。


    萬花樓的老板是曾經豔蓋京華、名聲傳遍大江南北的江湖第一美人:陳聘婷。


    陳聘婷的後台則是曾經被江南眾武林豪傑推舉為武林盟主,卻又一度官拜朝庭錦衣衛指揮使的武林大豪:顧星恆。


    關於陳聘婷和顧星恆的武林佳話很多很多,有人將他們比作患難夫妻:趙君卓與司馬相如、有人將他們比做幸福蝴蝶:梁山伯與祝英台、也有人將他們比做斷腸戀人:射日後羿與奔月嫦娥。。。。。。。。——他們的愛情經曆就像一個不朽的傳奇,讓老去的人們感慨、讓同年紀的人們羨慕、讓後輩的年輕人追慕不已!


    樓是美的樓。


    人是美的人。


    提起萬花樓,你就難免會想起陳聘婷和顧星恆;同樣,提起顧星恆與陳聘婷,你就會不自覺的想起萬花樓。無論在朝在野,沒人不識得顧星恆與陳聘婷,沒人不識得萬花樓!——曾經,陳聘婷作為一個身份卑微的演員,她勇於追求,十三歲時便闖蕩江湖,遍訪名師,後來為了集眾家之長以成一家之學,她還十七次孤身深入不毛之地,到未曾開化的蠻夷民眾中采風!曾經,陳聘婷作為一個大紅大紫的名角,她拒絕為權勢熏天、把持生殺予奪大權的前朝宰相李善長演出,卻到當時受地陣災害最嚴重的蜀中去為劫後餘生的難民們義演!曾經,陳聘婷作為一個戲班子的班長,在大明朝與蒙古國關係最為交惡的時候,帶領自己的班子成員前往戰事頻繁的邊境宣揚互愛與和平,她被時人稱為“第一個摒棄民族成見,將真愛播向戰爭的藝人”。——曾經,顧星恆作為一個武林世家子弟,仗義疏財,不僅救助過許許多多江湖落拓之人,還在戰亂連年的時候,在全國範圍內成立了十多所“兒童基金救助會”,為失去家園的兒童提供了一個歸宿!曾經,顧星恆作為一個將軍,兵臨南方,兵不血刃瓦解了蠻夷眾軍民的抵抗,使得朱元璋七次派兵南征都未能成功收服的蠻夷之地,盡數歸於大明版圖!曾經顧星恆作為錦衣衛指揮使,屢破大案,冒著生命危險三次救出朱元璋性命,被時人稱為“天下第一保鏢”。——曾經,在城西花街,陳聘婷帶領手下班底上演時被國法禁演的《英雄李淩記》,遭到明朝軍隊的嚴醋鎮壓,班中成員十有八九被官兵以酷刑迫害至死,但陳聘婷和她班中剩下的十多名演員在官兵血淋淋的屠刀麵前依然凜然不懼,拒絕接受官司方所謂的“李淩是無恥叛賊”的說法!此案轟動朝野,當時顧星恆聽說了,就連夜修書上請,請求朱元璋寬刑減罰,放過陳聘婷一眾藝人。朱元璋不允,顧星恆隨既便請求以身代劫,願以一己之死換取陳聘婷一眾藝人的性命。結果,在城南午門,陳聘婷和她班底中僅餘的十二個藝人在臨刑處決前被釋放,而顧星恆則在法場上,以身代劫,要一個人來承受本來被欽定加在陳聘婷一眾人身上的一十三種酷刑,受刑期為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受刑期滿,則要被處死。而那個時候,顧星恆與陳聘婷僅僅是神交而已,彼此還未曾見過對方一麵,其性情之俠烈、高義,震動天下。結果是:滿朝文武聯名上書,請求皇上法外開恩;數萬百姓於朱雀大門外跪地絕食三日,請求皇上法外開恩;五湖四海的武林豪傑於半個月內齊集京師,打算必要的時候,將進攻天牢,救出顧星恆;南方已歸順大明朝的蠻夷部落首領,聽說此事後,便召開緊急會議,十二個部族達成協議,連夜派飛騎將這個協議送抵京師,向朝庭表態——如果顧星恆被處死,他們十二個部族哪怕亡族滅種,也會毫不猶豫的叛離大明朝,不再受中央節製!


    很明顯,朱元璋因為要處死顧星恆而觸犯了眾怒!


    最後,顧星恆在受完第七種酷刑後(受盡七種酷刑的顧星恆,當時已體無完膚、不複人形),便得到了寬赦。隻是此案風頭一過,朱元璋便撤去了顧星恆錦衣衛指揮使的職務。在裁撤顧星恆錦衣衛指揮使的職務時,朱元璋與顧星恆曾有這樣的一組對話——朱元璋說:“聯每遇危難,卿便不惜舍身相救,忠心可嘉!奈何卻屢屢忤逆進言,亂我心意,真乃不智也!當日因陳聘婷違法演出一案,聯曾想將你殺之,以儆效尤;現在又撤你職務,你可有什麽怨言沒有?”。顧星恆答道:“臣,雖自知忤逆進言,怒犯龍顏,實屬不智,但為臣盡忠,職責所在。臣每以為皇上您行事有所不公時,總難緘口不語!還請皇上你能見諒!說到陳聘婷一案,臣事先便言甘願以身代劫,死有何怨?蒙皇上您法外開恩,赦我不死,實已萬幸,更有何怨?!”。朱元璋點頭道:“卿能這樣想就好!聯念你曾三次救朕,有功於朝庭,故在你離職前,可以滿足你三個願望。你有什麽願望就盡管說吧!金銀財帛、田地豪宅、嬌妻美妾。。。。。。。凡你心中之所欲,盡管道出。聯定必不虧待你!”。顧星恆稍作思索道:“承蒙皇上厚愛,臣的第一個願望的是希望皇上你能為國保重身體。”朱元璋不置可否道:“第二個呢?”。顧星恆道:“臣的第二個願望是希望皇上你能虛心納諫、從善如流,善待天下蒼生。”。朱元璋置若罔聞道:“第三個呢?”。顧星恆道:“臣的第三個願望是希望皇上能放寬文化政策,給文化藝術一個自由發揮的空間。”。朱元璋動容道:“三個願望,全沒一個是為了你自己的。你難道真不要什麽賞賜嗎?”。顧星恆歎道:“國泰民安,我願足矣!”。朱元璋終是歎道:“罷了罷了,我若真就這樣,毫無封賜的便將你放歸山野,那當真是叫天下士人寒心了。這樣吧!你既然是因城西花街的事而獲罪被放逐,索性,聯便將城西花街劃歸你名下,賜你為‘花街風流伯’,特許你在花街內建藝苑,此處文化藝術自由,可不受國法中的文化政策約束!如何?”。顧星恆稽首高唿萬歲!——自此之後,顧星恆便得了個“禦賜風流”的外號!


    也是從顧星恆下野開始,城西花街中建起藝苑萬花樓來。陳聘婷受邀,作了萬花樓的老板。顧星恆和陳聘婷這兩位大名人終於走在一起,他們未曾見麵時便已相為敬慕,經此大難後,更是一見如故。於是,關於他們的愛情故事,被人們傳了又傳,至今已不知道有多少關於他們相愛的故事版本流行民間。。。。。。。。


    城西萬花樓。要到城西萬花樓,就要走城西花街。


    城西萬花樓覆地十畝,主建築高七層,飛梁畫棟、氣勢不凡。樓前是大廣場,廣場中央立有一座用大理石雕成、形像古拙、高達六丈的大石碑。石碑周圍有護攔。石碑上有石刻草書,乃出自當代書法名家張天機之手,書日:“封刀掛劍,下野風流”


    。石碑頂上置有一個醒目的、形如倒鉤月的劍架,劍架上放置著一柄華貴典雅的寶劍,劍在雕工精細、紋飾美麗的鐵鞘中,劍柄色黑、呈竹節壯,柄端上還鑲著一顆世間少有的紅鑽石。這劍名為“驚鴻”,為世傳驚鴻、倒魄、追風、戀霞、凝真、淩秋、流星、天白上古八神英之首,傳說此劍出鞘之時,其劍氣能驚動翱翔於九霄雲外的飛鴻,故名。驚鴻寶劍是顧星恆出道江湖、揚名立萬,借於鏟奸除惡的佩劍!自其下野後,為示解甲歸田,再不過問朝野諸事的心誌,而將此劍擱置在萬花樓外這塊大石碑頂上。所以這石碑被稱為“掛劍碑”。出於對萬花樓規矩的尊敬、出於對這位武林大豪的尊敬,也出於對藝術的尊敬,進入萬花樓做客的人都會自覺的告誡自己:不要惹事。


    不知是否地近萬花樓這個藝術天堂之故,花街上的情況一如往日,不改帶點浪漫、不沾塵俗煩惱的熱鬧:做買賣的依然笑臉迎人,忙得不亦樂唿;行人熙熙攘攘、買的買、玩的玩、賞的賞,各得其所,自得其樂。在萬花樓附近的大大小小藝酒館飯莊、茶樓小店還傳出藝伎的小曲悠唱;顧客的鼓掌、喧嘩、暴笑聲。在這裏,你完全感受不到大兵壓城的緊張氣氛。如果不是親耳聽黃克賣說,程濟真難相信早上時候,刑部人馬與錦衣衛人馬曾將這個地方團團圍困!


    程濟來這兒,隻想找秦少白——養父“金仆”長老臨終前,曾指著他胸前的麒麟玉佩,讓他來找秦少白。他猜想這玉佩必與自己的身世有些聯係,而自己的親生父母還極可能是明教中的大人物!不然以“金仆玉婢”二長在明教中地位之尊,也不會對待自己像侍俸一個少爺公子那樣!現在養父養母已經過逝,又正值新明教遭到官方圍剿之時,他可不希望,在未弄清楚心中的疑問前,新明教的秦少白也遇難死了!


    此時他已來到“掛劍碑”下,眼前的萬花樓分毫無損,周圍也不見了錦衣衛和刑部的人馬。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本來勢如水火的官方與新明教竟沒有在這兒開戰?莫非新明教徒又有地道逃跑?刑部和錦衣衛人馬又追到別處去了?正在他要找個人來問問情況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件事——自己身陷重圍中。


    ——這是一個奇怪的包圍!


    街上還是沒有改變往常的熱鬧、來這兒閑逛的老百姓還沒有發現戰鬥一觸即發,就連一向警覺性很高的看門狗也還沒有嗅出決鬥的信息。可是程濟已感覺到自己身陷重圍!圍住他不止是街上買東西的行人、是駕車徐徐而行的馬車夫、是擺攤賣果的老婦人、耍猴賣藝的少年人等等,百行百業的人!而且連那馬夫的車、果農的攤子、商客的行李,乃至於周邊高矮錯落有致的房子,都像行軍打仗時的盾牌、壁壘一樣,對他造成了一種威脅!


    程濟心中大驚。他以前曾數次來過這裏,並沒有發現這兒潛伏著什麽危險。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原來這兒明鬆暗緊,看似稀鬆尋常,其實戒備森嚴;看似各行其事,各不相幹,其實組織嚴密、訓練有素。


    程濟並不是因為看見對方手提兵器而自知身陷重圍、不是因為有人吆喝行令而自知身陷重圍、更不是因為對方對自己虎視眈眈而知道自己身陷重圍。他之所以警覺到自己身陷重圍,是因為腳步聲——若非聽覺靈敏,心思縝密,他也難於從周邊那移動得有規律、有秩序、有條理的腳步聲中聽出這些人正在暗中對他展開一個大包圍!他抬頭眼望賣果的老婦人,老婦人沒有往他這邊望來,卻兀自正在給一個顧客稱果,而此時那個顧客手戴白色的皮手套,正將稱砣裏的棗子一枚枚檢到小籃子裏。可是他卻覺察到那稱在砰砣裏的一十三枚棗子遠出尋常的重,他已隱約猜到這棗子不是尋常的棗子,棗子內極可能藏著曆害的暗器,不然負責責發暗器的那個顧客也用不著戴上皮手套(通常,在武林中隻有使用淬有劇毒兵器的高手才會戴手套);他轉眼望向那個耍猴的少年,少年沒有抬頭看他,正兀自用一個香蕉逗引得小猴跳來跳去,像是自得其樂,其樂陶陶。可是程濟卻從小猴腥紅、不安的眼神中警覺到這少年正在暗自運氣、殺心已起;他再看那趕馬的車夫,車夫正趕著馬車往他這邊開過來,兩眼看路,也沒有看他。可是程濟還是從馬車夫揚鞭打馬的手法中看出此人必定精於槍法,隻有精於槍法的人才會在揮動柔軟的馬鞭時,發出的勁道還是那麽直!包圍程濟的當然不隻是這幾人而已,還有很多的人。程濟當然也沒有一個一個的去看他們,他隻是從腳步聲中,估算出了敵人的數目、敵人布成的陣式、敵人的實力。他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對他展開包圍,但他知道,絕不能束手待斃!


    程濟裝做若無其事,安然的走向萬花樓!敵人不知道,此時他已然警覺並想好了對策!——自從那夜在左都督府被‘饕餮陣’所困後,他便在百忙中將以前從師父張三豐及養父母那兒學來的布陣之法重溫、研究了數次。現在就算再遇‘饕餮陣’,他自信能破陣而出,不為所困。現今敵人布陣圍他,他已在心中想好破陣之法。


    馬車夫駕著馬車從程濟身前馳過。擋住了程濟可以看到賣果老婦人的視線。然後,敵人就發動了迅雷不及掩耳式的瘋狂進攻。


    ——那個馬車忽然“轟”的一聲夾著星火炸開一大片濃煙。


    在這一瞬間,至少發生了四件事:馬車夫人已在前方一所高樓的頂上(他是在馬車被炸開的一刹那間,以太平門秘傳絕學——“白駒過隙”絕世輕功飛上去的);那個向老婦人買果的帶手套顧客已出手,他以唐門秘傳絕技——“天女散花”手法,一招之內便將十三枚棗子發射了出去!(這發射出去的十三枚棗子其實事先已被掏空棗核,十二枚藏進南僵百毒門特製的‘麻醉散’,一枚藏進江南霹靂堂特製的“霹靂彈”,雖是一招間盡數射了出去,可是一先十二後。霹靂彈先至,打中馬車,引爆了藏在馬車內的一百斤炸藥;炸開的一百斤炸藥,將後來射至的裝有“麻醉散”的十二枚棗子炸裂,使得炸出來的星火煙霧盡據有超強麻醉功效,莫說是被炸力波及了,就算是輕輕的嗅到一絲硝煙味道,都足於使一流的武林高手立時麻醉倒地);那個耍猴的少年人也已出手,他拔出一柄怪劍和他的猴子一起衝入煙霧中,要對煙霧中的程濟發動進攻(因為事先服過解藥,所以他和猴子都不怕麻醉散。此外,這少年是“目盲心明”門的頂尖高手——這是江湖中一個比較奇特的門派,據說三百年前是由一個瞎子所創,其武功在武術界獨樹一幟,修習者需長年閉目不視,在黑暗中領悟,方能領悟到其中妙諦!所以出身“目盲心明門”的武林高手,在與人動手時往往閉著眼睛。據說,在沒有光亮的地方打架,誰也不是這一門派的敵手!那隻眼睛腥紅的猴子乃是產自峨眉山的通靈動物,經過訓練,動作超人的敏捷迅猛,並可與主人心心相通,配合無間。這一人一猴在江湖中有個響亮的外號,叫做“人猿泰山”,意指人猴聯手,勢如泰山壓頂,天下鮮逢敵手);前麵這幾人一動手,周邊看各忙各、各不相幹的人們也立時掣出兵器,各自按步就班,守好位置,將廣場中心煙霧迷漫的地方圍個滴水不漏!


    眾人都以為在這麽突然的襲擊下、在這麽嚴密的包圍中,程濟必難逃出生天!可是他們錯了——


    煙霧中猛的傳出少年唿喊的聲音——“不見了,敵人——”


    同一時間裏,已飛上樓頂的馬車夫忽然驚覺自己身後站著一個人,他來不及思索,急從樓頂飛身而下。說時遲,那時快。方一警覺,他腳下便生了風火輪一般,倏忽之間,便已人離樓頂。他快,可是他後麵的人更快。他施展的是瞬息千裏的“白駒過隙”功夫,可是他後麵的人施展的卻是能將時光拋在身後的“移形換影”。


    馬車夫在落地的時候已連被程濟用隔空指力連製住鳳尾、太衝、將台、玄機、天玄、陽衝、白海七大穴。(原來方才馬車


    夫飛身上樓頂時,程濟施展“移形換影”的奇功,如影隨行的跟在其後麵。眾人一來因為二人距離很近,先後之分隻在一兩寸間,完全影在人後一般;二來因為二人動作太快,所以都沒看分明!所以一直到馬車夫落地時方才醒覺原來敵人已搶得先機、占了主動!)


    廣場中,敵人的包圍圈已亂!因為程濟人在圈外!包圍計劃已落空!


    程濟心中有疑問,不知為何這一夥人竟要暗算自己!他一手抓向摔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馬車夫。


    就在這時,“錚——”的一聲弦響,震動了程濟的心緒。這聲弦響發自萬樓第四層!


    程濟驀然驚覺的望向萬花樓。


    此時,天色竟變了。本來慘淡的雲空忽然變得粉紅一片。粉紅——那是愛情的暖色!程濟肯定自己在現實生活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天色,隻有在櫻花開得爛漫的季節裏與詩依相會時,夢裏所見的天才會那樣粉紅!那天空中湧動的紅雲,像一朵正盛開的巨大櫻花,爛漫得直讓人感到美不勝收——好美的天啊!程濟在第一眼看到這粉紅的天空時,心中升起一絲綺念——“詩依,可不可以讓我再愛你一次!”


    萬花樓的樓頂上有人。一個長發飄飄、白衣飄飄、意態飄飄的人。這人負手望天,像睥睨紅塵、超凡入聖,欲要乘大鵬高飛於九霄雲外的大思想家莊周;像舉世皆醉、唯其獨醒,難得知音,仰頭發出《天問》的大愛國者屈原;像憤世疾俗,落筆搖五嶽、詩成泣鬼神,放聲高唱“我本楚狂人、風歌笑九丘”的大張狂人李太白。——總之,這個人高站於萬花樓頂、粉紅雲天下,予人的第一印像便是:風華絕代。


    這個人一伸手。那柄本來擱置在“掛劍碑”頂上的驚鴻寶劍,便得了指令一般,淩空飛起,在粉紅雲天下畫著優美的弧線,飛到了他的手中。這個人握著劍,神態更大慈大悲、放曠不拘!——慈悲因其心、放曠因其才!


    這時第四屋樓上繼續傳來琴聲!琴聲婉婉轉轉、纏纏綿綿,像如膠似漆的愛情,令人聞之心中甜蜜蜜!


    程濟在這一刻裏,鼻子嗅到了怡人心神的花香,仿佛這條花街、這座萬花樓,真的開滿了鮮花,香豔醉人。


    程濟在這一刻裏,耳朵聽到了美妙的琴聲,這纏綿的琴聲仿佛來自於天上——來自於愛神手中的箭,隻一箭便已讓他沉淪愛河,不能自拔!


    程濟在這一刻裏,眼睛看到了紅雲正湧動著一層層郎情,一波波妾意!仿佛太陽月亮真是一對夫妻;仿佛今天就是七月七,牛郎織女相會鵲橋;仿佛月老的合歡酒剛剛釀成,不知又要成全人世間多少美好姻緣!


    程濟在這一刻裏,嘴中和心中都好甜好甜,像是那日在陝西朝邑縣桐家灣甜兒泉旁邊,詩依塞入他口中的那顆糖,至今還含在他嘴裏,甜了他一生,也甜了這個世界!


    程濟沉醉在這美妙的境界裏,渾忘此時正處身在危險的境地!


    樓頂那人居高臨下,縱身而下,並嗆然拔劍——驚鴻寶劍出鞘——香豔更增香豔、纏綿更添纏綿、甜蜜更甜蜜、郎情妾意更加妾意郎情!


    絕世的人,發出了絕世的劍法——那一劍,無法形容,如果硬要語言來形容的話,便隻有一個詞:風情萬種。


    如果不是多情深情至情而且才情蓋世的人,絕不能發出這樣風騷的劍法!


    這一劍,有一個名稱,叫做“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罔然”。


    程濟避不開這一劍,因為他已墜入情網中。


    這一劍,在未出劍時,便已營造了四重境界:第一重是劍氛——天地盡為粉紅暖色所籠罩,這就是出劍的氣氛;第二重是劍韻——四樓中裏發出的愛意綿綿的琴音,就是這一劍的神韻;第三重就是劍香——周圍並沒有盛開太多的花朵,可是被劍氣籠罩的人,卻嗅到了濃鬱的花香,這就是劍的芳香;第四重就是劍味——程濟嘴裏沒有糖,可是遇著劍氣,口中甜甜,甘之若飴,這就是劍的味道!


    現在劍已出鞘,又增了兩重境界:劍意與劍勢。


    劍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能叫人生而死、死後又複生。生而不能死,死而不能生,皆非情之至也!


    劍勢——勢如美人的媚眼秋波,波波勾魂;又如美人的紅唇飛吻,吻吻攝魄!


    程濟還沒有被這一劍所傷,便已被這一劍所迷所醉,他心中唿喊著“詩依”這個溫柔的名字,撲向那一劍——他竟用自己的肉身衝向鋒銳的劍尖、鋒利的劍刃——他情願為這一劍而死。被這劍劈成兩半,他也死而不悔!


    眼看,這一劍就要刺穿程濟的心。


    忽然,本來纏綿婉轉琴音忽然突兀的崩出一個高調!顯然彈錯了一個音符!一個小小的錯誤,卻使得本來完美無瑕的劍韻減弱了三分。隻是劍韻減了三分,劍氛、劍香、劍味、劍意、劍勢分毫未減,可是程濟已驀然從迷情醉夢中驚醒!驚醒時,急見飛馳的劍光正刺向自己的心口。


    危急中,程濟忙側身,險險避過刺心的劍,並順勢向那發劍者劈出一記“太極掌”。


    發劍者與程濟對了一掌。人未落地,卻左手一抄,抱起地上被點了穴道的馬車夫,借著程濟的掌力,迴飛到樓頂!身法之高妙、快捷,絕不遜色於明教奇功中的“移形換影”。


    馬車夫被發劍者救走!


    發劍者人在樓頂,劍已歸鞘。依然長發飄飄、白衣飄飄、意態飄飄。像睥睨紅塵、超凡入聖,欲要乘大鵬高飛於九霄雲外的大思想家莊周;像舉世皆醉、唯其獨醒,難得知音,仰頭發出《天問》的大愛國者屈原;像憤世疾俗,落筆搖五嶽、詩成泣鬼神,放聲高唱“我本楚狂人、風歌笑九丘”的大張狂人李太白。依然那樣風華絕代!


    程濟為自己方才差點便死在對方劍下而心悸不已!——是什麽樣的敵人,竟能發出這樣驚豔的劍法!


    程濟抬頭往上看時,天再一變。本來粉紅的雲天忽然變得黑彤彤的,陰沉沉,顯是狂風暴雨的前奏!


    那四樓的琴音也跟著一變,從婉轉纏綿變得激烈瘋狂!錚錚錚。。。。。。。。。竟有“兵臨破陣、踏破嘉蘭山缺”的氣勢!不知是否琴音的作用,地麵上竟刮起了一陣狂風,周圍的草木盡皆被摧折,一時之間飛沙走石,四周的人紛紛走避。唯獨程濟沒有避,因為他知道樓頂的人正在伺機而動,隻要他一動,露出一點點破綻,便極可能為敵所乘,死於非命!


    天空中電光隱現,隆隆作響。仿佛天神在發怒,準備用可怕的威力懲罰世間的罪惡!


    天地無情,以萬物為芻狗——天要殺人,人焉能不死!


    天威莫測,天威可怖,天威無敵。誰能逆天而行,誰能與天為敵,誰能抗拒天威?誰能?


    天空中,猛的一聲雷響,電光像一條火龍劃破長空,頓時下起傾盆大雨!雨下磅沱,像大水決了堤,瘋狂的飛撲而下,極度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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