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和韓真真鬧崩的第二天,林嫣就開始後悔了。麵對她的冷然表示,懊惱了一天的他終於撐不住跑去她家樓下守株待兔。


    從六點等到近十點,才見她步履蹣跚的迴來。聞著她身上的酒氣,他皺了眉,“你怎麽沒接我電話?”


    “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小心我再造謠陷害你破壞了你白蓮花一般的形象。”韓真真火氣很大,開頭就是不滿。


    他和她拉扯,爭執間她腳下不穩一頭栽進他懷裏。


    他戲謔般開口:“對於你的投懷送抱,並不是每個男人都做得到我這樣正人君子的。”


    韓真真紅了臉,卻強撐著氣勢不肯伏低。兩個人終於能坐下說話了,她變得異樣沉重,聞著她身上的酒氣,他想起了一個以毒攻毒的辦法。


    火鍋店裏,人聲鼎沸,煙霧繚繞。她還是沒什麽精神,在迴家的路上,她睡著了。將車小心的停在路邊,睡著的她臉側落了縷秀發。


    他靠近本是想好心為她拂去,結果靠近了卻像是受了魔怔一般。生出了一親芳澤的荒誕念頭,俯身想吻她的時候,睡夢中的那人卻出了招如來神掌,那下差點打傷他。


    林嫣嚇了一跳,賊膽正式宣告嚇破,不敢再有不軌之心,窩在駕駛位上也闔眼睡去。


    原本以為,他這樣示好後情況就會好轉。誰知道韓真真卻越來越和他疏遠。短信不迴,電話不接,直至有一天早晨上班,看到他在電梯裏,她竟然退了出去。


    華子旬這時想起來要打網球,怕莫敏不去,要他帶韓真真。有了這個借口,她不得不同去。教她打球的時候,他心猿意馬,最後被網球拍砸傷也有他算咎由自取。


    在醫院裏,她第一次表現真實的情緒,“林嫣……”


    他沒有因為這個稱謂發作,那刻他甘願為她成為林嫣。但是因為那份信念,他什麽都不能說。


    羅鵬益找他的時候,計劃已經宣告敗露,他揪了他的衣襟警告,“林嫣,你不覺得你很卑鄙嗎?”


    “我要的隻是結果。”這個世界,不是對的人贏,隻有贏的人對。


    羅鵬益反駁不了,隻顧動手。杜心悠在旁邊尖叫,挨了第一下之後,林嫣反應過來。論打架,羅鵬益不是他的對手,沒幾下就落了下風。


    韓真真衝進來的時候,為了護著沒腦子的她,他硬生生挨了羅鵬益一腳。


    從警局出來,她整個人都消沉了,背著她走在路上的時候,林嫣心裏隱約就冒出了一輩子的想法。


    “世界上,不是隻有杜心悠一個女的。”她說。


    “別勸了,你勸不了我。”他阻止了她繼續下去。


    杜心悠不知出於何種心態,居然在他以為無望的時候送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為此約談羅鵬益的時候,他很嚴肅的承諾:“我會離開,隻要我離開,你不要再動她。”


    “我答應。”林嫣十指交握,莊重頷首。


    “其實,你除掉我,隻是想向伯父證明吧。”羅鵬益眼裏滿是了然,“長不大的孩子。”


    林嫣握手成拳,卻反駁不了。


    他說的沒錯,他在意父親的看法,他真的就是長不大的孩子。


    當天晚上,父親特意在家裏等他晚歸。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所有的一切了。但是我想你知道,再抱你迴家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們的兒子,不管過去,不管血緣,也無關林嫣這個名字。我和你媽愛的是你。隻是因為你媽的病,她心裏真正的孩子早就是你了,而不是那個隻有短短幾年生命的女兒。對於你做的事,我知道,沒有插手並不是代表我全盤接受。在羅鵬益這件事上,你的反應比我想的激烈很多。帶你進公司,我以為你並不想子承父業。所以——”父親頓了頓,斑白的發絲在燈光下泛過熒光,“我才找了羅鵬益,沒想到,是我錯了。你有你的驕傲,也有你的意識,孩子,爸爸想說,你是我的驕傲,一直都是。”


    記事以來,林嫣很少哭,那晚卻哭的像個孩子。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就這樣解開了心結。是不是林嫣都無所謂,他的身份都是父親的兒子。


    後來的情況並沒有向著皆大歡喜的結局前進,韓真真找上來,她從杜心悠那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神色肅穆的說:“你隻要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過杜心悠?”


    他沒辦法答,因為答案是否定。


    “韓真真,這種所謂的事實和你有什麽關係嗎?”他冷著臉,對她關注的問題點覺得心寒。韓真真走了,走得挺壯烈的,辭職。


    接到人事經理電話的時候,他放行了。


    既然她不稀罕,他也不想湊著上前。


    辭職後不久,莫敏迴來了。


    她離開的原因華子旬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怕鬧出人命,林嫣跟著他一道去找那個男人。


    單薄文弱的男子,他和華子旬都是第一次見到。似乎早意識到他們會來,鎮定的站在那裏,自嘲的笑:“如果可能,我比你們更想自己死。”


    華子旬握緊的拳頭落了下來,林嫣抓了他的衣襟抵到牆上,“那你怎麽還不去死?”


    莫敏畢竟是他的朋友,她們從少年時代一路走來,看著昔日的少女逐漸調令,他的痛惜不會比華子旬少。


    “莫敏的繼母也是我的母親,你們要我怎麽辦?這個世界就是這麽王八蛋。”他嘶吼著。


    “……”無措的扔下他,林嫣和華子旬麵麵相覷。這麽多年了,莫敏從未說過她和初戀不能在一起的真正理由。原來,現實竟然如此可笑。


    男人抱頭痛苦的低喃,“有些東西轉身的時候以為是一瞬間,其實是一輩子,直到生命的終結為止,我們逃不脫。”


    轉身的時候以為是一瞬間,其實是一輩子。


    那年莫敏生日,她病了在家。華子旬和他兩人逃了課給她送蛋糕,那天的時鍾定格在下午三時。莫敏眼裏含著淚,將一整塊蛋糕砸到了華子旬臉上。隨後,掏了紙巾出來替他擦掉。


    那一年她們十五歲,十年後的二十五歲,華子旬沒趕上那個時段。


    此去經年,三人再次重聚的時候,華子旬不死心的問了一句,“假如我當年趕上了,結局會不會有不同?”


    “誰知道呢。”莫敏沒有正麵答複。


    生命沒有如果,那些悲歡離合,終會在時間的縫隙下歸於平靜。


    在韓真真臨走前,林嫣本約了華子旬他們一道吃飯。結果中途那對糾結著先走了。留下他和韓真真,得知她又和羅鵬益進了同一家公司還要一道駐紮外市,林嫣心頭翻攪出一股酸溜溜的情緒,“非去不可嗎?”


    “難道為你留下嗎?”韓真真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閃爍。


    他心跳慢了一拍,被自己心頭的雀躍嚇到了。


    因為華子旬的緣故,他沒陪她吃到底。她走的時候,他正在出差,沒趕上送行,連她新換的手機號碼都是華子旬轉告的。


    “你換手機號碼為什麽不告訴我?”他理直氣壯的質問被她輕飄飄的“我忘了”三個字堵了迴去。


    年前蘇然再次迴國養胎的時候,他請了她吃飯。


    “ryan。”她出聲示意,“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


    林嫣的口是心非引起蘇然的鄙夷,“你要什麽時候才肯改掉這臭毛病?”


    他沉默,她繼續訓誡:“有些東西,錯過就是永遠,不要到了來不及的時候才去懺悔,那除了給旁人增加笑料外於己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幫助。林嫣,你不小了,25歲了,學著認清現實的長大,並沒有這麽難。”


    認清現實?!對著郵箱裏韓真真的名字,他想了很久,將一封群發的郵件轉給了她。


    隨後在機場巧遇韓真真,她清瘦不少,不知是不是衣著改變的關係多了女人味。胡思亂想之下他在黑咖啡裏加了糖,甜的難以下咽。在夏夢媛同情的眼神下強自解釋,“我沒事。”


    初六,莫敏通知林嫣,她叫了韓真真。


    林嫣會意,帶了華子旬同往。這個發誓永不再見莫敏的家夥掩不住風騷的去了。


    見麵的時候,彼此都有些不自然。但是時間一久,那疏離就消失了。晚上送韓真真迴家,她恢複了彼時的混不吝。


    “你有女流氓的潛質。”被她壓在駕駛位上的時候,近的能嗅到她身上微甜的馨香,他笑的很邪惡。


    “你可以去死了。”韓真真負氣下車。


    林嫣一個人在車上止不住的笑了很久。四月韓真真生日前夕,為了找個合適而又內斂的禮物,他奔波了很久。知道他送萬花筒的時候,華子旬在電話那頭捏腔捏調的學她的語氣說話,“林嫣,你這是吃飽了撐的吧。”


    忍著惡心掛了電話,看著手裏的禮物,他當真開始傻想她的反應。


    她生日那天,他訂了機票,隻想給她個驚喜。卻不料機場拿錯行李的事情可笑的在他身上發生了,沒有禮物,也就沒有了過去的借口。林嫣很是沮喪,本想打電話給她,卻沒料到她手機關機。在機場逗留了半天,輾轉讓華子旬幫忙訂了迴程機票。


    原本預備好說些什麽的生日之行就這樣以失敗告終。


    順利抵達韓真真家的時候,已經是五月初,她不知怎麽傷了腳。看著她糟糕的生活環境,他終於知道她消瘦的緣由了。因為彼時留學,他多多少少學了些廚藝,決定露一手。


    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感覺到她專注的視線,他差點切了手。


    來得時候想著要好好和她說,結果臨了又因為一言不合負氣出門。走之前他倒是記得把第二次尋到的萬花筒留下。


    幾天後打電話給她,聽著韓真真波瀾不驚的語氣,林嫣隱隱有了憂慮。杜心悠的話證實了他這麽久來的猜測,果然是羅鵬益。


    他開始感到了絕望,因為那份要命的尊嚴,他不敢去求證。直到發覺韓真真的名字出現在高中同學六一聚會的燒烤人員出席名單上,他想抓住這次機會。立時改了行程,推掉了和羅鵬益她們的約會。


    那天他隻是想心平氣和的向她要答案,但是她明顯抗拒的舉動激得他忘了初衷。


    “這個別人恐怕隻有你吧,韓真真,你就這麽膚淺啊?別人騙騙你,你就昏頭了。”林嫣很不冷靜。


    “他肯騙我就證明他還在乎我,那你呢?”


    此話一出,兩人都覺出了尷尬,林嫣扭了頭不吱聲。他的確,什麽都沒有做過,也沒有什麽立場去質疑。


    “我覺得我們這樣挺沒意思的,真的。”韓真真的話勾起了他心頭的挫敗,林嫣調頭離開。


    身邊有男生在輕聲合唱著《海闊天空》


    “……


    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覺


    不知不覺已變淡心裏愛


    仍然自由自我永遠高唱我歌


    ……”


    那些昔年的影像,斑駁了年華,凋零了時光。成了記憶倉庫裏廢棄的荒野。


    “沒有嚐試過就逃避,林嫣,你這個膽小鬼。”華子旬第一次對他動手。


    跌坐在地上,他嚐到了口腔裏腥鹹的味道。


    “我是已經沒辦法了,你可以選擇的,為什麽不去爭取一下?”華子旬揪著他的衣襟,抵著他的肩頭悶聲道:“你是個男人就站起來,即使輸也要輸的心服口服。”


    即使輸也要輸的心服口服,帶著這樣的信念,林嫣再次踏上了c市。


    韓真真的反應異樣冷漠,“你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信任。”


    “我隻是不信我自己。”


    林嫣沉默了,這一次,是真的絕望了吧。她連自己都不信了,那麽逝去的歲月對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


    錯過了一次,就是一輩子。


    迴程的班機上,林嫣閉上了酸澀的眼睛。真是太不公平了,那些往事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記得這麽清楚。那麽多那麽多的記憶,卻偏偏還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遺憾中老去。


    夏夢媛和吳均的聯姻曾被看作是商業和感情契合最好的一對。結果短短數年,兩人的婚姻迅速的瓦解了,沒有意外的出現了第三者。這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小三也讓人大跌眼鏡,居然是韓真真。


    華子旬告訴他的時候,林嫣一聲不吭。


    “韓真真這樣的人都能表裏不一,這世界是怎麽了?”


    林嫣對他的言論表示了反對,他下意識的相信,不是她,不是韓真真。


    “我也不想相信,但是有些女人……是你怎麽都猜不透的。”華子旬自嘲的笑,知道他說的是莫敏的事,林嫣沒有評價。


    雖然所有的證據都顯示華子旬是對的,但是他還是確定,不是韓真真,不會是他認識的那個韓真真。他跟他去桌球館隻是為了證明:當所有人都看似正確的時候,隻要她否認,他依然不改初衷的願意相信她。


    在舊式居民區裏將情緒瀕臨崩潰的韓真真拉迴來,林嫣沒好氣道:“你這女人怎麽這麽大的力氣,我剛差點拉不住你。”


    “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6年了,不管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我們一起分享,我信她像信我自己,我甚至覺得這世上除我爸媽外,隻有她不可能背棄我。我自認為不是個壞人,也算對得起良心,但是你說,結局為什麽這麽醜陋,全世界都站到了我的對立麵,她怎麽能和你一樣這麽卑鄙的利用我?你們怎麽能都這麽對我?”


    她的淚漫過衣襟,似乎炙痛了他的心。原來,他的行為竟構成了這麽大的傷害。到底是他不懂愛,所以最終錯過了吧。


    林嫣攬緊她,輕道:“其實並不是全世界,起碼我信你。”


    “信我什麽?”韓真真眼裏有淚光閃動。


    “你連我都看不上,吳均就更加沒戲了。”略帶自傲的話引出了她久違的笑容。 “看你這麽不開心,我就說點我不開心的事,讓你開心下。”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如釋重負的輕歎,講述了些幼時的事情以及和羅鵬益之間的宿怨。


    背著她在深夜無人的街道上前行的時候,他期盼著時間就能在那一刻停下。但是童話注定是不存在的,道路走完的那一刻,她和他還是要互道晚安。


    轉身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韓真真家在昔日高中附近,趕在學校開門前他翻進了學校。


    陽光遍撒大地的時候,沉睡的校園也恢複了生機,不遠處的教學樓和操場逐漸人聲鼎沸。望著那些年輕富有生氣的臉龐,林嫣似乎看到昔日的少年:並肩坐在籃球架下仰望藍天,訴說著彼此對於未來的期許。


    過去的暢想有多快樂,現世的遺憾就有多悠長。坐在籃球架下,他迎著朝陽的餘暉微微眯起眼,想要晾幹眼角的濕意。


    他們最終都沒有一起迎來花朵綻放時的豔麗,那些遺憾和錯過,應該就是年少青春存在的明證。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水流年人未還。


    事到如今隻剩他一個人的光輝歲月,無人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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