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治惡婦


    荊秋娥要去找薔薇爹去請大夫,唐妙說父親已經去了,請來給爺爺看牙。秦泠月忙讓她們扶著高氏平躺在炕上,急道:“婆婆是怒氣傷肝,肝藏血,導致氣血不暢,所以昏了。等郎中看過再拿兩服藥應該沒大礙。”


    荊秋娥在高氏人中地方用力掐了掐,沒一會,高氏幽幽轉醒,雙目緊閉,淚珠滾滾。


    荊秋娥勸道:“大嫂,你素日是個寬厚人,不容易生氣,今兒怎麽想不開。”


    秦泠月歎了口氣,端了碗甜湯服侍給高氏喂下去,“婆婆是個寬厚人,雖然不發火,不代表不生氣。氣一次次的都沒發出來,火都憋在心裏,日子久了自然傷肝。今兒算是到了極致,發出來也好,大家有個注意,免得到時候不知道,發個狠的。”


    曹婧一直在家裏收拾,忙著做飯,聽得聲音跑出來問怎麽迴事。荊秋娥三言兩語告訴她。曹婧臉色一變,道:“這是我的錯。”說著便出去了。


    荊秋娥忙讓唐妙跟上去,勸大嫂迴家,別再把她氣著,她是大家小姐,臉皮更薄。


    唐妙追到門口卻被從西麵來的杏兒喊住。杏兒喊她:“你別去,蕭朗在菜園等你呢。”


    唐妙忙道:“大嫂去了,我去看看。”


    杏兒匆忙跑過來,一把抓住她,冷笑道:“都不把我們當這家的人,你還進去湊什麽熱鬧?讓她們氣死你你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唐妙拉著她的手,“二姐,奶奶是心疼兒子,她向來對我們好,你可不能跟她生氣,再說還有爺爺呢。要生氣也是三嬸壞,可她素來就這樣,跟她生氣,我們不是犯傻嗎?二姐,你快去叫莊嬤嬤來。”很多時候一家人吵架,自己是有理也說不通,因為有人根本不講理,這就得外人中她們信服的人來說。


    附近的鄰居來關問什麽事兒,老唐頭在外麵堵著門說沒事,老婆子發瘋呢,讓他們都別來添亂,都該幹啥幹啥去。原本李氏是最要麵子的人,唐妙也打算用這點來勸她,可後來發現她因為得知二叔要被砍頭實在太傷心太生氣,以至於根本不顧及麵子,再被三嬸在旁邊添油加醋的,就別提多放縱了。


    屋裏曹婧一開口王氏就給她堵迴去,不給說話的機會。好在因為她是孫媳婦,又是大家閨秀,李氏不像對其他媳婦那樣一開口就給堵迴去。她沒說話,隻一個勁兒地抹淚。


    曹婧撲通跪在炕前。


    王氏叫道:“景楓家的,你可別來這一套,快別氣你嬤嬤了。你是大家小姐,要是說在我們家受了委屈,我們可擔待不起。”


    曹婧冷冷地看了王氏一眼,“三嬸,你若是為了這個家好,不是故意存了挑撥離間的心思,你就讓我把話說完。”


    王氏氣衝衝道:“你說誰挑撥離間呢?”


    曹婧沒理睬她,對李氏道:“奶奶,您要是罵就該罵我。二叔想讓相公私賣鹽礦,這是滿門抄斬的大罪,相公不肯,二叔才生了氣走的。相公原本要寫信告訴家裏,後來因為這個事兒便暫時放下了。”


    王氏叫囂道:“你血口噴人了,你二叔才不是那樣的人。你二嬸都來信了,說的是你們……”


    曹婧冷冷道:“三嬸,你親眼去看過?二嬸來信,不也是她的一麵之詞?我們倒是奇怪,你為什麽這麽熱衷挑撥家裏和氣,這事情很好弄清楚,寫封信問問就是。”


    王氏哼道:“寫信有什麽用?上上下下叫你們收買光了,說什麽還不是你們說了算?”


    唐妙在門口道:“那朱知縣的話你總歸信吧?你可口口聲聲說他好呢。”


    王氏頓時閉了嘴。


    曹婧繼續道:“二叔在一大商手底下辦差,私換官家賑災的糧食,害死災民無數,這才被朝廷拿了的。二叔抬出相公來,相公正全力想辦法,讓我也來家看看。婆婆和小姑已經托了柳先生和周少爺,他們都答應幫忙,就算相公的官不做也一定保二叔平安就是。當日婆婆瞞著也是怕您知道難過。要是奶奶因為這個生婆婆的氣,上了小人的當,傷了彼此婆媳和氣,那可是孫媳婦的罪過。”


    李氏猶豫了下,抹了把眼淚,疑惑道:“真是這麽迴事?”


    王氏忙道:“娘,到底怎麽迴事還不一定呢,除非二伯能平安迴家,否則很難說。”


    這時候莊嬤嬤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喲,大妹子,這是怎麽說的,你們還在家唱《錦屏記》呀。”《錦屏記》是時下一出戲,婆婆受二媳婦和別人的離間,大罵自己另外兩個媳婦。委屈的其中一個媳婦得了病,一個要跟丈夫合離,後來婆婆懊悔不及,上門賠罪的故事。


    唐家如今在唐家堡如日中天,地位不可同日而語,可不管如何,莊嬤嬤在唐家堡依然占據著不可動搖的位置。這不是權勢和金錢決定的,而是她對唐家堡的功績。李氏向來跟她親厚,一見她來,忙擦了淚請她上炕坐。


    莊嬤嬤親自把曹婧扶起來,笑道:“這麽好的孫媳婦,那麽好的媳婦,你還不知足。我跟你說,誰家攤著他們這樣的媳婦,真是燒高香了。”


    王氏哼了一聲,笑道:“大娘真會挖苦人,這麽說我倒真是壞媳婦了。”


    莊嬤嬤沒理睬她,冷笑道:“大妹子,按說你們家今時不同往日,怎麽都該有點規矩。長輩說話,一個小輩的還唧唧歪歪地插嘴?不是我說你,你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李氏老臉發熱,忙上前拉著莊嬤嬤的手,“俺的老姐姐,苦呀。俺家老二……哎,不說也罷。”


    莊嬤嬤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不聽別的。就憑著往日裏對你家大梅娘的了解,他們那些品性,我都能斷定,不管怎麽的,都是你冤枉人家。不說別的,你且看看,這孫媳婦,這麽一個大家閨秀,人家跪著給你勸話。要真是不跟你好,能這樣?”


    李氏又抹淚,“我,我這不是急糊塗了。”


    這時候唐妙在外麵喊,“大嫂,大嫂,你快迴去看看咱娘,快點吧,不好了……”唐妙一邊默念著母上大人恕罪一邊大喊,然後急忙衝進來,拉著大嫂就往外跑。


    屋裏莊嬤嬤和李氏一驚,“了不得了,你是不是氣大梅她娘了。快去看看。”


    李氏哭夠了心裏隱約有點歉意,後來見高氏一言不發傷心地離開就有些後悔,等大孫媳婦進來說了那番話,本就後悔起來,莊嬤嬤又進來,這會兒怎麽都坐不住了,忙要下炕去看看兒媳婦。


    莊嬤嬤按著她,“你快呆著吧,自己身子還不好。哪年冬天不是大梅娘給你操心?你這哭得聲嘶力竭的,一身大汗,要是出去著了風,可讓大梅娘怎麽活。”


    李氏越想越不得勁,越想越羞愧,頓時沒了言語。


    莊嬤嬤又安慰她,“我以往都羨慕你們,跟親母女似的。你也別多心,過會說開了就好。大梅娘不是小氣的人,不過是一時傷心罷了。她要是知道你難過,指定心裏更內疚,你們兩個人,你擔心她她擔心你,快放寬了心吧。天又塌不下來。”


    李氏歎了口氣,猛地咳嗽起來,莊嬤嬤忙給她敲門,看了王氏一眼,“還不倒杯熱水來?”


    王氏下去倒水,莊嬤嬤接過喂李氏喝了。


    等唐文清請了郎中來給父親看牙,又給李氏號了脈,開了方子,讓她萬事想開些。看完這頭,又去景椿家給高氏診脈,開了方子又叮囑了幾句注意的,便收了診金由景椿送迴去。


    夜裏李氏把唐妙叫到跟前仔細地問了二叔的事情,聽完了又是擔心又是生氣,既氣從小孝順正直的兒子真個做了賊,又擔心他會不會真的迴不來。如今又擔心景楓在外麵是不是被連累,這個家會不會……想去給媳婦說句軟話,一時又張不開口,一股子火躥上來便也倒在炕上起不來。


    老唐頭讓她好好歇著,別厲害起來更讓大家擔心。高氏也因為心情抑鬱臥床不起,沒再過去,老唐頭讓她安心養病,別生那些氣。


    因為這件事兒,杏兒秦泠月幾個也不太喜歡去奶奶家,一時間大家都有點冷淡。


    ……


    兩日後流暢迴轉,帶了周掌櫃的信,信裏說朱知縣送的東西讓她盡管收著,送什麽收什麽,讓答應什麽一律不理會,可以將所有事情都推給他們少爺,萬事有他擔著。又讓她別擔心二叔的事情,那邊已經有人想辦法,很快就能有消息。唐妙這才放了心,又讓蕭朗迴家別擔心,也不要跟他家人說什麽,免得越扯越大。


    蕭朗走後,唐妙便跟爹娘商量,如今大哥做了知縣,名下也可以幫村裏帶幾百畝地,讓大家跟著受惠。唐文清卻擔心二叔的事情會不會連累村人,有點猶豫。


    唐妙笑道:“爹,以大哥的本事,官運自然不會就此截止,他在外麵做官,家裏自然要有個穩定的後盾。如果他們整天這麽那麽的生事兒,你們不安生,他也定不下心來。這不正是個機會嗎?願意跟我們一條道的,現在靠過來,不願意的我們彼此遠開去。大家隻是鄰居,彼此互相敬著一分也就是了。願意跟著你們的,你們也甭吝嗇,大家有錢一起賺。隻要大哥在外麵順順利利的,不出十年,唐家堡說不定就要是個大鎮子了。”


    這些事情唐文清向來沒多少主意,高氏又聽唐妙的,再跟曹婧兩個媳婦商量下,她們也說好,他便應承來。唐妙原本還想著再等兩年,自己多攢點錢,給父母裝裝門麵,那時候村裏人自然是緊著往上靠的。突然被王氏一鬧,她反而想開了,不能隻等著自己家能給人實惠才合作,要在有危機的時候讓他們選擇,這樣才是上策。這種機會把三叔一家撇出去,以後如何,他們也沒的話說。


    大家同意,她便悄悄找裏正大叔商量。


    大梅和薛思芳得知大嫂迴來,初八那日迴娘家,感覺家裏氛圍奇怪,悄悄問唐妙。唐妙跟她說了說,讓她別擔心,過兩日就好。


    大梅抱著給爺爺奶奶做的新衣服,扶了母親一起去奶奶家,到了炕前笑道:“嬤嬤,今年冬天真冷,這都下了兩場大雪。我婆婆病了好幾天,沒曾想你們也病著。我娘好一點,來看您呢。”


    李氏正為難著怎麽跟高氏賠不是,想著指定得自己先去,要是自己不去,隻怕以後媳婦都不會到跟前來,可又實在拉不下臉來。沒想到媳婦帶著病先來看自己,一時間她眼圈發紅,忙挪到炕沿拉著高氏的手道:“景楓娘,快上炕來,是娘不好。還以為你以後都不來了呢。”說著低頭抹淚。


    大梅忙扶著母親上了炕。高氏坐到婆婆跟前,握著她的手道:“娘,也是媳婦不對,該第一時間就告訴你,免得讓外人來說,吵你傷心。”


    李氏急忙打斷她,“快別說,是娘不好,我糊塗。隻想著你二叔子十多年沒見了。哎,這做娘的心啊,在跟前的,看得見摸得著,看著你們好,就盼那個不在跟前的,怕他凍著餓著,吃苦受累,總想著他趕緊迴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那該多快活。”


    高氏又安慰她,“娘,媳婦懂您的心思,景楓小夫妻一直想辦法救他們二叔呢,迴來又去見了周少爺他們,都答應幫忙的,他們二叔肯定不會有事的。”


    李氏老淚縱橫,一個勁地說對不住高氏。高氏原先委屈,這些年也委屈,可看著婆婆對自己這般,又感動,娘倆抱頭痛哭。


    曹婧在外頭跟大梅道:“大姑,真不怕?可別哭出個好歹。”


    大梅笑了笑,“沒事兒,心裏有疙瘩才難受,解開這不就好了嗎?咱嬤嬤是個明白人,一時間得知二達達下大獄,這才急糊塗的。也不是成心找事兒。”


    婆媳兩個和好之後,關係反而更好一層。


    李氏因為自己偏聽偏信,對於王氏挑唆之事便也不能有什麽埋怨,隻是越發不理睬她,讓她和老三不許上門。王氏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婆婆嫌棄,氣得在家裏罵說什麽翻臉不認人之類的,也說自己病了,不肯到婆婆家問安。李氏巴不得不見她,一切都隨她去。


    如今唐家不同往日,就算家裏吵翻天,村裏人也沒個亂嚼舌頭的。如果聽到有人說什麽反而要反問幾句,將亂說話那人嗆得啞口無言。除了那麽幾家,大家都願意跟著唐家。原本就跟唐家關係好的,如今看他們跟蕭家訂了親,又加上知縣大人親自來拜訪更加不得了。裏正大叔稍微透了點口風,便有人主動商量想把地並在唐家。


    各地的官員家裏都有如此情況,就拿濟州薛知府來說,薛家泉兒頭有一大半的地都算在他的名下,每年就算是什麽都不做,也有人給送銀子。大家合起來湊份子,自然比交稅要省很多。他們都希望能跟著景楓沾點光,當然也不是一點都不出。


    等大家找上門來,唐妙又建議爹娘不能全部答應。那些家有殘疾老人的,三分之二的地給管,壯年的就隻能管一半,否則也對不住朝廷。並在唐家的地,各人自己耕種,收獲的也自拿迴家去,不必給她家。裏正大叔說不合適,怎麽也要給點。


    唐妙笑道:“要是大家得空,幫襯著俺爹娘也就是了。”


    如此,大家也很是滿意,裏正主動把地契重新造冊,又去縣衙裏報備登記,拿迴新的地契來。對於外鄉的地主鄉紳,暫時一律拒絕,大哥才是個知縣,暫時也不必結交那麽多富戶。幫助本家本村的普通百姓,那是大家的情分,若是牽扯了外鄉的地主,那就扯不清辨不明,若是有了問題,就會出大麻煩。


    唐文汕那幾家既想跟著沾光,又怕地契都在唐景楓名下萬一到時候被沒了去也說不清,猶猶豫豫的。王氏因為吵架的事情吵吵著說肯定被騙,夥同了四五家不入夥,還將二叔的事情散布出去。結果唐文清家根本沒理睬,倒是把裏正大叔氣到,他將全村有輩分的男人叫一起議了議事,把二叔的事情誰給大家知道。


    大家都笑言“唐老三兩口子那脾氣,誰還不知道。整天就知道造謠,特別喜歡說大哥家的不是。這朱知縣都來了,周家每逢過節都給唐家送禮物,這關係,能有什麽事兒?”都不肯聽她的,把王氏氣得真個病倒了。


    裏正一來氣就沒管他們幾家,等他去了縣裏把事情辦妥又有幾家懊悔不迭,想讓裏正再跑一趟。裏正大叔卻懶得動,“等過幾年吧,到時候我們景楓升了官,家裏更好,自然能置地。如今太多也不合適。”


    唐文汕還想跟唐文清說,裏正大叔道:“你也別找他,這些事兒也隻能我去辦。我最受不得人家磨嘰,釘是釘鉚是鉚,相信就並,不信就不並。而且一並可就是五年,想撤迴去也等時間夠了再說。我可受不得天天跑縣衙。”一番話嗆得他啞口無言,隻得作罷。心裏暗恨三兒媳婦倒是會巴結,才這麽短時間跟唐妙家打成一片,那點地竟然全給管了,又恨恨地想:到時候讓他們給騙了,有你們好看的。


    王氏得知大哥家給村人管地竟然一粒麥子不要,頓時著了急。雖然家裏不過二三十畝地,可一畝地的稅糧就不老少,如果能省下來能多養兩頭豬呢。她撒潑讓老三去說,老三去了幾趟,都被唐妙不冷不熱地堵迴來讓他去找裏正。裏正說他們之前做甩手大爺,迴頭又懊悔,哪裏有這樣的事兒,橫豎不管。


    王氏日日數落自己兩頭大肥豬沒了,那是好幾兩銀子。想再去婆婆家套近乎,卻無人理睬她,幾次到了門口,看著秦泠月幾個想笑笑把話頭打開,他們卻都對她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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