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揚文瞧見龍安表情,也是一個詫異,疑惑道:“龍……龍公子知道我們說得什麽?”龍安凝眉深思,心中暗道:“父皇駕崩的消息並沒有外傳,我借父皇名義下旨,鄭存遠理應是不知道的,更何況那本是一道恩旨,其中表麵是升爵,他斷沒有道理拒絕。為何他反應如此強烈,還將馬大人扣下了。”


    “龍兄?”沈揚文又喚了他一聲,他哪裏知道,麵前的這個人就是當今太子,是他和小木等人傾盡性命幫助過的人,也是如今白玉音的義兄。


    朱佑樘迴過神來,沉聲道:“你……你們做了什麽?為何小木會去五軍營?那葉先生又是誰?葉紅山麽?”


    他一連問了這許多問題,都叫沈揚文感覺驚奇,沈揚文就是再笨也能想到麵前這位龍安身份不簡單,沈揚文揣摩著:“這龍安究竟是什麽人?他為何聽到了去五軍營的人被鄭存遠扣押,會如此吃驚?他似乎認識小木,又認識葉先生。他難不成是梁芳的人?可他方才的表情卻是震驚,若是如此,他應當是太子的人,並且是太子的心腹。”


    中村信之聽了這許多問題,問沈揚文:“揚文,這位龍公子是什麽人?”


    朱佑樘平定心神,笑應:“在下龍安,與你口中的傳旨官兒關係匪淺。此處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這位姑娘先迴來處,我帶沈兄去個地方,你可放心?”


    中村信之搖頭道:“此事關係重大,我們的好友被人扣押,我們需設法營救。若是龍公子與揚文一見如故,他大可改日登門拜訪。今日情急,還望見諒。”


    朱佑樘微微笑著,他自然知道沈揚文一行人此刻是草木皆兵,不能輕信任何一個生人。他喚過隨他一並來的另一位黑臉魁梧的書生。


    這黑臉魁梧的書生本是內廷侍衛長,更是朱佑樘貼身護衛之人。朱佑樘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侍衛長對中村信之道:“姑娘,請隨我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二人出了客棧,找了個四下無人的地方,侍衛長自懷中掏出一枚金牌,笑道:“姑娘請看,這是太子的金牌。”


    中村信之凝眉道:“你為何要相信你?萬一你們心懷不軌,自然會找一枚假令牌來騙我。”侍衛長又拿出一枚九寸長,兩寸寬的長令,問道:“你可認得這個?”


    中村信之雖是日本人,卻刻意認識了許多皇家禦用之物,又精學漢語,熟讀《大明律》,對眼前這一長長的令牌有些印象,支支吾吾道:“這……這是調兵符麽?”


    那侍衛長點頭道:“正是,長樂公主現在宮中,太子帶沈揚文迴宮,一來與她相見,沈公子自然打消疑慮。二來,今日之事關係重大,個中隱情必須要問個清楚。”


    中村信之點點頭,她麵前這人表情誠懇,似是不會騙她,但她仍舊放心不下,暗中跟隨朱佑樘和沈揚文,一直到了二人踏進午門後,她無奈隻好先迴了城南客棧。


    中村信之將此事說給了秦律,秦律卻道:“這人十有八九會是太子,梁芳一心要應付鄭存遠,還要圖謀生兵變,豈會分心對付揚文?再者說了,揚文在鴻儒客棧,也隻有我知道。他未上過皇榜,並不出名。”


    且說朱佑樘與沈揚文一同進了宮,他本被梁芳傳成化皇帝的密旨軟件在端本宮中,但守衛今日換做了三千營的人,所以朱佑樘找了個小太監假裝自己臥病在床,偷偷出宮去了。


    二人一同進了端本宮,白玉音迎麵走來,一見沈揚文,大感詫異,問道:“太子……這……怎麽?”


    沈揚文一聽“太子”二字,才恍然大悟,忙下拜行禮,朱佑樘將沈揚文扶起,笑道:“既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禮。(..tw)”


    沈揚文和白玉音都知道其中含義,心中暗喜。朱佑樘續道:“揚文,你需得將一切來龍去脈都告訴我。你們所說的葉先生,可是葉紅山?”


    沈揚文點頭稱是,將他們的一切計劃都說了。朱佑樘皺眉道:“昨夜你們去救了兩位幫主?而梁芳的書信,則是葉紅山偽造的?”


    沈揚文道:“正是,未曾請示太子,擅自行動,還望恕罪。”朱佑樘在大廳中來迴踱步,思忖這前因後果,微微歎道:“哎,隻怕梁芳瞧見了書信,也猜出葉紅山來京,隻道是我將他請來。所以連夜給鄭存遠傳遞了消息,叫他小心防備,一旦有旨意,全數推掉,並以假傳聖旨的罪名將馬大人扣押。”


    沈揚文心中焦急,沒想到他們一行人好心辦了壞事。朱佑樘瞧他的神色,寬慰他道:“莫急,既然有此一劫,那就安心去渡好了。若是鄭存遠接旨進京,去兵部上任,依舊是手握大權,而且在宮中與梁芳串謀,同樣很難對付。如今也好,倒是給了我一個除去他的好機會。”


    沈揚文忽喜忽憂,腦中混亂如麻,心道:“皇上怎麽會將守衛京畿要地的大權給了這麽一個人,他若作亂,豈不……哎,有什麽主意能除去他呢?”


    “隻不過……”朱佑樘續道:“隻不過……要除掉鄭存遠,還需一個合理的理由,將他誆騙到京城裏來。”


    沈揚文支支吾吾道:“太子……我有一問,就鬥膽問了。皇上是不是為了穩住梁芳,而下旨將你太子之位奪了?昨夜周廣將軍是不是奉詔進宮了!”


    朱佑樘不驚反笑,道:“這定是葉紅山根據你們的經曆推斷出來的吧?他如此神算,卻在此番算漏了一策,被鄭存遠擒拿。”


    沈揚文道:“正是,您為何不讓周廣將軍去帶兵剿他呢?他既抗旨,那抓來殺了不就是了?”


    朱佑樘笑道:“揚文啊,你治世有方,權謀無術啊!”也不解釋,但是深鎖眉頭,想著如何騙鄭存遠進京。


    沈揚文心道:“看來皇上真的駕崩了,若是如此,這道聖旨就不是皇上下的,而是太子給鄭存遠的,鄭存遠抗旨也就有一個合理的理由了。隻需按著禮數,找一個正當的借口,自然能將鄭存遠傳喚到京。”


    想罷,沈揚文道:“太子,之前我昏迷不醒時,太子妃曾照顧過我……”朱佑樘微微點頭,笑道:“我知道這事兒。”話音剛落,他猛然大驚:“你是說……讓我成親?”


    沈揚文道:“按著禮數,太子大婚時,順天府所有在職官員應當一同進京慶賀。不到者是不尊皇家,這是祖製,想那鄭存遠是不會不來的。”


    朱佑樘大驚,心中暗道:“父皇剛剛殯天,我……我怎麽可以成親呢?如此豈不是不孝?我……”


    朱佑樘想著,踱步出了端本宮,來到成化遺體處,行了大禮,心中默念著:“父皇,想如今要奪鄭存遠的兵權,我隻有成婚了,也唯有此策,可打消梁芳他們對您是否駕崩的疑慮。可您剛剛殯天,卻未曾發喪,兒臣卻……兒臣隻有對您不孝,卻對得起祖宗的家業。但願父皇在天上,保兒臣成功。”默念罷了,行了三禮。


    朱佑樘此刻成婚,有違禮數,同樣是大不敬的罪責,梁芳斷不會想到他會在此刻大婚,朱佑樘既然有這個膽子,必然是成化皇帝尚在人世,梁芳也就不敢妄然身邊,而鄭存遠也就不敢不來京城赴太子的大禮。


    提出此策的沈揚文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心中知道皇帝已經殯天,還提議讓太子大婚。畢竟沈揚文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此刻大婚能打消所有人的疑慮。


    一個時辰後,沈揚文和白玉音見太子迴了端本宮,沈揚文上前問道:“太子,可是皇上已下密旨,奪了您太子之位,您此刻還能否享這太子之禮呢?”


    朱佑樘笑道:“太子畢竟是一國儲君,這皇家行為,最重禮數。也不是父皇說廢就可以廢的,要先祭過天地,拜過神靈,在稟告給祖先知曉,說我如何無能,如何無得,放能昭告天下廢除。況且父皇並非真心廢我,如今大婚不會違了他的心意,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朱佑樘長歎一聲,搖頭不語。他在端本宮中來迴踱步,苦思冥想一陣,對沈揚文道:“揚文,你且幫我擬些信件。”


    沈揚文行禮接命,坐在桌前,拿起筆來,隻聽朱佑樘說道:“第一封信件是,請速進宮。”


    沈揚文道:“隻有這四個字麽?”朱佑樘點頭,續道:“第二封信件,張氏女德才兼惠,今昭告天下,定於明日與太子大婚。”


    沈揚文聽罷大驚,急忙跪下道:“這……這是皇榜!草民不敢擬。”


    朱佑樘笑道:“揚文,你果真是個死板的讀書人!為何不敢擬這皇榜?”


    沈揚文叩頭道:“皇榜!皇榜!自是隻有聖上才可下的詔書,意在昭告天下。一來草民隻是一介寒儒,論才學,不過是小小童生,連歲試都沒有見過。論資曆,草民更是擬不得這皇榜!二來……二來……太子是太子,皇上是皇上,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將是個聖明君主,可不能壞了祖宗禮法,若私立皇榜,豈不是與謀反無異?”


    朱佑樘長舒一口氣,道:“你是為我效力?還是為皇上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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