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李陽導演,劉尚若有所思。


    韓露現在正在拍的電影《外鄉的女人》就是鄉村傷痕題材,和李陽的路數差不多。


    劉尚的公司尚元文化投資韓露這部電影之前,就打算找李陽導演來帶著韓露拍的。


    不過因為當時李陽導演沒有檔期,雖然不知道他在忙什麽,但就是沒時間接電影。


    李陽導演的產出還是很少的,從業這麽多年,算上他製片和編劇的電影,也就六部電影。


    拍完《盲道》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邀請不到李陽導演,《外鄉的女人》項目就落到了韓露個人頭上,由她一人頂著。


    劉尚對這個項目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不是因為韓露個人能力不行,而是她手生,之前的作品都沒有拍過這種類型的。


    另外,這種類型也不是劉尚擅長的,他想抽空指點一下也沒戲。


    “怎麽樣?有戲嗎?”馮峰的話將劉尚的思緒拉迴來。


    “聽你這麽一提,好像李陽導演確實挺適合的,我盡最大努力邀請吧。”劉尚笑了笑,並沒有把話說死。


    左少芳在一旁問:


    “你們在聊新電影嗎?還沒拍嗎?”


    馮峰接過話茬,笑著點頭:


    “是啊,我編劇的本子,讓劉導去衝擊電影節的。”


    左少芳有些奇怪:


    “讓劉導衝擊電影節,為什麽邀請那個叫李陽的導演來拍啊?”


    馮峰嘿嘿笑:


    “這你就不懂了吧,一來是劉導沒時間,二來是劉導確實不適合這個類型,三來嘛,就是影視圈的套路了,電影雖然是李陽拍的,但是劉導作為總投資,掛個製片和監製的名分,最後如果影片拿獎了,劉導還是沾光的,勉強算是完成了之前在網上吹的賭約。”


    左少芳仍然有些奇怪:


    “那這不算耍賴嗎?拍電影又不是小偷小摸,是不是劉導拍的,別人還能不知道嗎?而且,劉導是開影視公司的,他投資幾十部電影,隨便一部拿到獎都算他的嗎?”


    馮峰搖搖頭:


    “不算耍賴,這叫討巧,不管怎麽樣,如果最後影片真得拿獎了,劉導也是大功臣,而且你把電影拿獎想得太簡單了,劉導吹下的牛逼可是三大電影節,中國電影發展這麽多年,真正拿到三大電影節桂冠獎項,一隻手都數的出來。


    《霸王別姬》《白日焰火》...”


    “桂冠獎項啥意思啊?”左少芳圈外人不太明白。


    馮峰科普說:


    “電影節有很多的獎項,值錢的很少,桂冠呢隻有那一個,戛納的金棕櫚,柏林的金熊獎,威尼斯的金獅獎。”


    “哦哦,那就是說影帝也不算咯?”


    “當然不算,影帝是頒發給演員個人的,和導演都沒啥大關係,更別說製片監製的劉導了,到時候關係扯得遠了,不過要想扯,也能扯。”


    劉尚默默聽著馮峰在左少芳麵前瘋狂表現,笑而不語。


    他一開始接下馮峰這個本子,完全是看在過去的情麵上。


    所以當時看都沒看本子,直接讓公司秘書將這個項目推進。


    後來看了本子,覺得還不錯,就讓公司的編劇進組,修繕劇本,找個靠譜的導演拍出來瞧一瞧成色。


    說實話,對於能不能拿獎,尤其是三大電影節,他根本沒想過。


    至於網上那個賭約,就是一時興起的口嗨。


    聊著天,左少芳忽然問:


    “那電影裏有適合我的角色嗎?我退役後沒啥事,跑個龍套也不錯啊。”


    劉尚一愣,看向馮峰。


    馮峰同時看向了劉尚,他一拍大腿,說:


    “你還別說,真的有適合你的角色,別說適合了,簡直是量身定製。”


    “嗯?”劉尚和左少芳都好奇地看向馮峰。


    馮峰眼珠子一轉,說:


    “裏邊的大反派,富商黃啟文生活奢靡,他也有一個私人女教練,兩人還保持著不正當關係,這個女教練屬於三線角色,漏幾次臉和身材,你都不需要刻意去演,直接就是本身出演。”


    “哈?有這一段嗎?”劉尚一愣,他是看過劇本的,不記得有這一段。


    馮峰眨眨眼,一臉認真地說:


    “有的,我這新劇本不是帶來了你還沒看嗎?”


    “是嗎?”劉尚拿起來準備翻看看。


    這個黃啟文的角色形象沒必要做這種填充啊,已經有老婆和情人了,還不如給菜埔和肚財這兩個主角搞得立體一些。


    馮峰按住劇本笑著說:


    “劉導先吃飯吧,飯桌上討論劇本不太合適。”


    見馮峰對自己眨巴眼,劉尚就明白咋迴事了,他笑著點頭,將劇本推向一旁。


    左少芳最終還是看向了劉尚:


    “雖然我對電影了解不是很多,但我也知道角色的事情還是得投資人說了算吧?劉導你看我能演那個角色嗎?”


    劉尚點頭:


    “當然,如果有這個角色,你這全國比基尼小姐賽冠軍選手,肯定是最適合的呀。”


    左少芳沒聽出來劉尚的話外意思,欣喜地蹦躂到一旁衝蛋白粉去了。


    餐桌這邊剩下馮峰劉尚兩人。


    劉尚眯著眼問馮峰:


    “既然要衝擊三大獎項,電影裏就不能有哪怕一秒鍾的廢鏡頭。”


    馮峰搖搖頭:


    “不至於,你還不知道老外對這些香豔鏡頭的迷戀嗎?這波屬於錦上添花了,你是拍這方麵鏡頭的高手,到時候你可以畫一畫分鏡頭腳本,把最美的健身教練給拍出來。”


    劉尚呸了一聲。


    馮峰忽然握住劉尚的手,一臉認真:


    “隻加十秒鍾的戲怎麽樣?台詞都不需要有,如果能的話,我就貢獻我的傳家寶劇本。”


    劉尚一臉狐疑:


    “哈?劇本還有傳家寶?我電影拍的少,你別唬我。”


    馮峰咧嘴笑著說:


    “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還能騙你嗎?說有肯定就是有,而且質量一定比現在的這個本子好。”


    “哦?”劉尚來了興趣。


    如果馮峰說的是真得,那這個買賣穩賺不賠啊。


    本來加一個香豔鏡頭就是隨手而為,大導演的基操。


    劉尚佯裝不同意就是為了拿捏馮峰,這會果然詐出來了好東西。


    這會左少芳走過來,看到兩人說話,笑著問:


    “聊什麽呢?”


    劉尚看向馮峰,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


    “行,劇本具體情況,咱們抽時間聊。”


    “好,你先忙李陽導演的事情。”馮峰也點頭。


    吃過飯,劉尚沒有直接去劇場,而是讓公司秘書查了一下李陽導演的動向。


    剛巧,李陽導演今天在平城有一場公開演講。


    劉尚立馬讓秘書安排一下機票和入場券。


    十點,劉尚帶著陳婉清坐上趕往平城的飛機。


    緊趕慢趕,終於是沒遲到。


    電視台這邊聽說劉尚免費過來做嘉賓,都覺得是意外之喜,趕忙讓片場這邊安排。


    劉尚婉拒了他們的安排,隻讓他們給自己準備兩個觀眾席座位就行。


    等到了演講的點,李陽導演從後台走出來。


    “大家好,我是李陽導演。”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年紀不大,但是頭發斑白,有點未老先衰的感覺。


    但是麵相清爽,眼睛有神,看來還是有創作激情和能力的。


    劉尚和台下觀眾一塊鼓掌。


    身旁的陳婉清小聲地問:


    “這個人是誰啊?”


    劉尚一頭黑線。


    剛才來得急,路上沒有跟婉清說明情況,劉尚指著舞台,示意聽這個家夥講話就好。


    李陽拿起麥克風,直接開始了演講:


    “我們的社會和生活有很多地方在不斷地進步、不斷地改善,但不能否認的是,國內還有很多人生活在底層或者掙紮在底層,有數億人月收入在一千元以下——這批人其實是國家社會的基石、最基礎的一部分,如果他們的生活好了,那麽中國的國力一定會好,而不是隻看1%或者不到1%的那些富豪們。


    而且,不要忘了,富豪們賺的錢也都是跟底層有關係的。


    如果真正到底層一看,會發現他們很多人的狀況是觸目驚心的。


    我不想拍出那些虛假的現實主義作品——那種現實主義作品是留不住的。


    比如說,特殊時期中的那幾部電影,能流傳長久嗎?


    《決裂》《金光大道》等。


    藝術作品中能長久流傳的,絕不是那些溜須拍馬的作品。


    再比如,據說清朝有一個皇帝,一共寫了幾萬首詩,但是大家能記住他的哪怕是一首詩嗎?


    而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的詩,關注民間疾苦的詩,關注人心的詩,一直流傳到現在,可以說流芳百世。


    這是為什麽?因為李、杜、白他們真正關注的是人、人的情感。


    所以,我再三想跟大家說的是:


    我的電影不是僅僅賣慘,不是通過底層來說我們國家如何如何不好,不是所謂“遞刀子”,我關注的是人性——人在某種狀態下的人性表現,他/她怎麽樣去做,這是非常重要的。


    電影《盲山》是我自己原創的劇本。


    當時,我采訪了大量被拐賣的婦女、解救她們的警察,以及人販子,然後我自己創造了影片中的角色。


    比如,為什麽要創造黃德誠這個鄉村教師角色?


    雖然不是他拐賣的女大學生,但是他麵臨的是怎麽樣對待這個被拐賣到村裏的女大學生的問題。


    每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可能選擇視而不見,也可能選擇去解救她,也可能選擇去利用她。


    再比如,小賣部的那個老板,他就利用自己手中有錢,就要跟被拐賣婦女發生關係再給她錢。


    每個人物都是不一樣的。


    影片中的那個村長,以冠冕堂皇的說辭擋住了被拐賣婦女逃出牢籠的路——他說話是一本正經的。


    實際上,在被拐賣婦女到村裏之後,村裏的每個人都會表現出自己特異的人性。


    例如,那個所謂的婆婆,她勸的時候,說的話是“我們女人就是這樣”。


    其實,她本身的遭遇也很慘,但是她已經麻木到變成施害者……


    通過這部電影,我們看到人性在這種時刻的表現。


    現在拐賣婦女的問題,去屏蔽消息是一種態度,去支持也是一種態度;


    每個人其實都是有態度的。


    而各種態度背後,反映的是人性,反映出人對事情的認知,反映出人是怎麽看待一個人的。


    我想用電影表達的就是人性中的善和惡,希望電影能引起大家的一種思考、一種討論。


    這就是我最終想要達到的,而不僅僅是票房——當然我也需要賺錢,我不是清高到不需要錢,但是電影是一種有內涵、有內容、有價值體係的文化商品,而不僅僅是像一部汽車、一塊手表、一件衣服那樣的商品。


    電影要傳遞創作者對社會的認知,傳遞創作者對社會的真實看法。


    我每次拍電影的時候,不管拍哪個題材,我都會用一種最笨拙也是最實用的方法:


    要真正深入到生活中去。


    要真正地花幾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去了解真實的社會。


    我們要更多地唿籲改善他們的生活——不僅僅是吃、穿、住方麵,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知識結構以及他們的認知、思維、觀念。


    如果沒有他們的知識結構、認知的改變,社會改良是無法取得成功的。


    這是我個人的想法。


    雖然我們的電影拍攝的是幾個小人物,但是他們折射了我們整個社會的問題。


    比如,《盲井》就是講一個打工的群體,包括那兩個殺人犯。


    我在把改編成劇本的時候,一定是按常人一樣地去寫他們,他們有他們的人生目標,他們有他們的善惡。


    比如說,兩個殺人犯最大的目的不僅僅是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且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好好學習,能夠通過考上大學跳出悲慘的生活環境。


    比如,有一個情節是在原著中沒有的,屬於我自己在電影中加入的:


    兩個殺人犯去打電話給家裏人,說錢寄到了後,孩子一定要好好學習。


    他們知道自己沒有知識、沒有上好學,落到殺人賺錢的地步。


    這也是反映他們人性中的複雜。


    再說一個《盲井》中的場景:


    他們倆在小麵館吃飯,電視上正在播放一個新聞,說有一個貪官貪了三四百萬,於是他們倆議論說:


    “這個貪官太壞了,貪這麽多錢,早該槍斃了”。


    兩個殺人犯在這時突然變得有正義感,這是不是黑色幽默?!


    其實這時他們說的就是他們真實的想法,他們覺得:當官的賺錢太容易了,貪汙錢太容易了。


    所以,他們會覺得:


    “我們做這點兒壞事算什麽?!”


    這雖然是電影中的一個小情節,但其實反映了真實的現實社會和底層這些殺人犯的一些真實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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