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發現父親和自己一樣體察民情忠於國事,心情大好,隔三岔五都要到蘇府去顯擺一番,他感覺到蘇美女不僅才貌雙全,還對百姓軍士飽含同情,於是每次在蘇府,他都要顯得憂懷天下感念蒼生一般。


    可是,今天不知為何,平常來到蘇府,那門仆總是笑嘻嘻地及時開門,可今天敲了半天門,那門仆隻是不開。


    張楚百思不得其解,隻好隔著牆,伸著脖子叫喚蘇琴。


    叫了半天,那門是開了,不過出來的卻是蘇亙。蘇亙帶了隨從正要出門,看見張楚還在叫門,心中不喜板起個臉。


    張楚看見蘇亙出門臉帶愁色,笑嘻嘻地迎向蘇亙想攀攀交情,想委婉地表達一下自己對揚州軍隊建設所做的貢獻,拍馬屁一般,說道:“見過蘇伯父,小侄聽說,最近伯父大人心憂揚州團練,寢食不安,小侄佩服得緊。請伯父放心,小侄已勸家父上書朝廷,解決伯父憂心之事,料想這幾日朝中聖諭必到揚州,想必這團練的問題當是迎刃而解,伯父不必過於憂心。”


    蘇亙才被扣了半年工資,通過自己的渠道打聽到是張放從中做鬼,心裏麵早把張放全家女人問候了個遍。這才剛剛出門,就聽見張楚得意洋洋親口說起這事,心頭大恨,哼了一聲就說:“張公子,以後莫要再來此處,我已交代琴兒,從今往後,你們不可再見麵了,哼!”說完大袖一甩,昂首挺胸官步邁開,毫不領情的走了。


    張楚完全不知道他的父親利用這事參了蘇亙一本,聽了個莫名其妙,有如雷劈了一般,瞠目結舌呆呆望著,腦海一片空白,半天,還迴不過神來。他怔怔地想到:這是什麽情況啊這是?倒底是白天還是黑夜啊?你不領情不感謝也就罷了,怎麽還吃了火藥般要拆散我們啊?怎麽迴事啊這是,怎麽都不按套路出牌啊這……


    如同打了霜的茄子,張楚無精打采地蹲到了一邊,耷拉著腦袋,使勁想著和蘇亙的這番對話其所隱藏的深奧邏輯,想到最後,他悶悶不樂的得出一個結論:蘇亙老頭子隻怕是在考驗自己對蘇琴的真情,要麽就是腦袋燒壞了……哎!苦命的鴛鴦啊……


    不知道鬱悶了多久,張楚像隻瘟雞一般蹲在地上愁腸寸斷,直把腿都蹲麻了,剛想站起來活動一下,突然看見,不遠處那扇通紅的大門開了一絲縫隙,裏麵探出半個身影,神情緊張左右觀望,不一會,那個身影躡手躡腳跨出門檻,穿著長袍戴著儒冠,依稀是一個俊秀公子。(..tw好看的小說)


    張楚凝神觀望,見那公子一手提著東西,出門後向左急行。那腳步雖然急促卻如蓮步姍姍,那走動的身形還在婀娜搖擺,分明是蘇琴那另外一隻苦命的鴛鴦!


    張楚以為蘇琴聽見了自己的叫喚,偷偷跑出來見他,心中百感交集,苦澀和甜蜜刹時融結於一起,滿堵在喉頭和胸間。他忍住腿上的麻木,強站起身,想追過去,可這時,一輛馬車經過,停在那處擋住了視線,緊接著聽見那個熟悉而動人的聲音:“快走,去左營!”


    張楚欣喜地看著,突然間心頭一沉,他的腦海裏清晰地現出一張麵孔――離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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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著父親出門辦事,蘇琴換過男裝坐了馬車來到左營,交待了馬夫到時候來接,一個人高高興興地向門口走去。


    唐朝風氣開化,男穿女裝女穿男裝蔚然成風,那守門的軍士見怪不怪,問了姓名來由便去通報,不一會,雷生伴著李遊出門來接。


    蘇琴早就差人來營裏傳過口信,雷生知道這事得到官方高度重視,這幾日天天盼著,巴望著上頭趕快把撫恤銀錢發放,望成銅錢模樣。看見眼前這美女就是蘇大小姐,哪裏敢怠慢,真把她當做財神爺一般供著,嗬嗬笑了一會,當即山唿海嘯招唿人手,掏出自己的那點積蓄,買雞買魚,大肆腐敗,要在李遊那小屋裏擺開一桌酒飯。


    女人進了軍營,自然不能肆意遊逛,隨便看了看,就在李遊的那間小屋子歇著。聊不多久,飯菜做好被人端上,雞鴨魚肉好幾個大菜。李遊來到軍營一直是粗茶淡飯,很久沒有見過這種陣勢,眼冒精光口水長流。


    三個人坐到一塊一起吃飯,蘇琴先談正事。


    這日一大早,朝廷來人到蘇府宣旨,說了兩個事情。宣旨後,蘇亙就一直煩躁不安的在書房裏犯愁,蘇琴心細,留意到朝廷來人,跑到蘇亙的書房軟磨硬泡,套出了一點消息。其中一個就是皇帝要罰蘇亙半年俸祿並免除揚州部分稅度,補足軍務開銷、督辦團練軍務的事情;而第二個事情蘇琴卻怎麽也沒有從蘇亙的口裏套出消息,她隻覺得第二個事情很重要,讓父親更加憂慮。後來,蘇亙急匆匆的出門去找張放等官員商議事情,蘇琴心裏高興,便乘著這個機會溜了出來。


    雷生聽後,兩眼放光,哈哈傻笑了一陣,突然想起為了這事,害得人家郡守扣了半年工資,覺得過意不去,趕忙收住笑容,又做出沉痛狀,你長我短的小心陪著蘇琴說話。


    蘇琴好不容易來了,這麽久的時間,李遊硬是沒有單獨和她說上一句話,看著雷生沒完沒了的完全不懂套路,活脫脫一個礙事的燈泡。李遊心中有火,在桌底下掐了雷生一把。


    雷生魁梧皮粗肉糙,李遊手上沒勁,雷生隻當是大冬天裏被蚊子咬了,大手一扒,繼續圍著蘇琴八婆般問著。


    見雷生毫無領會,李遊火大,抬腿就是一腳踩在雷生腳上,疼得雷生“哎呦”一聲牛叫,眼睛瞪得牛大,很不理解,小白一樣盯住李遊。


    雷生難以理解,蘇琴卻是明白,心底甜蜜嘴角偷笑。


    李遊被雷生木木地盯著,蘇琴又在一邊偷偷笑著,李遊又羞又臊,無地自容,真恨不得活活把他掐死,然後再活活把自己掐死。


    雷生懵懵懂懂楞了半天,看了看羞愧欲死的李遊,又看了看一臉嬌羞掩嘴偷笑的蘇琴,終於反應過來,連忙起身,訕訕說道:“啊……這個……我想起來了,我還要去茅房……你們忙你們忙。”說完抽腿起身,急忙出門,逃荒一樣把桌子凳子撞得一片響。。


    李遊幾欲暈倒,心中暗罵:還我們忙,忙你妹妹!上個廁所還得想起來才去,還要在吃飯的時候說!這個白癡,也不曉得是多大個燈泡變的,把老子都快閃暈了。


    還好,那一腳沒白踩,雷生至少懂得,出門的時候把門給關了。


    雷生走了,安靜了不少,小屋裏一時無言,蘇琴粉臉緋紅,妍妍淺笑埋頭吃飯。


    好了,機會來了,李遊厚皮厚臉的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傻乎乎的朝著蘇琴嗬嗬幹笑了一陣,打算先醞釀醞釀一下情緒再來說話。


    那蘇琴看見李遊這般做作,更覺得好笑,一時間笑意更濃,把頭低得更低。李遊見蘇琴這樣,覺得自己好像過了點,臉皮再厚也隻好先吃了飯再說。


    當下,兩人各懷心思默默吃飯。


    好了,飯吃完了,碗筷也收拾了,這機會又來了,是時候做做大家愛做的事情了。


    很配合的,蘇琴居然起身,在小屋裏轉了一圈,最後坐到了床上!


    李遊心中竊喜,大尾巴狼一樣緊緊跟上,好像床上坐得比較舒服的模樣,傍著蘇琴坐在床邊,扮作非常純情的小男生,用很朦朧的充滿了柔情的目光,靜靜地看著蘇琴,想用這招純情電光術,先融化掉她那一身堅硬的外殼。


    誰知,蘇琴根本不吃這一套,看著李遊鬥雞一般的雙眼,“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笑了半天,才紅著臉背轉身子,說道:“對了,離憂,那日你唱的是什麽歌,蠻好聽的。”


    李遊見戰術運用失敗,一陣灰心,想起了那日洗澡唱的“好多泡泡”,心中立刻又充滿了邪惡,笑嘻嘻地迴道:“那日?哦,哦!那是在洗澡嘛,好爽的……不就唱歌了嗎,這個……要不要我教你唱呀?”說著說著,就要把那爪子搭向蘇琴的肩上,想把她摟在懷裏教人家唱歌。


    淫蕩,真的是很淫蕩!!


    大概是天恨色狼,蘇琴聽了李遊這般迴答後,身子一扭,麵向李遊,指著湊過來的鼻尖,嬌嗔道:“不是!不是洗澡的那首,是‘歸來吧歸來喲’那一首,過年那天你喝醉時唱的,你再唱一次。”


    居然還要唱歌?!李遊好一陣天旋地轉,急忙收迴爪子,心想:你妹妹滴,這《故鄉的雲》一唱起來,這思著故鄉的,還有什麽情緒什麽心思,做做大家愛做的事?


    李遊麵如苦瓜,暗自後悔那天大過年的,幹嘛不唱一唱《江南style》跳一跳騎馬舞的,多麽happy,偏要去唱《故鄉的雲》……


    所謂作繭自縛就是這個道理了。在蘇琴不斷的催促下,李遊被逼無奈,隻好癟起喉嚨唱起了《故鄉的雲》。可是心緒不正,那歌自然難聽,如老貓幹嚎,又如病驢在叫,蘇琴不依不饒偏要他重唱。


    李遊依然無奈,隻好按住心裏撓得癢癢的那隻貓爪子,放開嗓子又嚎了一遍,結果,蘇琴還是不幹,氣唿唿的說他不用心,還要再聽,搞得最後半天功夫都浪費在那一遍又一遍難聽的歌聲中,直把在外偷聽的雷生聽的是汗毛倒立。


    接著,蘇琴見再難聽到那般赤忱悲傷的歌曲,嘟起小嘴背向李遊不再理他。此時李遊已被這紅太狼折騰了半天,哪還有心思做他愛做的事情,別無他法,隻顧著低頭喘氣。


    李遊歇了一會,想起自己始終是要走的,在唐朝泡美眉也是泡,後世泡美眉也是泡,這裏泡的難度好像更大,於是,打定主意,準備開口和她道別。


    可是,不知為何,這一刻,一貫自命風流逍遙灑脫的他,在心裏有那麽一點點難受。


    真到了說再見的時候,李遊還是有些酸酸的,想起這些時間蘇琴的一言一行,有些不舍。可一想起後世裏無人照料的母親,李遊狠了狠心,緩緩說道:“蘇琴啊,過幾天,我隻怕是要走了。”


    蘇琴覺察到李遊這話說的有些奇怪,扭過身來,笑容依舊,問:“你要去哪呀?沒騙我吧?”


    笑容嫵媚,嬌豔如花。李遊呆了一下,有些留戀,垂下頭去歎了口氣,輕輕說道:“真的,沒有騙你,是要走了,大概是去遠方吧……”


    蘇琴見他語氣失落,不像做作,隱隱覺得有些不安,收攏容色,柔聲問道:“遠方是哪裏?你孤零零的,無親無友又無家可歸,你去遠方做什麽?”


    李遊無法迴答,可又不能不答,搖了搖頭,泛起一絲苦笑,道:“有一件事情我身不由己,必須去做。蘇琴,你不明白,我……和你不同,我身不由己,是一定要走的。”


    言辭鬱鬱,笑不由衷,李遊的心中矛盾無比,蘇琴的心情漸漸低沉。兩人的愛情之花,才剛剛綻出蓓蕾,此時此刻,卻要迅速凋零。


    蘇琴見他神情蕭索言語懇切,想起他過年時那般煩憂,心想這件事隻怕就是他的苦衷了。


    蘇琴故作高興,出言安慰,道:“離憂,你有心事未了,蘇琴明白,隻是……你這次遠行,了卻心事後……要記得……迴來找我。”話到最後言語細弱,蘇琴羞紅滿麵卻滿眼期盼,有些局促有些緊張,再也裝不出高興的樣子。


    李遊終於聽到了蘇琴委婉的心聲,心頭一顫百感交集,鼻間眼眶立刻一酸,再也按捺不住,伸出雙臂環抱蘇琴,沉聲說道:“蘇琴啊,你是個好姑娘,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這次遠行……隻怕是……再也迴不來了,以後,你我恐怕……再難相見……”


    蘇琴被李遊抱住,沒有掙脫,把臉緊貼在李遊胸間,感受著那片熟悉的氣息。突然之間,想起了悅來客棧的那晚,她也曾這樣貼在他的胸前,而這片胸膛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安全,讓自己沒有緊張沒有煩惱,好像能忘卻一切。隻是,這片熟悉這份溫暖,以後真的再也沒有了嗎?


    蘇琴沒有言語,雙手伸出,慢慢抱住他的腰間,貼靠在他的胸膛,不知不覺中,很不爭氣的,兩行清淚緩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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