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遊一個人在營地裏,把頭發都等白了,還是沒有人來。.tw[]直到正月十六元宵節過後,才陸陸續續有兵士迴營,而雷生迴到營地時,已到了正月二十。團練兵營的紀律如此鬆懈,讓李遊這個二把手很不習慣,不過,他現在已無暇他顧,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他辦。


    這一日,李遊來到城裏,買了些東西,想去蘇府拜拜,和蘇亙聊一聊工作,順便看望一下蘇琴,畢竟蘇琴算是故人,這以後再難見麵,道一聲再見也是應該,能夠“吻別”自然更好。


    李遊來到蘇府,那門仆見是久住蘇府療傷的恩人,趕緊開門沒有通報,客客氣氣引著李遊來到蘇亙的書房,而蘇琴恰巧在書房研墨,陪著蘇亙讀書寫字。


    蘇琴看見李遊來了,心裏高興卻按住心思,裝作十分乖巧,趕忙出房泡茶,端了茶水迴來後乖乖地站在蘇亙身邊,再也不肯走開。


    當著恩人,蘇亙不好打發她走,隻好陪著李遊坐下喝茶,假裝關切的問起了李遊的近況。


    李遊看了一眼蘇琴,見這種場合好像不太適合吻別,隻好說起了雷生所托的正事。


    說了老半天,蘇亙聽後,搖了搖頭,苦笑道:“離憂啊,這揚州雖是富裕,不過,這些年來朝廷連續對吐蕃、南詔用兵,所籌集的軍資大都攤在揚州頭上,如今朝廷又增加了上繳稅度,這兩年,揚州實屬不易啊。”


    “可是,那團練兵都是揚州子弟,他們為國征戰,這揚州的官家不能不管吧?”


    聽見離憂帶有質問的口氣,蘇亙有些不快,說道:“這左右兩營兵士都已免除徭役,理應盡心盡力。況且,如若是為剿滅賊寇保衛揚州有所死傷,揚州官府必會精心照料,但若是由朝廷征派伐邊,自應由朝廷負擔。本官早已將左右兩營的實情向朝廷陳書,無奈朝廷……哎,不提也罷。”


    李遊覺得這些道理狗屁不通,卻不知道該怎麽辯駁,一時著急,慌忙反駁:“那你們這樣推來推去,我那幫弟兄豈不是隻能等死?”


    蘇亙見一個小小的副尉,仗著有些恩情就這樣跋扈,莫說一個副尉,尋常校尉能進這蘇府大門已是天大的恩惠。念及李遊對蘇府有恩,蘇亙忍下怒氣,不客氣地說道:“要讓這揚州負責倒也容易,隻須朝廷免除相應的稅度,本官自會秉公辦理。離憂,那采訪使張放張大人,曾是皇帝陛下身邊近臣,你也曾救得他家公子,若他向朝廷陳情或許有所轉機。本官身體不適言盡於此,這就失陪了,送客!”說完話後起身站起,自顧自的轉身麵向牆壁,再不看他。


    李遊見蘇亙開口推脫,氣上胸頭,想要再說幾句,卻被蘇琴及時拉住。


    蘇琴多想和李遊說一說話,聽見父親喊送客,乖巧地抓住了時機,連忙說道:“離憂,父親要休息了,你這就隨蘇琴出門吧。”說完趕緊拉住李遊退下。


    蘇琴一路拖著李遊出得大門,見李遊氣唿唿的還在生氣,想說些體己話來但不合時宜,打算先安慰住李遊,等他心情平複之後再好好聊聊。誰知話未出口就聽見下人來叫,說是蘇亙要她迴去。


    無奈之下,蘇琴幽幽地看著李遊,那雙白皙的小手抓著他的右手,細聲叮囑:“離憂啊,你別再生父親的氣了,他也是無奈,我要迴去了,有機會再去兵營找你,你要保重啊,再莫喝醉了。”說著就迴頭,依依不舍地往迴走。


    李遊聽見那一日果然是蘇琴,心頭一陣悸動,癡癡看著一步三迴頭的蘇琴,神魂俱醉。


    李遊傻傻看著,直到那個美麗的身影沒入門中,才迴過神來歎了口氣,不料那個美麗的身影,又折了迴來,從門裏露出半身,嬌羞的臉上滿是溫柔,那一波秋水正望向自己,嬌怯地說道:“離憂……你莫擔心,你和爹爹說的事情我有法子,張楚那裏我會幫你說道一番,或許能夠幫你,你……一定要多保重,我……這就迴去了……”


    李遊徹底無魂,鼻間嗅著蘇琴留下的餘香,耳邊縈繞著鶯聲燕語,腦海裏滿是那番嫵媚,不知不覺呆立了半天。


    隻可惜,李遊料想的這一次吻別,既沒有一個吻,也沒有半句別,始終不曾和蘇琴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不過,在離去的路上,李遊想著蘇琴,傻兮兮的流著口水,覺得此刻……心情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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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琴是個好姑娘,為了左營傷亡將士撫恤的事,為了李遊,她變成了騙子,對常來獻殷勤的張楚,溫柔多了。


    這幾日,張楚仍然孜孜不倦地跑去蘇府,但是精神麵貌明顯洋氣了很多。從前日起,他能感覺,自己已經找迴了蘇琴對自己的那份重視,他認為,是自己苦心準備的抒情詩詞起了功效,當然,自己的這番英俊瀟灑和風流倜儻,那也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他聽蘇琴說,蘇亙正在為團練的事發愁,茶飯不思的搞得蘇琴也很煩躁,打算閉門謝客專心陪她的父親,當一個專職保姆。張楚聽了整個原委,心想這還了得?趕忙把胸脯拍得山響,滿懷悲壯地說道:大唐天下,國之壯士!怎能落個如此下場?我定要上述朝廷,縱然是拚得粉身碎骨也要討還公道!那話說的,好像要學嶽飛一樣精忠報國。


    於是,張楚火急火燎地找到了父親。


    張楚找到父親張放後,添油加醋地把團練的事情,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得像一國之殤般,不料,老爺子聽後不為所動,沒有半點反應,沒有絲毫同情悲憫,好像天生沒心沒肺一般。


    不過,要是說張放對這件事毫不上心,也不全對,他隻是需要一些時間,理清頭緒仔細思考。


    張楚還是太嫩,不太懂官老爺的心思。官老爺一般,不會有同情這種幼稚的心理,他們隻會計算利害得失,隻會搞鬥爭與妥協,哪裏會管什麽國殤,隻要不是家殤、自己殤,誰殤都可以。這種事情不但要高高掛起還可以拿來做做文章,比如說做一做蘇亙的文章。


    張放是新任的淮南道采訪處置使,負責監督考察這一道的官員,是現任右相楊國忠的嫡係,本就是打算在揚州尋蘇亙這個郡守的晦氣,苦於一直找不到把柄,遲遲沒有下手。現在好了,白白撿了蘇亙的一個漏洞,張放打算在這個漏洞上,好好做一番錦繡文章。


    話說張放也不是不知道朝廷對地方團練撫恤不力的事情,可是,其他道州也有團練,既然他們能夠順從朝廷為國分憂,為何你蘇亙身居富甲天下的揚州郡守,卻要頂著朝廷幹呢?


    無所謂有沒有道理,能夠擊倒政敵占住位子,才是王道。


    張放思量了一番後,扮作正義狀順了兒子的心思。草草了解情況後,便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奏文,快馬加鞭送到了楊國忠手上,而右相楊國忠,又趕緊在妹夫玄宗皇帝那好好念叨了一番。


    玄宗皇帝聽後感懷國之壯士如此淒涼,當下龍威大怒就要宣旨查辦蘇亙。不料,左相陳希烈知道後不幹了。


    也不全是陳希烈護犢子要和楊國忠鬥上一番,隻是陳希烈說的也有些道理,他說揚州團練的事情早就上報朝廷,這個問題還很普遍各道州都有,其問題的本質是中央和地方賬目不清沒有協調好,說來說去右相楊國忠也有責任。


    玄宗皇帝聽到這個問題還很複雜,好像跟中央還有瓜葛,犯了一陣迷糊,胸中的那股龍火當場就痿了。


    接著,就看見左相和右相帶著各自的一幫朝臣,在殿上鬥雞一般吵了起來。吵到最後,兩幫朝臣居然去搶帶刀侍衛的刀來打架,那些帶刀侍衛也是有趣,想必是見慣了場麵,不敢給刀又不敢不給,實在逼不過,隻好給了他們刀鞘在殿上幹架。


    結果,那一日朝中異常熱鬧,殿前刀鞘橫飛,罵娘熏天。左相和右相居然廝打到龍榻上,把皇帝都趕下了龍座。亂戰之中,玄宗皇帝被某個王八蛋推到前麵做了肉盾,還中了一記老拳。


    玄宗皇帝沒法,當即下旨把蘇亙臭罵了一頓,罰了半年的工資,責令他整頓軍備以應征調,不過,卻免了揚州的好些稅賦。玄宗皇帝如此英明,輕易化解了如此嚴重的內部矛盾。至於某些臣工提出其他道州的這個問題,玄宗皇帝聖意不明,他大概在想,那些事情等又打起來的時候再說吧。


    正是神仙打架福及池魚,朝廷的這番聚眾鬥毆,倒是讓雷生和李遊,這兩條小魚撿了便宜。正所謂:丞相幹架,黃金萬兩。


    當然,這件事情落下帷幕,已是李遊和蘇琴“吻別”半個多月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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