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激動得語無倫次的太子殿下,哪顧得上搭理討嫌的忠晉侯爺。


    他對明安公主滿腹讚美之辭,到了嘴邊卻又覺得任何語言都不足以表達,相當懊惱。


    明安公主多麽善解人意,狡黠笑道,“太子殿下是想說‘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迴聞’?”


    太子殿下全身一震,結結巴巴,“明,明安公主,詩!詩也好!”


    天,他要暈了,為什麽明安公主隨便說句話都有種流芳百世的感覺?


    他連忙叫萬吉備紙筆,要把明安公主隨口說的這兩句詩記下。


    朱漁瞧著太子一副癡狂樣兒,算是搞明白了。這位東宮太子爺對朝事不關心,就喜歡歌舞詩畫,活生生一個文藝青年。


    她心裏有底了,故意沉下臉來,“太子殿下難道隻是覺得本公主唱得好舞得好畫得好嗎?就沒看出點別的來?”


    “別,別的?有,當然有……”太子殿下仿佛迴到小時候,被太傅大人點名迴答問題。他一腦門汗,“呃,紅蓋頭,女兒酒,小領口,荷葉袖……”


    朱漁心道,也算這文藝青年了得,聽一遍就能記個大概。


    隻是,她的目的並不在加深太子爺印象上,淡淡的,“本公主懷孕六月有餘,孩兒已成形,卻被寶櫻小姐故意騎馬踢死腹中。請太子殿下斷一斷,本公主這仇是該報還是不該報?”


    “報!當然該報!”太子殿下恍然大悟,原來明安公主問的是這方麵,那就好迴答了,“我西淩國律法嚴明,豈能容下這等惡毒之人!”


    “那太子殿下是應允本公主處置寶櫻小姐咯?”朱漁步步緊逼。


    “自當應允。”太子殿下已經完全忘記寶櫻小姐是自己承諾過要救的人。


    朱漁達到目的,微微一福,“謝太子殿下!殿下如此明辨是非,本公主……給你點讚。”她說話一時卡殼,情急之下用了現代流行語。


    太子殿下感覺十分新奇,“何為點讚?”


    “呃……就是覺得太子殿下人品好,願意跟太子殿下您做朋友。”


    太子大喜,“恩齊謝過明安公主。”


    忠晉侯爺臉黑成鍋底。


    荊北王爺那張臉也好不到哪裏去,陰陰的,端起皇叔的架子,“恩齊,你應該喚明安公主為皇嬸。”


    太子連恩齊好生鬱悶,心道將來太子妃各方麵能有明安公主一半便知足了。視線掃一圈,頓覺除明安公主外的女子一個個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唯明安公主亮如星辰,在夜空中美豔不可方物。


    太子殿下從那天起便失魂落魄,夜不能寐。


    他流連忘返,與明安公主一見如故,整日裏把酒言歡,談詩唱曲,好不歡樂。


    他是歡樂了。荊北王爺不歡樂得很,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目光一天比一天幽暗,恨不得把賴著不走的太子趕迴京都去。


    尤其太子殿下高興起來還親自唱兩曲,絲毫不覺有失體統。他本是風雅之人,打仗用兵不如連城,吟詩唱曲一把好手。


    他還誌向高遠,決定將沙畫發揚光大,便琢磨著拜明安公主為師。


    明安公主顯然是大度之人,一點不含糊,真將技藝傳給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本就畫技驚人,學沙畫更是一點即通。


    明安公主某次看了太子殿下的表演,笑著鼓掌,聲音清脆,語帶嬌憨,還有著孩子般的天真和仰慕,“文藝青年你很棒哦!”


    連恩齊雖然聽不懂什麽是“文藝青年”,卻覺得明安公主說話特別有趣。


    他身邊素來圍繞的,要麽權貴之女、公主郡主,皆是大家閨秀;又或是舞娘一類色藝名伶。


    幾曾見過明安公主這類亦天真亦嬌憨,公主的端莊儀態中,透出更多坊間舉止。但又和舞娘名伶不同,她身上有著絕塵的高潔風華,令人仰慕。


    太子殿下深深嫉妒起荊北王爺來,看向這位皇叔的眼神,時時帶了無盡幽怨和羨慕,完全不記得自己遠赴荊北的重要原因。


    荊北王爺如何不懂男人的那種眼神,幹脆堂而皇之搬進星月殿住下。朱漁並不拒絕,相反還當著兩個側妃的麵拉仇恨,“王爺大人,您有空還是到兩位夫人殿裏去走走。女子獨守空房,膝下又無子,自然容易滋生嫉妒。上次一個不小心,我肚子裏的孩兒沒了;下一次,隻怕


    就輪到本公主親自倒黴。”


    朱漁說話毫不留情,刻薄尖酸,再也不是曾經那個願意請客吃飯打好關係的公主。


    鳳盈氣得想把明安公主打一頓,可想起寶櫻被欺負的慘狀,隻得忍氣吞聲和德音夫人一起遁了。


    其實王爺才是真生氣,拉過明安公主喝斥,“你到底想幹什麽?作為皇嬸,你……”


    朱漁理直氣壯,狡黠的,悄聲,“你不讓我見兒子,我就見太子。哼哼!”


    王爺有口難言。


    朱漁其實也不是真敢惹王爺,軟硬兼施,扯了扯人家的衣角,“王爺大人,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讓我跟兒子在一起呀?你說過要幫我的,咱們還拉過勾,不能反悔!”


    “就你這表現,還想見兒子?”王爺氣得差點一掌劈了她。


    朱漁悠悠的,“又過了這麽多天,你不是孩子的親爹,當然不急。可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能不急嗎?”


    王爺心裏微微一疼,悶悶的,“再等等!多等幾月!”


    “什麽?還多等幾月?你怎麽不說再多等幾年?”朱漁苦著臉崩潰了。


    她一崩潰,就咬牙切齒想起在院裏跪著的寶櫻,不由得目露兇光,“丫的,都怪她!”


    王爺瞧著明安公主眼裏滿滿的戾氣,不由分說抓住她,“你好好躺上床休息,別的事情交給本王。”


    “再休息我就休癱了!”朱漁拿開王爺的手,徑直走出去,背對著揮揮,“沒孩子玩,本公主就找太子殿下捉迷藏去!”


    “……”王爺望著明安公主遠去的輕盈背影,狠狠閉了一下眼睛。


    傍晚時分,有人來報,“王爺不好了不好了,王妃和寶櫻小姐掉湖裏去了……”王爺眼皮跳了幾跳,陡然一驚,但覺一刻不得閑,怒吼,“王妃不識水性,她要有個好歹,本王要你們統統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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