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和王妃端坐首位,兩口子你一言我一語,打情罵俏一般,把包括太子殿下在內的一幹人等全當成空氣。


    眾人都看得出來,王妃臉色並不好,而一向威嚴的王爺十分忍讓寵溺。


    侯爺暗自心驚,想不到王爺對王妃比他想象中更好,那寶櫻和德音這人命債還逃得掉麽?


    他可是一直將寶櫻當成太子妃人選來培養的,絕不能因小失大。


    德音夫人也不由自主摸了摸肚子,心裏七上八下。目前看來,王爺沒降罪於她,全靠了肚裏這塊肉。


    她無論如何都要把孩子生下來,如果是個兒子更好,不管娘犯了多大錯,但兒子總是王爺的長子。


    場上眾人心思各異。


    太子殿下被冷落倒也不甚在意,隻是惦著明安公主的舞姿,心裏像貓抓一樣,早把要幫侯爺求情放了寶櫻的事拋到腦後。


    趁著薄染一絲醉意,他朗聲道,“素聞明安公主舞姿驚豔,不知今日是否有幸欣賞一曲?”


    一眾歌姬舞姬均在堂上,太子殿下竟公然拿公主與之相提並論。


    連城陡然憤怒,手背上青筋冒起。正要嚴正迴絕,卻聽明安公主道,“太子殿下雅興,本公主又怎忍心拂了殿下的意?”


    連城一臉怒氣。


    太子殿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光想著看舞,沒顧忌到九皇叔的臉麵,不由訕訕的。


    一時場上空氣凝結,連各人的唿吸都聽得見。


    明安公主淡淡看一眼王爺,福了一福,“自本公主遠離故土,嫁到這異國他鄉來,也時時思念故人。既然太子殿下雅興,就讓明安獻醜一曲,算是表達對故土與故人的懷念之情。”


    她嘴裏的故人和故土,自然是21世紀還活著的親人們。聽在王爺耳裏,竟字字是對雲大將軍的思念,臉色愈加不好。


    朱漁盈盈離席,與珍珠一陣耳語。


    兩位夫人和婢女們竊竊私語,紛紛撇嘴,覺得明安公主丟了他們荊北王府的臉。一個王妃親自跳舞給太子殿下看,實在是給王爺臉上抹黑。


    朱漁視若無睹,毫不在意。


    片刻,珍珠拎來好大一桶黃沙。


    眾人不解,心情非常複雜。既想看明安公主出醜,又不想她出醜出得太難看,否則王爺的臉麵不好看。


    太子殿下連恩齊認真看著明安公主。


    但見此女長得是真美,五官精雕細琢,十分耐看。身子如羽毛般輕盈,仿佛被風一吹就飄走了。


    連恩齊想,皇叔真正得了寶貝,豔福不淺。本以為皇叔交了兵權,鬱鬱不得誌。誰知人家軟玉溫香,根本不願再上戰場。


    在連恩齊胡思亂想之際,樂起,絲竹聲聲,悠揚淒美,用的“思鄉長調”。


    朱漁身姿輕盈,一動,仿佛整個人會飄一般。月白衣裙旋轉成淡粉,如櫻花飄揚,落英繽紛。


    白玉石地麵,是她的畫板。素手拈黃沙,抖落出美妙的圖案。


    山水間,雲霧裏,蝴蝶驚夢翩飛;梧桐下,柳岸堤,世事漫隨流水。


    太陽升起,又落下,這世間日複一日……


    眾人屏息凝神,伸長了脖子,舍不得閉一下眼睛,生怕漏掉美妙細節。


    這其實是一場光彩奪目的秀。


    朱漁檀口微啟,唱詞曼妙:紅蓋頭,女兒酒。癡夢幾時有?小領口,荷葉袖。子夜泛輕舟。風燈,杯盞,春水流。三生石上,前愁續作今世憂。


    她的音質特別悅耳,讓人一聽全身都像沐浴在陽光下,仿佛千朵萬朵鮮花競相開放。


    唱的時候,她手裏的沙畫未停。長街,花轎,敲鑼打鼓的迎親隊,新娘的紅蓋頭,大碗的美酒……


    一幕幕沙畫,配合著唱詞,在她優美的舞姿中呈現。


    眾人眼花繚亂,不知道是該緊盯公主的舞姿,還是該緊盯地上的畫,遺漏哪一頭都令人不舍。甚至那些畫瞬間之後又被抹去,被新畫代替,令人目不暇接,歎為觀止。


    連城幽沉的視線投在光彩奪目的明安公主身上,泛出深邃顛狂的色彩。


    沙畫的每一筆,都重擊著他心靈深處的某個地方。


    畫裏出現一男一女,從服飾和發型上看得出來,男是王爺連城,女是明安公主。


    兩人成親後有了孩子,畫裏的女子大著肚子……陡然,畫風突變,一匹受驚的駿馬衝來……


    畫上漸漸顯出大肚女子的正臉,五官和明安公主十分相像。豆大的淚滴掛在臉頰,肚子也癟了下去。


    孩兒沒了……眾人都從畫中看到這個悲傷肅殺的故事。


    畫中明安公主舉刀揮向騎馬女子,手起刀落,頭顱掉下。


    兩位夫人及婢子們都不由自主“啊”一聲捂住嘴,喘不過氣。尤其德音夫人更是膽顫心驚,仿佛自家妹子寶櫻真的已被一刀砍死。


    明安公主淚如雨下,一把黃沙隨手一灑,如漫天風雪籠罩。樂停,地上的沙畫勾下最後濃重飽滿的一筆,一支寒梅獨秀天地間。


    朱漁的舞姿也隨著絲竹聲最後一個尾音,輕盈倒在梅中,美輪美奐。


    這是一場堪稱大師級的表演。


    沙畫在異世是個新事物。它本來需要在畫台上作畫,然後通過攝影機錄製並同步傳到投影儀或是led上,以此達到表演效果。


    但現在光有技術,沒有設備。


    好在朱漁發現明安公主這個身體舞蹈功底極好,便將舞蹈融入到現場沙畫的這場秀,彌補了不足並做到極致。


    朱漁迴到王爺身邊,悄聲問,“不給王爺丟人吧?”


    王爺不悅,冷哼一聲。他恨不得把太子的眼睛給摳出來喂狗,那倆眼珠子就差貼到他王妃身上了。


    朱漁嫣然一笑,“太子殿下,這故事可好?”


    聽得明安公主親自點名問,太子十分激動,鼓掌,兩眼冒光,“好!好好!今日本宮得見明安公主的舞姿,實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本宮從未見過這麽驚豔的……”


    他說不出來,到底是歌聲,還是舞姿,又或是那個沙畫讓人眼前一亮?但覺拆開來每一樣都足以令人屏息,偏偏這幾樣還合在了一起。“太子殿下……”侯爺悄悄提醒太子爺該辦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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