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一迴書,千層石的意義是“意外”。


    請大家不要有任何浪漫的成見。


    此後我每次見到那美男子葉海,都有意外發生。


    沒過多久,學校有新工程要修建。大財團注資,要幫我們新建遊泳館。我們學校什麽都好,就是這個遊泳館太老了,六十年代建的,比不上隔壁的清華,人家可是國際標準,能辦奧運項目的小型“水立方”。


    好事是好事,但這之前又難免麻煩。我們體育部潛水組所有的器械都存在遊泳館裏麵,工程開始之前,我們得一件一件的拿出來。


    潛水組人不多,但個個都算是精英,咱不比別的,就說肺活量的事兒。我輕輕喘口氣都能有4000立毫米,有個管理學院的大哥老張,體檢的時候把測肺活量用的鬥型的小浮子直接從水裏麵給吹出來了。肺活量大的人,相對來講,肌肉的溶氧量高,耐疲勞,所以力氣也大,可這天趕上好幾個有力氣的男生都有課,從來不怎麽幹活兒的組長我也得跟著搬箱子了。


    這即將關閉的遊泳館裏人很少,我提著一套潛水服走過泳池,兜裏的電話響了,拿起來接,是移動給自己亂七八糟的什麽套餐做宣傳。我“啪”的就把電話合上了,“嘩”的一聲,水裏上來一個人,爬上來,站在我的旁邊。


    他身材頎長,寬肩窄臀,肌肉發達而勻稱,小腹上是八塊碼得整整齊齊的小磚頭(天知道怎樣才能練得出來),再往下,再往下我就不敢看了,我的鼻血已經快出來了。


    我抬頭看看這個男孩子,額前濕漉漉的頭發裏藏著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我記得他,海洋科學課上信口胡謅的小子。


    他說:“我幫你拿吧?”


    我在心裏跟自己念經:“這不是我的型,我有我喜歡的人了;這不是我的型,我有我喜歡的人了;這不是我的型,我有我喜歡的人了……這是我的型,我找到我喜歡的人了……”


    在這樣僵持的狀態中,一隻拖鞋從十米跳台的這一側掉了下來。


    是誰穿著拖鞋上了跳台?是誰沒有把拖鞋好好的放在跳台朝向泳池的那一側?是誰把拖鞋朝著我這邊就這樣拋了下來?是誰不穿軟泡沫的,而非要穿硬塑料的拖鞋?


    這都是無法考究的事情了。


    我眉毛上邊被硬塑料拖鞋砸到,裂了個大口子,流了很多血。我用葉海的毛巾按住傷口,被他往學校醫院送的時候心裏還想呢,今天就應該我出點血,不是鼻血,也是這個。


    縫了兩針,羊皮小線縫的,不太看得出來。


    第一天我去換藥,不疼了。


    第三天我去換藥,快好了。


    然後我跟著同學去吃四川火鍋,又喝了點啤酒,又去唱卡拉ok,又晚上熬夜寫作業。


    第四天我傷口又流血了。


    然後我開始發燒。


    醫生給我打上吊瓶跟我說:“感染了,那個位置很嚴重的,請假停課三天吧。縫了兩針住院的,那女生,你是第一個。”


    除了換了床鋪和枕頭有點不太習慣以外,我覺得醫院裏的病房是三個人一個房間,總比宿舍裏四個人一個的要好,就心安理得的先住下來。


    臨床的女孩比我先來的,我看她外形上沒有任何傷口,就是跟我一樣天天打點滴就覺得有點奇怪,問她究竟怎麽迴事。


    她說:“營養不良。每天打營養液。”


    “營養不良怎麽至於打點滴?現在的女人有幾個營養好的啊。”


    她歎口氣:“我確實有點過分了,我連續五天隻喝牛奶,後來在圖書館自習室裏坐著坐著就休克了。”


    學校太大了,要不是同時出狀況,可能都不會認識這位同學。


    我們握握手,互相介紹了一下自己。


    病友叫林華音,藝術學院的大提琴手,之前的惡性節食是為了參加過兩天的學院慶典,現在來看,全泡湯了。


    我勸慰道:“你也不用那麽放在心上,演出又不是一次。”


    她說:“我看開了。以後還是養好身體最重要。”


    她還是偷偷把醫院配給的午餐給倒掉。


    為此我欣賞她,是個狠人。


    美男子帶了鮮花和水果來看我,穿了一件藍黑色的襯衣和同色的長褲,雖然更顯得他臉孔白淨如玉,但是總好過太過簡單的遊泳短褲,我覺得還是可以控製住自己的。


    “我受傷其實跟你也沒有關係。”我說,“沒有必要非得過來看我。”


    他說:“哦,沒有,我去餐廳,順路來這裏。”


    我跟他說話的時候得以仔細看看他,他的樣子很年輕,不會比我大,眉目很深,嘴角彎彎,有點似笑非笑的孩子氣,我說:“我在我們係的專業課上看見過你,你是哪個係的?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葉海。學習民俗學。”


    “難怪了。”我笑起來,“你怎麽在我們的課上講神話。”


    “湊湊熱鬧,你們係的氣氛太沉重。”


    “我們是科學研究的氣氛,容不得半點的遊戲和馬虎。”


    “好吧。”他一揚眉毛,“其實我是來進修的。這個學期才來。”他說,“那天看你拿潛水服——你會潛水?”


    “嗯,我們有個潛水組,我是組長。”


    他頗讚許:“女孩兒搞潛水的不多,這是挺艱苦的項目。”


    我點點頭,沒有往下接話。


    全校各個社團都想法設法的要招新,唯獨這個潛水組,條件器材實在有限,十個同學,三套老舊的潛水服,每次出海還得要我找爸爸的戰友走後門要船。聽他說話,應該也懂這個,即使他感興趣,我也不能接茬,咱們廟太小。


    我說:“你家鄉在哪裏啊?”


    “很遠。”


    “走這麽遠就是為了念書?”


    “不全是。”葉海說,“為了找迴一個朋友。”


    “女的?”


    “對。”


    說到這裏,似乎就是隱私了。我心裏很好奇,可是既不是同學,又並非朋友,問了他也不見得說,話頭到這裏打住。


    護士小姐過來給我打針,是肌肉注射,要打在臀部上。


    葉海站起來迴避,將送給我的一大堆五顏六色的小百合放在花瓶裏,為了顯得更好看,他還將花束拍了一拍。


    他剛來的時候,我跟他說我受傷跟他無關。


    我現在知道錯了。有些人帶來黴運。


    他一拍花束,盛放的小百合齊齊播散花粉,護士小姐拔針的那一刹那打了一個噴嚏,針尖在我的肉裏一攪,我一個機靈,疼死之前大吼一聲“巴嘎”。


    出院以後,我走路的時候還總覺得那個位置上隱隱作痛呢。新認識的朋友林華音有一天說要去城外的寺廟上香,我覺得自己最近的運勢也很糟糕,就跟她一起去了。拜了佛,升了天燈,還抽了簽,解簽的長老說:“最近遇上了沒有緣分的人。”


    華音在旁邊注解:“就是小人的意思。”


    我想一想,兩次小災好像都與這個葉海有關,我說:“請問師父,這個怎麽解?”


    “求個小佛保平安吧。另外還要迴避此人。”


    這可是大事,我幹脆就求了一個最貴的黃玉小佛,用紅線穿了戴在脖子上。


    我希望可以轉轉運氣。


    好在校園夠大,一時再也沒有碰到此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波塞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繆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繆娟並收藏我的波塞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