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開任家莊。迴頭已經看不見人影了,柳如夢才放下車簾,問吳秋遇:“一心哥哥,咱們先去哪裏?”吳秋遇想了一下,說:“我想先到洛陽城裏跟崔柏師兄道個別,順便看看他的傷勢恢複得如何。你說呢?”柳如夢說:“好。正好我也要拜托他,幫忙照應任府和佳怡。”於是馬車便往洛陽城裏趕去。


    來到洛陽城東門附近的任家酒坊。吳秋遇把馬車停在外麵,扶著柳如夢下了車。嶽淑貞和三姑正在店裏跟崔柏說話。崔柏一眼瞥見吳秋遇和柳如夢來了,趕緊迎接出來:“大小姐,秋遇兄弟,你們怎麽有空到這來了?”吳秋遇說:“我們要走了,順道過來看看你的傷勢。”崔柏說:“多虧你及時救助。我已經沒事了。”


    這時,嶽三姑走出來,一眼看到吳秋遇,顯得非常興奮:“哎呀,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怎麽沒到我家去呀?淑貞,快出來,你看誰來了。”嶽淑貞從店裏走出來,看到吳秋遇,羞澀地笑了一下,打了招唿。吳秋遇問道:“三姑,嶽姐姐,你們怎麽在這?也來買酒?”嶽淑貞正要迴答,卻忽然看到吳秋遇身後的柳如夢。嶽三姑也看到了,臉上的笑容頓時散去,小聲問道:“這位姑娘是誰啊?”還沒等吳秋遇和柳如夢迴答,崔柏搶著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的東家,任府的大小姐。”嶽三姑愣了一下:“任府的大小姐?那,你們這是……”


    柳如夢開口說道:“我叫如夢,現在已經不是大小姐了。我們就要離開洛陽,順道來這裏看看。”崔柏一愣:“你們要走?”吳秋遇說:“嗯。我們要去找小靈子。”這時嶽淑貞才開口說道:“對呀,小靈子怎麽沒跟你在一起?”吳秋遇說:“她在嵩山受了傷,然後一個人走掉了。我們正要去找她。”嶽淑貞擔心地問道:“小靈子受傷了?嚴重嗎?”吳秋遇說:“應該已經沒事了。”


    嶽淑貞看了看柳如夢,有些遲疑地問道:“你們兩個……去找小靈子?”嶽三姑也說:“就你們兩個,沒有別人一起去?”柳如夢聽出她們話裏的意思,索性說道:“我已經不是任府的大小姐了。我們已經定親,等我守孝期滿就要成為一家人了。小靈子是我們的朋友。她忽然不見了,我們都急著要去找她。”嶽淑貞半信半疑地看著吳秋遇。崔柏也是一愣,他認識吳秋遇和小靈子早,沒想到吳秋遇竟然會跟如夢小姐定了親。吳秋遇一時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嶽三姑看了看柳如夢和吳秋遇,知道嶽淑貞已經沒有機會了,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


    柳如夢對崔柏說道:“崔大哥,這個酒坊就辛苦你了。以後任府的事,還得麻煩你多費心照應。”崔柏說:“大小姐放心,這是我分內之事。你們放心去找小靈子,酒坊的事我一定盡心,任府有事,我也隨時去幫忙。”


    吳秋遇說:“崔師兄,嶽姐姐,三姑,那我們就走了。你們多保重。”嶽淑貞說:“如果你們找到了小靈子,讓她有空的時候再到洛陽來找我。告訴她,我很想她。”吳秋遇點頭記下。崔柏忽然問道:“你們要去哪裏找小靈子?”吳秋遇說:“隻聽她說了一句揚州還是杭州,我們也不確定,先去揚州找找吧。”崔柏說:“大小姐身子嬌弱,去揚州應該水路也通著,我看你們不如走水路。”吳秋遇看了看柳如夢,覺得崔柏說得有道理,於是小聲問道:“如夢,你覺得呢?”柳如夢說:“我沒關係的。你決定就好了。我聽你的。”吳秋遇說:“那我們就走水路。崔師兄,你知道洛陽附近哪裏有碼頭嗎?”崔柏說:“我送你們去。”


    崔柏把店裏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又跟嶽淑貞和三姑說了幾句,便出門送吳秋遇和柳如夢乘車去碼頭。嶽淑貞和三姑望著馬車走遠,也轉身離開了酒坊。


    吳秋遇和崔柏坐在車前的兩側,一路上閑聊著。柳如夢坐在車裏,偶爾撩起簾子看看。她當了幾年任府的大小姐,洛陽城卻很少來,這次要離開了,就想著多看幾眼。一個人正在路邊貨攤挑選東西。柳如夢看那身影覺得有些眼熟,又仔細看了幾眼,忽然掀起車簾,對吳秋遇說道:“一心哥哥,你看那個人!是不是馬鐵腿?”吳秋遇循指望去。那個人聽到動靜,也轉過臉來,果然是馬鐵腿。崔柏見他們遇到了熟人,便把馬車停下。


    吳秋遇跳下馬車,走到馬鐵腿身邊,開口問道:“馬大哥,你不是跟鐵師叔去山西了麽?怎麽會在這裏?”馬鐵腿說:“我是剛從山西迴來。我陪著鐵大俠去了五台縣,找到清水河畔的小樹林,發現屍骨。當年那事讓我一直惴惴不安,因此記得很清楚。鐵大俠從衣物認出是紀姑娘,我們收了紀姑娘的屍骨就迴來了。”吳秋遇問:“你怎麽一個人在這?我師叔呢?”馬鐵腿說:“鐵大俠已經運送紀姑娘的屍骨迴揚州老家了。我難得出門一趟,想著給娘子買些布料脂粉什麽的,所以繞道來洛陽轉轉。哎,你怎麽也到這了?小靈子姑娘呢?在車上?”吳秋遇說:“車上是如夢。我下山去找如夢的時候,小靈子從菜園出走了。我們正要去找她。如夢原來在洛陽待過,我們也是繞道來看看。”馬鐵腿問:“你們還迴嵩山嗎?”吳秋遇說:“暫時不迴了。我們去找小靈子,可能要坐船去揚州。”馬鐵腿說:“那咱們不能同路了。”吳秋遇說:“如果小靈子迴到菜園,你告訴她,一定要在那裏等我。我們找不到,還會到嵩山去看看。”馬鐵腿點頭應下。吳秋遇也沒再跟馬鐵腿多聊,道了別,便走迴馬車。馬鐵腿看著他們的馬車走遠,繼續轉身挑東西。


    到了洛陽碼頭,崔柏問明情況,給吳秋遇和柳如夢指明了去揚州的路線,並送他們上了船。大船開動,吳秋遇和柳如夢辭別崔柏,乘船離開了洛陽。


    大船沿著洛水,經過偃師、鞏義,駛入黃河。柳如夢忽然想起上次在黃河遇險的經曆,小聲問道:“一心哥哥,又到黃河了。你說咱們這次還會撞見黃河幫的人嗎?”吳秋遇心中也有些不安,畢竟跟黃河幫打過幾次交道,每次都結下很深的梁子,但是他不想叫柳如夢擔心,於是四下看了看,見一時沒什麽危險,便安慰道:“青天白日的,又是這樣一艘大船,黃河幫應該不敢胡來吧。”


    旁邊有個商人打扮的人聽到他們的對話,湊過來說道:“一看你們就很少坐船吧?放心吧,沒事的。黃河幫雖然霸道,但還是有些規矩的。隻要把錢給到了,他們也不是見船就劫。要是黃河上都沒有船敢走了,他們以後還劫誰去?你們說是不是?這個船既然敢出來,說明事先已經打點好了。你們就放心吧,我每個月都在黃河上走一遭,從來沒有出過事。”吳秋遇點了點頭。柳如夢心裏也踏實多了。


    商人問吳秋遇:“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吳秋遇說:“我們要去揚州。”商人說:“去揚州啊,一直坐船倒是也能去,不過這條船到不了。到了東平地界,這條船會沿著黃河繼續往前走。到那裏你們可以換一條船,沿著大運河往南去,就能到達杭州,隻不過路程稍稍遠了一些。”吳秋遇問:“那還有什麽別的走法?”商人說:“要想少走兩天的話,過了開封,黃河快要往北拐彎的時候,見到碼頭你們就上岸,過商丘、淮北,往洪澤湖方向去。過了洪澤湖,再往揚州打聽就好找了。如果你們還想坐船,就從洪澤湖往東去淮安,仍是走大運河。”柳如夢問:“那樣真的可以省時間嗎?”商人信心滿滿地說:“當然了。我以前也去過揚州,就是那樣走的。”


    柳如夢把吳秋遇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一心哥哥,咱們走近路吧。那樣也許能早點找到小靈子。”吳秋遇說:“那樣你可能要辛苦一些。”柳如夢微笑道:“我沒事。我既然跟定你,早晚要適應這種生活。”吳秋遇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柳如夢對那商人說:“多謝你了。我們該下船的時候,麻煩你提醒一聲。”商人很高興:“沒問題。你們出門少,沒有經驗,有什麽問題隻管問我。”柳如夢笑著搖頭道:“謝謝你,暫時沒有了。”“跟我不用客氣。我姓胡,有事記得找我。”胡姓商人高高興興地又去跟別人搭訕了。


    船過開封,繼續往東,沒過多久就到了商人所說的往北拐彎的地方。商人一拍腦門:“按說到這你們就該下船了。這以前有個小碼頭,不過現在已經廢了。是我疏忽了。”附近沒有碼頭,吳秋遇和柳如夢不能上岸,也隻能繼續跟船往前走。


    大船剛拐過彎,沒走多遠,就看見另一艘船迎麵駛來。有人認出對麵船上的標誌,驚唿道:“黃河幫!那是黃河幫的船!”眾人聞聲全都慌亂起來。船家趕緊大聲安撫:“大夥不要怕!我們已經使過錢了,他們不會過來打劫的!”眾人稍稍安定下來,但是看得出,仍然都有些擔心。


    吳秋遇和柳如夢往對麵的船上望去,一眼看到站在對麵船頭的何大海和他身後的呂雲,不由得各自一驚,趕緊轉身躲到人群後麵。呂雲是黃河幫水上門的,曾經冒充好人接近吳秋遇和柳如夢,引誘他們上了他事先安排好的賊船,偷襲吳秋遇不成,便迴去搬來何大海等人。何大海是黃河幫水上門的門主,施放龍門煙以為可以製住吳秋遇,命人把吳秋遇抬上大船。吳秋遇將呂雲打翻落水,又一掌將何大海打成重傷。黃河幫的人見吳秋遇厲害,各自跳水逃了。黃河幫幫主海通天之子海小球當時也在船上,冒充被拐騙來的孩子,討得吳秋遇和柳如夢的信任,後來下毒謀害不成,便帶著何大海一起跳水逃脫了。


    對麵的大船漸漸靠近,不像是路過,倒像是直奔這艘客船而來的。眾人又開始驚慌起來。船家也有些吃驚,趕緊衝著對麵船上大聲喊道:“何門主!我們是洛陽佟記船行的,這個月已經給過例錢了!”何大海高聲喊道:“少廢話!把船停下!”船家不敢違抗,趕緊叫人停船。對麵的船也很快靠了過來。柳如夢心中緊張。吳秋遇趕緊護著她躲到別人不易發現的角落。


    黃河幫有人拋出撓鉤纜繩,將兩條船固定在一起,並在兩船之間搭上了木板。呂雲帶了幾個人走上客船。船家迎上去作揖說道:“呂大爺,我們真的交過例錢了。如果何門主不滿意,我們還可以再加。”呂雲冷笑道:“我們黃河幫還能在乎你們那點例錢?老子看你船上人不少,也像是有幾個有錢的,今天連錢帶貨都要了。”船家驚慌道:“呂大爺,我們一向守規矩,黃河幫的吩咐從來都是一定去辦的。你不能……”呂雲瞪眼道:“現在老子隻要錢和貨,你要再敢羅嗦,老子先賞你一刀,船上的人一個不留。”他身後馬上就竄出一個人來。那個人很瘦,上前一把揪住船家的衣領,將手裏的刀在船家麵前一晃。船家馬上嚇得渾身發抖。瘦子得意地冷笑了一聲,將手一鬆。船家無力地軟倒在地。眾人嚇得目瞪口呆。


    呂雲對眾人喝道:“都把銀子和身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誰要敢私藏,被老子發現了,把你們都丟進黃河裏喂魚!”眾人戰戰兢兢,開始各自解脫包袱錢袋。給吳秋遇指路的那個胡姓商人悄悄躲到桅杆後麵,試圖把錢袋藏起來。一個黃河幫的人看到了,過去把他揪出來,往眾人麵前一推,便開始拳打腳踢。其他人看到胡姓商人被打的慘狀,更加害怕,一個個再也不敢遲疑,紛紛把自己的銀子和身上值錢的物件交了出來。


    有個婦人手上抱著一個三歲的孩子。孩子脖子上掛著一個長命鎖,也被黃河幫的人一把拽了去。孩子不知是被弄疼還是被嚇到了,大聲哭了出來。黃河幫的人喝道:“吵什麽吵!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那孩子哭得更厲害了。婦人趕緊把孩子的嘴捂住。吳秋遇本要跳出去製止,但見柳如夢緊張地抱著他的胳膊,衝他微微搖頭,也就暫時忍住。由於吳秋遇和柳如夢事先就藏好了,黃河幫的人上船以後,看到眾人都沒敢亂動,也就沒仔細搜查,因此並沒有發現他們。


    黃河幫的人收集了財物,看看收獲不少,便分批運迴自己的船上。客船上的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裏著急,卻誰也不敢說出來。呂雲高聲問道;“門主,這些人怎麽辦?屬下怕他們迴去報官。”何大海抬起手正要吩咐,好像忽然聽到了什麽動靜,隻見他匆忙轉身,躬身施禮。兩個人從船艙裏走出來,正是黃河幫的幫主海通天和他的兒子海小球。


    海小球在何大海耳邊說了幾句什麽。何大海衝著呂雲吩咐道:“你把那條船上的會水的都帶過來。”呂雲領命,轉身去揪起船家:“把你船上搖船劃水的都召集起來,到那個船上去。”船家不敢不從,趕緊去叫了自己船上的所有水手船工,站到呂雲的麵前。呂雲吩咐道:“你帶著他們到那條船上去。”眾水手麵麵相覷,心中恐慌。呂雲踢了船家一腳,大聲罵道:“你找死是不是?還不快去!”船家哆哆嗦嗦地作揖點頭,然後無奈地轉身看了看身後的水手船工,懇求道:“麻煩大夥跟我過去一下吧。”那些人也都不敢得罪黃河幫,見船家都這樣說了,也隻得排好了,跟著他一個個走過搭板,到了黃河幫的大船上。


    海小球對剛剛過來的幾個人說:“你們去把那幾個包袱打開,每人去領十兩銀子。”那些不明白怎麽迴事,誰也不敢妄動。何大海喝道:“讓你們去你們就去!少幫主的吩咐你們也敢不聽?”那些船工水手無奈,隻得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打開包袱,各拿了一錠銀子。其中一個沒找到十兩一錠的銀子,有些發愁。海小球說:“算你運氣好,那個二十兩的就歸你了。”那個人見其他人拿了十兩銀子也都沒事,便高高興興地把二十兩銀子拿在手裏。


    海小球衝著客船上的人喊道:“你們當中有誰會水的,也都過來,跟他們一樣,到小爺這裏來領十兩銀子。小爺身在黃河幫,最喜歡會水的漢子。”客船上還真有幾個人站出來,踩著兩船之間的木板上了黃河幫的船,去那裏拿銀子。海小球問:“還有嗎?那邊船上還有會水的嗎?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可不要後悔。”兩個人看到剛才過去拿銀子的人都平安無事,小聲嘀咕了幾句,也從人群裏走出來,上了黃河幫的船。海小球又問了一遍,見已經沒有人再過來,便對呂雲說道:“呂雲,你帶幾個人下去,把船鑿了。何門主,這邊剛才拿了銀子的,都是會水的,不願意加入黃河幫的,一個也不能讓他們走脫。”何大海當即命人把剛才過來的十幾個人團團圍住。眾人這才明白,原來黃河幫是要殺人滅口,不禁慌作一團。


    呂雲開口問道:“少幫主,要想滅口,剛才直接動手就好了,何必這麽費事?”海小球笑道:“你懂什麽。這麽多人都殺了,那是多大的案子,驚動了官府,咱們黃河幫怕是要永無寧日。現在咱們揀幾個會水的帶迴去,再弄一個沉船事故,官府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麽把柄,說不定還會把罪名安在他們頭上。那樣才是真的省心。”呂雲拱手讚道:“少幫主果然英明。”何大海也對海通天說:“幫主,少幫主雖然年歲不大,這用起計來,可是高人一等啊。少幫主,何大海從心裏佩服你呀。”海小球聽完他們的吹捧,得意地大笑起來。海通天心裏自然也非常高興。


    柳如夢小聲說道:“一心哥哥,不能讓他們鑿船。”吳秋遇當然明白,他武功雖高,可唯獨不會水,一旦船沉了,便再也沒有機會保護柳如夢脫離險地。眼看呂雲就要帶人下去鑿船,吳秋遇站出來,快步衝過去,迅速點了那幾個人身上的穴道。呂雲等人還沒明白怎麽迴事,身子就一動不能動了。海小球正笑著,忽然瞥見了吳秋遇,他大吃一驚,臉上的笑容頓時散去。何大海也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吳秋遇知道,隻有過去把黃河幫的頭目拿住,才能把對麵船上那十幾個人救迴來。他把呂雲往旁邊一推,快步衝上了兩船之間的搭板。海小球這時才反應過來,驚叫道:“快,快把船分開!別讓他過來!”可是兩條船已經用纜繩和撓鉤綁定在一起,要想分開哪有那麽快。海通天一看,等船分開已經來不及了,趕緊命人先去阻擋吳秋遇上船。吳秋遇提氣在手,猛然打出一記“震斷心魔”。擋在搭板前麵的幾個人當即就被打飛出去,連帶後麵的人撞翻了好幾個。


    吳秋遇剛才一用力,感覺腳下的搭板不穩,擔心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索性用力一登,飛身跳上黃河幫的大船。有幾個人拿刀來砍,都被吳秋遇輕易製服。吳秋遇擔心被困的船工水手有失,排除身邊的幹擾之後,飛身跳入被圍的人群。那些人嚇得趕緊抱頭蹲下。吳秋遇提氣在手,從容打出一記“掃蕩群魔”,將站在周圍的黃河幫的人全都打翻。


    海通天和海小球見狀,趕緊向後逃閃。何大海手下好多人都吃過吳秋遇的虧,知道他的厲害,雖然手裏拿著刀叉叫嚷,但是一時也沒人敢再輕易上前。何大海悄悄摸出龍門煙,還沒來得及施放,就見吳秋遇衝他奔了過來。何大海嚇了一跳,手裏的龍門煙也幾乎脫手。吳秋遇本來不是奔他去的,而是要直接拿下海通天父子,但見何大海正好擋在那裏,也便先得將他製服。何大海雖然明知自己打不過,好歹也得擋一下,不出三招便被吳秋遇掀翻在地。吳秋遇怕何大海再來礙事,便出手點了他胸前的幾處穴道,然後再向海通天父子追去。


    海通天以前沒見過吳秋遇,但見他剛才那幾手,就已經知道他的厲害,倉皇就往船艙跑,卻在慌亂中不小心把艙門撞上了,一時不能進去。海小球主意多,忽然叫道:“爹,抓人擋他!”海小球知道吳秋遇有心救人,是想提醒海通天抓幾個人質,讓吳秋遇有所顧忌。海通天會錯了意,抓起離他最近的一個手下,用力向吳秋遇扔去。吳秋遇身形一晃,順手將那人推了出去。海小球見海通天沒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叫道:“爹,抓人質!抓人質!”海通天愣了一下,這才明白兒子的用意。


    這時吳秋遇已經不能容他再去抓人了,上前兩步,用四成功力打出一記“破除迷霧”。海通天身子一仰,肩背重重地撞在船艙上,頓時身子一震,嘴裏幾乎噴出血來。海小球見吳秋遇已經來到麵前,趕緊撲通跪倒,一邊磕頭一邊說道:“大俠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吳秋遇看他畢竟是個孩子,雖然明知他可恨,可是畢竟下不去手,於是他轉身走向海通天。海通天左手捂著胸口,右手擺手求道:“大俠,有話好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吳秋遇說:“你趕緊讓他們把人放了,把東西還給人家,並且保證以後不再騷擾黃河上過往的行人,我可以考慮饒你一次。”海通天連聲應道:“好,放人,我保證,以後不再騷擾……過往的客人。”


    何大海仰麵躺著,正好手裏拿著的龍門煙就在腦袋旁邊,龍門煙是他特製的毒藥,其中的厲害他當然知道,因此慌亂的想要掙紮,可是他已經被吳秋遇點了穴,身子一動不能動,雖然清楚地知道吸入龍門煙的後果,也隻能自己慢慢享受了。他努力閉住唿吸忍了一會,臉憋得通紅,終於還是不得不吸入一口氣。想到自己就要成為廢人,何大海絕望地流下了眼淚。


    海小球悄悄站起來,抽出靴子裏的匕首,趁吳秋遇不注意,忽然撲過去,一刀刺向吳秋遇的後心。吳秋遇聽到動靜,頭也不迴,反手打出一記“幹拍鬼影”。海小球手裏的匕首離著吳秋遇還有半尺多遠,自己的身子就飛了出去,撞在桅杆上,腦袋也往後磕了一下,身體摔落在甲板上。吳秋遇轉身看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海通天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吳秋遇會怎樣對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抱起海小球的上身,唿叫道:“嘯鰍,你怎麽樣?你醒醒啊!”


    吳秋遇先沒有搭理他們,而是轉身看著黃河幫其他的人。那些人見門主何大海和幫主父子在吳秋遇麵前都是不堪一擊,哪敢再上前啊。見吳秋遇開始注意他們,一個個戰戰兢兢,紛紛後退。吳秋遇對客船上過來的船家和一眾船工水手說:“你們先過去。”剛才的情形,眾人都看在眼裏。有吳秋遇在這裏,他們也不再害怕了,慢慢站起來,在船家的帶領下,挨個走過搭板,迴到了客船上。


    吳秋遇扭頭看了看船艙,由於不了解裏麵的狀況,也不敢貿然進去,於是他揪起海通天,說道:“你把裏麵的人也都叫出來。”海通天受製於他,隻得老老實實地衝著船艙喊道:“裏麵的人都出來!”船艙的門往外推開了,裏麵走出幾個人來。其中有兩個吳秋遇見過,一個叫張寬,一個叫王老四,前番跟著何大海在黃河上追殺過吳秋遇。吳秋遇聽說小靈子大漠遇險的噩耗以後整日失魂落魄,就是他們偷偷鑿散了大船,致使後來大船入海解體。張寬還沒弄清楚狀況,剛走出來就開口說道:“幫主,陸上門的人不老實,咱們是不是……”他話剛說了一半,忽然看到吳秋遇,吃了一驚,一時呆在那裏。後麵的王老四忽然被他擋住,不滿地推了他一下:“你幹什麽?”等到他看到吳秋遇,也是和張寬一樣的反應。


    聽到張寬說起“陸上門的人”,吳秋遇忽然想到了段青,於是問海通天:“你把段青他們怎樣了?”海通天聽他忽然這樣問,不免愣了一下,含糊說道:“沒,沒怎麽樣。”吳秋遇抬手指著張寬問:“你說,陸上門的人現在在哪兒?”張寬此刻已經看清了眼前的形勢,知道連幫主和門主都已經被吳秋遇製住了,隻得老老實實地迴答道:“在裏麵,都在裏麵。”吳秋遇吩咐道:“你去把他們都放出來。不許耍花樣!”“不敢,不敢。”張寬慌亂地點頭應了幾聲,轉身進入艙裏。


    工夫不大,段青一瘸一拐地從船艙裏走了出來,身上還綁著繩子。後麵又有幾個陸上門的人先後走了出來。張寬走在最後麵,對吳秋遇說:“都,都出來了。”段青閉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光線,睜眼看了看眼前的形勢,忽然看到站在海通天身後的吳秋遇,馬上明白是怎麽迴事,驚喜地叫了一聲:“吳大俠。”吳秋遇看到段青,也邁步走過去,一邊幫他解繩子,一邊詢問情況。張寬和王老四等人倒自覺,一見吳秋遇在幫段青解繩子,也趕緊去給陸上門的其他人解繩子。


    段青一邊活動著手臂,一邊說道:“上次在登封客棧一別,我們就已打定主意要退出黃河幫。但是想著已經有好幾個兄弟瘋了、死了,死了的要葬,活著的要養,就想著迴去找海幫主討些銀子。畢竟我們為他賣命多年呀。可是沒想到,我們迴去一說,不但沒要到銀子,還被他們關了起來,已經有兩個兄弟被他們折磨死了。”說到這裏,段青憤恨地瞪了海通天一眼。海通天也是一瞪眼,輕輕哼了一聲,但是沒敢說什麽。吳秋遇擔心海通天再使什麽詭計,就先出手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海通天試著掙紮了幾下,不能動,自覺在一眾手下麵前丟盡了臉,又氣又恨。


    小靈子不在身邊,吳秋遇自己也沒什麽主意,於是問段青:“你看這個事該怎麽處置?”段青說:“陸上門的很多兄弟跟著我要退出黃河幫,陸上門就算是不存在了。雖然黃河幫還有其他人分散各處,但是你拿了海通天、何大海,就連海小球也捉了,也相當於是一網打盡了。我看不如就此解散黃河幫。”海通天憤恨地瞪著段青,吼叫道:“姓段的,老子以後饒不了你!”段青冷笑道:“嗬嗬,我知道,可惜你以後沒有機會了。現在是我,會不會放過你。你以為如何?”“你……”海通天的氣焰馬上就弱了很多。


    “解散黃河幫,這倒是個好主意,省得他們再為非作歹。”吳秋遇一陣興奮,忽然又心生疑慮,對段青說:“萬一他們以後再糾集起來,繼續作惡怎麽辦?”段青說:“當然不能再給他們那個機會。其他人遣散就算了。這個海通天父子,還有何大海,是首腦,當然,我也曾經算一個,我會帶著他們去東平府自首,說什麽也要把這個根兒給斷了。”海通天怒吼道:“姓段的,你忘恩負義,不得好死!到了東平府,你一樣是死!”段青輕篾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咱們之間有恩有義嗎?我這些天已經想清楚了,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加入黃河幫,受你指使為非作歹。我以前做了那麽多孽,就算是被官府判死也是死有餘辜,我認了。你就等著跟我去見官吧。”海通天還要再罵,被吳秋遇出手點了啞穴,再也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段青拱手對吳秋遇說道:“這一次又是多虧吳大俠相救,段某真是慚愧。段某自知一旦見官難有活路,但是我不會後悔,自己做的孽總要承擔。赴死之前,我有一事相求,還望吳大俠念在我有悔過之意,費心成全。”吳秋遇看著段青:“你說吧。”段青說:“上次在登封的客棧,我那幾個死了的兄弟還沒有安葬,那幾個瘋了的也還沒個安置。日前又有一個兄弟被他們折磨致死。這些我都沒有機會去辦了。我知道吳大俠是好人,所以想請你幫忙。你放心,銀子不用你花,我告訴你黃河幫總舵的位置,你去那裏取就可以了。”吳秋遇說:“這個事還是你自己去辦吧。”“怎麽,吳大俠不肯幫忙?”段青有些失望。


    吳秋遇把段青叫到一邊,小聲說道:“你不要去東平府自首,去洛陽府吧。我認識那裏的兩位捕頭,寫封信你帶過去,我會跟他們說明你的悔過之意,並且把這次鏟除黃河幫的事算在你的頭上,我想他們應該會放過你,至少不會和海通天他們受一樣處罰。”段青稍稍愣了一下,忽然撲通跪倒,用力磕了一個頭,鄭重說道:“吳大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段青不怕死,但是確實有很多事還沒有辦完。如果能夠僥幸多活兩年,把兄弟們的事情都辦好了,我就死而無憾了。”吳秋遇趕緊把他扶了起來,囑咐道:“隻要你從此改過,就是一個好人。好人沒有那麽容易死的。”段青用力點頭:“好,我聽你的。”


    這時,海小球漸漸蘇醒過來,他慢慢坐起來,四下看了看,忽然拍手笑道:“哈,這麽多人!好玩,好玩!”眾人都轉頭看去,不知道他鬧什麽鬼。隻見海小球忽然跳起來,在人群中歡唿奔跑著:“我上船啦!出海玩嘍!哦!哦!真好玩!真好玩!”眾人這才意識到,剛才海小球的腦袋在桅杆上磕了一下,應該是瘋傻了。海通天身子不能動,心裏卻明白,自己剛才還是堂堂黃河幫的幫主,很快就要去官府受死了,唯一的兒子也忽然變成了傻子,他心裏怎能不難受啊。


    段青對兩船上的眾人高聲說道:“黃河幫幫主海通天,水上門門主何大海,陸上門門主段青,糾集部眾,作惡多年,屢有殺傷人命,死有餘辜!今幸有大俠吳秋遇,將黃河幫匪首一網打盡。吳大俠素有仁慈之心,不願傷及大眾,因此隻擒匪首,不念餘惡。黃河幫眾人應感念吳大俠恩德,改過自新,以免他日惹禍上身,追究舊惡。海通天幫主、水上門主何大海、陸上門門主段青,即刻赴洛陽府自首。黃河幫自今日起,各自解散,永不聚集!”黃河幫的人聽了,一陣麵麵相覷之後,有的垂頭喪氣,有的如釋重負,紛紛丟掉了手裏的兵器。


    客船上的人全都歡唿起來。“好啊!”“這下黃河上太平了!”“吳大俠好本事!”“吳大俠威武!”給吳秋遇指引過路線的胡姓商人興奮地對旁邊的人說道:“我跟吳大俠說過話,我們說過話的!”柳如夢見吳秋遇已經把事情順利解決,自然是非常高興,從角落裏走了出來,衝著對麵船上招手道:“一心哥哥,快過來吧。”


    呂雲先前被吳秋遇點了穴,後來被吳秋遇推倒的時候,無意中撞了幾下,身子漸漸能動了。他忽然看到柳如夢,心中竊喜,悄悄爬起來,準備去挾持柳如夢。胡姓商人正在跟別人訴說他與吳秋遇的交情,忽然瞥見柳如夢身後的呂雲,大叫道:“有人要傷害吳大俠的家眷!”眾人一發扭頭看去。呂雲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一群人圍上來推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他的穴道剛剛解開,身子並不靈便,因此武功使不出來,隻能抱頭忍著挨打。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這小子不知悔改,把他扔下去喂魚!”“他會水,先把他手腳捆上!”眾人把剛才受到的屈辱全都發泄在呂雲身上,捆紮好了,丟下船去。被捆得像粽子一樣的呂雲撲通一聲落入水中,很快沉了下去,沒了動靜。


    吳秋遇讓黃河幫的人把剛才搶奪來的財物送迴客船。先前領了銀錠的水手船工也自覺地把銀子交出來。眾人躲過一劫,各自領了自己的東西,無不開心。吳秋遇讓人找出紙筆,寫了信,交給段青:“到了洛陽府,把這封信交給鄭越山捕頭,或者杜捕頭。他們看了信就知道了。我們還要繼續趕路。黃河幫的事,你就看著處理吧。uu看書 .uuansh”段青再次拱手謝過,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吳秋遇迴到客船,告訴船家可以把搭板、撓鉤、纜繩拆開了。兩船分開。段青帶著自己的兄弟,押著黃河幫的人離開了。


    客船上的人紛紛找吳秋遇道謝,柳如夢都被擠到了後麵。吳秋遇趕緊擠入人群,把柳如夢護住。眾人這才意識到不妥,各自往後退了一些。吳秋遇先讓眾人安靜下來,然後開口說道:“黃河幫已經解散了。以後大家可以在黃河上安心來往。現在有個事得拜托大家。我們急著下船,哪裏能就近靠岸啊?”船家擠上前說道:“隻要吳大俠吩咐,哪裏都可以。要說最近的,剛才經過一個廢棄的碼頭,應該還能用。”吳秋遇說:“多謝大叔。就去那裏吧。”船家趕緊吩咐調頭,船向碼頭駛去。


    大船靠岸,船工係好纜繩,搭好板子。吳秋遇扶著柳秋夢上了岸。眾人紛紛招手道別。吳秋遇和柳如夢也跟眾人打了招唿,然後轉身往岸上走。柳如夢忽然說道:“一心哥哥,我的包袱好像重了。”兩個人檢查一看,發現裏麵竟然多了幾錠銀子,也不知是誰趁亂塞進裏麵的。想要返身歸還,卻見大船已經離岸遠去。吳秋遇搖頭道:“哎呀,大家太客氣了。既然已經這樣,那咱們就收著吧。來,我幫你背著。”“嗯。”柳如夢把包袱交給吳秋遇,然後抱住吳秋遇的胳膊,還把頭也貼了過去。吳秋遇稍稍愣了一下,沒有說什麽。兩個人一起往岸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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