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遇搖了搖頭,感歎惡有惡報,抱著柳如夢繼續趕路。走出沒多遠,忽然聽見後麵有人喊:“小兄弟,等一下。”吳秋遇停下腳步,迴身觀看,說話的正是那個放火的漢子,此刻已經追了上來。他手裏拿著一個錢袋,遞到吳秋遇麵前問道:“這個是不是這位姑娘的?剛才落在桌上了。”吳秋遇抱著柳如夢,隻能輕輕張手接過,嘴上說道:“正是。多謝。”那漢子說:“哎,不用客氣,都是江湖中人嘛。我叫呂雲,在這附近做生意。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唿?”吳秋遇目睹那漢子剛才仗義的一幕,知道他是個好人,便放心說道:“我姓吳,吳秋遇。”呂雲問:“吳兄弟,你們不是本地人吧,這是要去哪啊?”吳秋遇說:“我們想去薊州,隻是不認得路,剛才問了好幾個人也都不知,正要再去找人打聽呢。”呂雲說:“你們去濟州啊,難怪你問不到。那個地方早就改名字了,已經不叫濟州了,現在是濟寧府。”吳秋遇一愣,倪幫主、小靈子他們說的仍然是薊州啊,難道是最近才改的?他還不知道呂雲所說的“濟州”並不是他想去的那個“薊州”。


    呂雲說:“那個地方不好找,幸虧你們遇見我了。看來咱們真是有緣,我知道怎麽走。”吳秋遇大喜。呂雲繼續說道:“濟寧在山東境內,走水路方便些。隻需順著黃河到東平,再沿大運河南下,就可到達濟寧,哦,就是你們要去的濟州。正好我也要到山東做生意,咱們可以同去。”“那太好了。”吳秋遇喜出望外,抱著柳如夢緊緊跟在呂雲的身後。


    呂雲對當地很熟,很快就采辦了酒水吃食,找到碼頭,雇下一條帶篷的小船。吳秋遇把柳如夢送入篷內,並不急著救醒她,知道她身子弱,想讓她多睡一會。撐船的年歲也不大,似是跟呂雲熟識,小聲問道:“呂大哥,這趟買賣油水大嗎?”呂雲瞪了他一眼,小聲罵道:“你小子少羅索,隻管撐你的船。生意做成了,少不了你的份子。”“好咧!”撐船的將手裏的長竿用力一撐,小船便離了岸,向東駛去。


    吳秋遇從船篷裏出來,走到船頭,問呂雲:“呂大哥,這到東平有多遠?”呂雲說:“前麵黃河就拐彎了,咱們很快進入山東境內。如果不登岸歇息,估計有個三四日也就到了。”吳秋遇說:“我想早些到。如果咱們吃的足夠,就別靠岸了吧。行嗎,呂大哥?”呂雲笑道:“有美人陪伴,你還這麽心急。急著去成親啊?”吳秋遇憨笑道:“不是。我們去找人。”呂雲說:“哦。放心吧,我長年在黃河上走動,這個準備還是有的。酒水吃食夠咱們用上七八天的。”


    夜晚時分。柳如夢漸漸醒來,意外地發現自己躺在船篷裏,吳秋遇也不在身邊,驚叫道:“一心哥哥!”吳秋遇聽見喊聲,急忙進船篷查看。呂雲和撐船的隔著船篷相對一笑。


    柳如夢見到吳秋遇,心裏踏實了,隱隱覺得仍有些頭暈,問:“我剛才怎麽睡著了?”吳秋遇說:“那個酒館是黑店,他們在茶裏放了蒙汗藥,你喝了一碗就迷倒了。我看你累了,就沒急著叫你,讓你好好睡了一覺。”柳如夢四外看了一下,問:“咱們這是在哪?”吳秋遇說:“在黃河上了。是呂大哥找的船,他跟咱們一道去山東。”柳如夢一愣:“呂大哥?”吳秋遇說:“在酒館認識的,他也被那個酒館算計過,一生氣就把那個黑店給燒了。聽說咱們要去薊州,他正好知道怎麽走,而且跟咱們順路,就結伴同行了。”柳如夢不知道自己昏睡期間發生了那麽多事,看來這行走江湖跟在家過日子還真是不一樣。吳秋遇說:“你醒了,也到外麵透透氣吧。正好認識一下呂大哥。”柳如夢點了點頭,站起來,跟著吳秋遇出了船篷。


    呂雲見到柳如夢和吳秋遇一起出來,開口招唿道:“姑娘醒啦?”柳如夢輕聲應道:“嗯。你好。”吳秋遇四下看不到撐船的,感到奇怪,開口問道:“呂大哥,船夥兒呢?”呂雲笑道:“聽說你們要去濟州,還不讓靠岸歇息,他不想幹了。剛才跟我計較了半天,多要了幾個錢,自己下水走了。”柳如夢驚訝道:“他的船也不要了?”呂雲無奈地搖了搖頭:“還不是著落到我身上?船他是不要了,但是買船的錢他已經跟我要走了。我常年在黃河上行走,沒少被他們占便宜。這次為了吳兄弟和姑娘你,我出幾個錢倒也值得。哈哈。”吳秋遇心中感動:“是我們連累呂大哥了。害你……”呂雲擺手道:“哎,不必客氣。相逢即是有緣,咱們已經是兄弟了,還說這個幹什麽?”柳如夢暗自讚歎:“這位呂大哥還真是個豪爽的人。”


    船行了三日,呂雲說離東平已經不遠。想著就要見到小靈子,吳秋遇心中高興。柳如夢看出他的心思,心情矛盾,既想盡快看看小靈子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又怕一旦見麵吳秋遇就會與自己疏遠,因此心裏便多了一些惆悵。看著吳秋遇和呂雲正在開心地交談,柳如夢默默地進了船篷。吳秋遇和呂雲閑聊了一會,才發現柳如夢已不在身邊。呂雲笑道:“這麽一會不見,就不放心了?”吳秋遇憨憨地笑了笑,有些難為情。


    夜色迷離。遠處隱隱傳來唿哨之聲,吳秋遇一時好奇,便問呂雲:“那是什麽聲音?”呂雲說:“估計是岸上有人走夜路,吹口哨給自己壯膽。”吳秋遇點了點頭。呂雲說:“這個我也會,我吹給你聽?”吳秋遇說:“好啊。”呂雲便也捂著嘴吹起了口哨,在靜夜之中那聲音顯得尤為尖銳,估計能傳出老遠。吳秋遇拍手叫好。呂雲說:“吳兄弟,不用害羞,進去看看如夢姑娘吧。她身子弱,別著了涼。”吳秋遇嗯了一聲,轉身進入船篷。


    柳如夢並沒有睡著,仰麵躺著想心事,聽到動靜,趕緊坐起來。見是吳秋遇,她隻偷偷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吳秋遇關切地問道:“如夢,你怎麽了?不舒服嗎?”柳如夢微微笑了一下,說:“我沒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讓我看看。”吳秋遇說著便蹲下來給她把脈。柳如夢急忙撤迴手,說:“我沒事。可能是船上待久了,有些不適應,一上岸就好了。”吳秋遇剛要在她身邊坐下來,柳如夢說:“你怎麽不繼續跟呂大哥聊天了?”吳秋遇說:“我進來看看你。”柳如夢說:“我沒事,你放心吧。你……不用陪我,我想自己待一會。”吳秋遇覺得如夢有些奇怪,又問不出什麽,隻好站起來,讓她自己安心歇著。出船篷之前迴頭看了一眼,卻見如夢也在看他,隻是眼神一碰就迅速移開了,更叫吳秋遇心中納悶:“如夢這是怎麽了?難道我剛才說錯話了?”


    吳秋遇一頭霧水,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他走出船篷,卻更加驚訝,呂雲已經不在那裏。“呂大哥。呂大哥。”輕輕叫了兩聲,也無人迴答。忽然聽見柳如夢在船篷裏叫道:“一心哥哥,船……漏水了!”吳秋遇急忙鑽進去看,隻見柳如夢彎腰站在那裏,正不知所措。艙裏鋪的墊子已經浸濕,下麵還在汩汩地冒著水。吳秋遇大驚,急忙找東西塞堵漏洞。經過一番折騰,總算勉強把漏洞堵上了,但是河水還在往裏滲透。


    船艙裏已經濕了,吳秋遇便扶著柳如夢出了船篷,站上船頭。柳如夢問:“呂大哥呢?”吳秋遇說:“我剛才出來就沒看見他。”柳如夢說:“不會失足落水了吧?”吳秋遇也在擔心這個,焦急地喊道:“呂大哥!呂大哥!你在哪兒啊?”


    忽聽船後有人大聲說道:“吳兄弟,難得此時你還想著我。我來了。”吳秋遇和柳如夢轉身看去,隻見夜色之中,另有一艘小船正往這邊駛來,與他們的船尾相距不過二十幾步。吳秋遇驚訝道:“呂大哥,你怎麽……怎麽到那了?是不是剛才落水,被他們給救了?”那小船駛近,呂雲換了另外一身衣裳,站在船頭說道:“我叫呂雲不假,在黃河上做生意也不假,隻不過老子做的是殺人的買賣。哈哈哈哈,沒想到吧?”“呂大哥,你……”吳秋遇愣愣地看著呂雲還有他身後的三個人,一個是那個撐船的,另外兩個則是岸邊酒館的夥計和掌櫃的。呂雲大笑道:“哈哈哈哈。傻小子,既然你還叫我一聲呂大哥,那我就讓你死也死個明白。實話告訴你,我們都是黃河幫水上門的,奉命專門來賺你的性命。”


    吳秋遇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本就是一夥,合夥演戲的目的就是為了算計他。柳如夢小聲問:“一心哥哥,咱們怎麽辦?”吳秋遇說:“不用怕。我看他們武功不會太高,應該能打得過。咱們小心應付著,應該沒事。你先躲到篷裏去。”柳如夢知道自己在這隻會添累贅,便趕緊轉身進了船篷。另一艘小船已經駛到對麵,和吳秋遇他們的船並行,不過保持著兩丈左右的距離。吳秋遇說:“呂大哥,咱們無怨無仇,你為何要算計我們?”呂雲說:“誰叫你得罪了黃河幫?得罪黃河幫的人就該是這個下場。”吳秋遇說:“我不想跟你們打架。大家各走各的路不好麽,為何非要傷了和氣?”呂雲說:“我知道你武功了得,我們打不過你。不過這是在水上,你的死活是老子說了算。”後麵那個撐船的叫道:“呂大哥,別跟他廢話了,動手吧。看樣子那個船一時半會沉不了。”


    呂雲點了一下頭,身子往後一退。酒館的夥計和掌櫃的端著弓箭站到前麵,對著吳秋遇便開弓射去。吳秋遇大驚,一邊躲閃,一邊往船篷裏退。呂雲和撐船的也端起了弓,將箭頭先在火把上點著了,才向吳秋遇的小船射去。很快船篷上便著起了火。


    船底滲著水,船篷又著了火,估計這條小船支撐不了多久。柳如夢不知所措。吳秋遇也是暗自著急。他武功好,力氣大,但是唯獨不會水,何況還有四個手持弓箭的人把守,即便會水也很難帶著柳如夢安全離開。危急之中,吳秋遇忽然想到了小靈子。如果靈兒在一定會有辦法,遇到這種困境,她會怎麽辦?吳秋遇這樣想著,希望能趕緊冒出個主意來。


    眼看船篷燒得越來越旺,裏麵幾乎藏不住人了。吳秋遇忽然跳出來,大聲喊道:“你們再不住手,我可要不客氣了!”呂雲等人大笑道:“你小子倒還有把骨頭,知道自己死定了,不是燒死就是淹死,索性出來賺個痛快的死法。哈哈,老子偏不成全你!看你們還能撐多久!”吳秋遇站定身形,雙手運力,忽然打出一記“掃蕩群魔”。因為相隔甚遠,呂雲等人也沒當迴事,隻當吳秋遇是自己給自己壯膽。哪知吳秋遇掌力雄厚,雖然隔著兩丈有餘,掌風仍然波及到站在前麵的夥計和掌櫃的身上。二人胸前一震,各自向後退了一步,嚇得大叫起來:“啊!好厲害!”呂雲見狀,不由得一驚,倉皇吩咐道:“快!放箭!射死他!”四個人又各自端起弓箭,朝吳秋遇射去。


    吳秋遇閃展騰挪,成功地躲過了三支箭。呂雲射出的第四支箭卻射中了吳秋遇的前胸。吳秋遇捂著傷口踉蹌逃迴船篷裏。很快聽見柳如夢的驚叫聲:“一心哥哥,你不要死啊!一心哥哥!”


    呂雲等人麵麵相覷,因為顧忌吳秋遇的手段,一時還不敢上前。稍等了一會,對麵船上傳來柳如夢的哭叫之聲。呂雲得意地笑道:“得手了!靠過去!把那小子的屍體連同**一起帶迴去,門主一高興,少不了大家的好處!”想到即將到手的獎賞,另外三人自然也是高興。小船很快就靠了過去。撐船的最先跳上去,掌櫃的和夥計也先後跟了過去。呂雲好歹是個頭領,這種搬運拿人的活兒他是不會親自動手的,吩咐完之後,自己便鑽進船篷裏,坐下來喝起了小酒。


    吳秋遇閉目靠在船篷上,氣息微弱。柳如夢扶著吳秋遇,淚流滿麵,聲音哽咽。忽然小船搖晃,柳如夢扭頭看去,驚見三個人跳上船來,大驚失色。吳秋遇睜開眼,輕輕一拉柳如夢的手臂,讓她躲到後麵去。柳如夢愣愣地望著吳秋遇。吳秋遇示意她不要出聲。


    過來拿人的三個家夥急著爭搶功勞,都唯恐落後,很快一發擁到了船篷外。吳秋遇忽然身子一起,迅速出手點了三個人身上的幾處穴道。吳秋遇的動作實在太快太突然,三個家夥沒來的及作任何反應,就被他製住,木木地站在那裏,動彈不得。柳如夢驚呆了。吳秋遇輕輕扶著她走出船篷,蹲下身把她背起來。柳如夢一時還沒明白怎麽迴事,臉上仍有淚痕。


    呂雲半晌聽不到動靜,手捏酒杯在船篷裏大聲喊道:“怎麽樣?拿住了沒有?”吳秋遇背著柳如夢,大步踏上對麵的小船。小船忽然一搖,晃灑了呂雲手裏的酒,氣得他高聲罵道:“你們倒是輕點啊!淨破壞老子的酒興!”吳秋遇先把如夢輕輕放下,然後快步進去捉呂雲。


    呂雲剛要從裏麵出來,一頭撞見吳秋遇,大驚失色。他的反應倒挺快,沒等吳秋遇出手,就先及時縮了迴去。吳秋遇正要進去抓他,忽見呂雲抄起一隻碗向自己擲來,急忙閃身躲過。呂雲乘機從船篷的另外一頭撞出去,快爬了兩步,奔到船舷,一頭紮入水中。


    吳秋遇趕到的時候,水麵的波暈已漸漸平靜,想那呂雲已經潛在水中逃走了。吳秋遇沒心思關注呂雲的去向,趕緊迴來保護如夢。柳如夢指著著火的小船叫道:“一心哥哥你看!”大火已經把船篷的頂篷燒毀,兩側的竹板也漸漸散落。三個人眼睜睜看著大火在他們身前越燒越旺,心裏急於逃命,身子卻動彈不得,一個個惶恐到了極點。此時船底的進水越來越多,小船也在一點一點往下沉。吳秋遇故意大聲說道:“既然他們善於鑿船、喜歡放火,就讓他們自己好好享受一下吧。”


    柳如夢小聲問:“他們會死嗎?”吳秋遇抄起竹竿,在著火的小船上用力一撐,兩條船便漸漸分開。他小聲對如夢說:“我隻想嚇唬嚇唬他們,讓他們長點教訓。因此剛才隻用了一成功力,很快他們就能動了。你放心吧,燒不死的。”柳如夢說:“我看那條船快沉了,他們……”吳秋遇笑道:“他們是黃河幫水上門的,專門在黃河上打劫,我想他們水裏的功夫應該不差吧。要是他們在黃河裏淹死了,黃河幫也該關門歇業了。”柳如夢點了點頭,忽然驚訝道:“一心哥哥,情況那麽緊急,你怎麽還能想得如此周到?”吳秋遇說:“我剛才也沒想那麽多,隻是不想傷人,手上就留了分寸。現在看來,正好可以留住他們的性命。”


    忽然瞥見插在對麵小船上的箭,柳如夢想起吳秋遇的傷事,輕輕伸手往他胸前摸去:“剛才傷到哪了?重不重?”吳秋遇說:“我沒受傷,剛才都是裝的。”柳如夢愣了一下,又仔細看了看,見吳秋遇身上果然沒有傷口和血跡,這才放心。吳秋遇解釋道:“我是先有了打算,才故意激他們放箭的。我先把箭支攥住,再這樣輕輕放到胸前,裝作被他們射中的樣子。我就是要騙他們來靠近,好一發製住他們,奪下這條船。”柳如夢轉過身,輕輕用衣袖擦了擦臉,小聲道:“我真笨,這都沒有看出來。”吳秋遇說:“不是這樣的。咱們能夠成功,其實全靠你了。要不是你剛才演得像,他們怎麽會輕易相信呢?”“我哪裏演了?我是以為你真的……”柳如夢說到這裏,眼圈又有點泛紅。吳秋遇見了,忙說道:“好了,香兒妹妹,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擔心我。我應該先跟你說清楚。剛才害你擔心了。”柳如夢破涕為笑:“你知道就好。”


    吳秋遇試著劃船前進。隻是他沒幹過這個,手法不靈,折騰了半天,才勉強把船控製住。柳如夢見了,掩口笑道:“那樣不行的。我看他們不是那樣的。來,我幫你一起劃。”吳秋遇給她讓出地方,兩個人各拿了一支槳,在兩側分別劃下,船倒是可以前進,隻是柳如夢力小,船總往她那側轉去。吳秋遇漸漸悟出怎麽迴事,從如夢手裏接過木漿,兩側用力勾劃,小船終於可以正常行進了。


    柳如夢問:“一心哥哥,剛才那個主意你是怎麽想出來的?”吳秋遇說:“這得感謝靈兒。”“靈兒?她又不在這,她怎麽……”柳如夢不解。吳秋遇說:“我一著急就想,如果靈兒在她會怎麽辦。想著想著就忽然有了主意。很多事都是靈兒教給我的。”“靈兒真聰明,能幫你。”柳如夢說完這一句,就不再說話。吳秋遇也沒多想,繼續用力劃著船。


    柳如夢迴頭看時,那一條小船的火光漸漸遠了,似是已化作零星幾點。也許是小船已經沉沒了,河麵上殘留了幾片著火的木板。也不知那三個人逃生了沒有。


    吳秋遇讓如夢去船篷裏睡一會。柳如夢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見吳秋遇仍在劃船,便喊他到船篷裏歇息。吳秋遇放下船槳,走進船篷,看到桌上殘留的飯菜,問道:“餓了吧?正好這裏還有些吃的,咱們先吃點東西吧。”柳如夢拿起一雙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遞給吳秋遇,自已輕輕捏起一塊牛肉,說:“還是我先嚐嚐吧。萬一你被迷倒了,我可不知道怎麽辦。”吳秋遇想了一下,說:“這是他們自己吃的,應該沒有下過藥。”剛要坐下來,卻見柳如夢不肯用筷子,知道她是嫌那些水匪用過,就拿著筷子去河水裏洗了洗,並用懷裏的衣服擦淨了,遞給如夢。兩個人麵對麵坐著,一起吃起來。


    大河東去,即使沒有人劃槳,小船也在緩緩向東漂流。柳如夢問:“按照那個人的說法,今天就能看到大運河了吧?”吳秋遇點了點頭:“應該差不多了。”柳如夢又問:“到了薊州,見到小靈子,你怎麽介紹我?”吳秋遇愣愣地望著如夢:“你是香兒妹妹呀。哦,對了,現在你叫如夢。她比你小,得管你叫如夢姐姐。”柳如夢說:“那我呢,叫她妹妹還是……嫂子?”說到最後,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吳秋遇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口答道:“當然是叫妹妹了,叫靈兒也行,小靈子也可以。”聽他這樣說,柳如夢不好繼續追問,兀自扭頭望向篷外,看著河麵發起呆來。


    一條大船快速駛來。柳如夢抬眼見了,指給吳秋遇看:“一心哥哥,你看,那大船好快。”吳秋遇看了說道:“是啊。要是順路就好了,咱們搭上大船還能更快些。”柳如夢說:“等他們來了,咱們問問吧。希望可以帶咱們同行。”吳秋遇點頭道:“嗯。要真是順路,他們肯帶上咱們,把這個小船送給他們都行。”兩個人商量好了,就等著那大船靠近。


    那大船果然很快,不大工夫就已經相隔不遠,已然能夠清楚看到上麵的人。呂雲站在船頭,指著小船對另一人說道:“門主,就是他們!”站在他身旁的正是黃河幫水上門的門主何大海。何大海看了一眼吳秋遇,根本沒放在眼裏,不屑地看著呂雲說道:“就這麽一個毛小子你們都對付不了?還有臉跟老子訴委曲?來人,追上去,把他給我拿了!”呂雲趕緊勸道:“不行啊,門主。那小子武功高深莫測,我手下那三個兄弟無聲無息就被他給製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咱們直接過去,恐怕又會折損兄弟。”何大海盯著呂雲看了一會,知他不敢胡亂欺瞞,便重新吩咐道:“靠近五十步,準備放箭!看他有多大本事!”


    吳秋遇見大船靠近,正在歡喜,猛然瞥見呂雲站在大船上,又有十幾個人端著弓箭站上船頭,頓時驚覺不妙,趕緊護著柳如夢鑽進船篷。大船靠近之後,何大海一聲令下,眾手下開始放箭。很快十幾支箭便射到了小船上。吳秋遇急忙掀起小桌遮擋,酒菜散落一地。四五支箭先後插在桌板上,丁丁有聲。其他的箭支也紛紛插在船板上、船篷裏。弓箭手重新搭好箭,又是一輪亂射。幸虧有小桌板遮擋,尚勉強抵擋一時。


    見弓箭未能傷到吳秋遇,呂雲又急又恨:“他有遮擋,射不到。咱們還是放火吧。”何大海瞪了他一眼,小聲罵道:“你他娘的就知道放火!燒了一個店,廢了一條船,你還嫌不過癮是不是?”“可是……”呂雲本來還要爭辯,一看門主的臉色不好看,隻好住嘴。何大海從身上摸出兩個小紙包,遞給旁邊的弓箭手。那兩個弓箭手點了點頭,似是已經明白何大海的意圖,各自接過紙包,係在箭頭上。


    何大海抓過一張弓,要迴一支箭,簡單瞄了一下,手一鬆,便朝小船射去。箭頭刺破紙包,紮在小桌板上,裏麵灑出一些藥粉來。旁邊的弓箭手把自己手裏的箭也射出去。那支箭紮在船板上,紙包也被刺破了,藥粉散落出來。


    聽到聲音停了,不再有箭射來,吳秋遇稍稍放鬆了一些,開始查看柳如夢有沒有受傷。柳如夢說:“我沒事。”她剛說完,就咳嗽了兩聲。吳秋遇急忙問道:“你怎麽了?”柳如夢捂著脖子說:“我也不知怎麽了,忽然有些憋悶。咳,咳!”吳秋遇正自驚訝,鼻子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也開始喉嚨發癢。這氣味正是那兩包藥粉發出的,原來有毒。柳如夢漸漸身子發軟,癱倒在船艙裏。吳秋遇驚叫道:“如夢,你……咳,咳……醒醒啊!……咳,咳!”


    呂雲恍然大悟:“龍門煙?”何大海一點頭:“不錯。”呂雲開心道:“吸了門主的龍門煙,不管他有多大本事,都會骨軟筋酥,形同廢人。這下妥了。看他還敢不敢和咱們黃河幫作對!哈哈。門主高明!門主高明!”其他人也跟著吹捧。“你們怕他,老子給他用了雙份。這下你們踏實了吧?啊?哈哈哈哈。”何大海得意地大笑起來。


    這迴呂雲心裏可踏實了。為了拿下吳秋遇,他的損失可不小。蒙汗藥沒有製住吳秋遇,他隻好燒了自家的酒館以騙取吳秋遇的信任。鑿了船,放了火,仍然沒有把吳秋遇拿下,白白損失了一條船,損折了三個手下,自己還兩次跳進黃河,現在貼身的衣服還濕著呢。現在吳秋遇中了龍門煙,形同廢人,想怎麽收拾就怎麽收拾,終於可以好好出一口氣了。於是他自告奮勇:“門主,我去把他拿來。”


    何大海笑道:“中了老子的龍門煙,他就是個廢人,你們誰去都一樣。不過那個**,聽說長得不錯,那是老子要的,你們誰也不準占便宜。要不然,小心你們的狗爪子!”“不敢,不敢。”呂雲高高興興地吩咐大船趕緊靠過去。有嘍羅往小船上搭了木板。呂雲剛踩上去,忽然想起一事,迴頭說道:“門主,解藥。您的煙實在厲害,稍有不慎,我們也都廢了。”何大海笑道:“老子沒那麽多解藥給你們浪費。你舀幾瓢河水澆上去,那煙就不冒了。”呂雲心中暗罵他小氣,但是臉上還不敢露出來,找東西舀了水,把煙潑蓋了,又等了一會,估計船上的煙味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才敢帶人登上小船。


    吳秋遇和柳如夢雙雙躺在船艙裏,似是已經昏死過去。呂雲用力在吳秋遇身上踢了一腳,見他並無反應,輕輕“哼”了一聲,心中得意,吩咐抬人。剛才門主有言在先,抬著柳如夢的兩個家夥規規矩矩,不敢造次。


    很快兩個人被抬上大船。吳秋遇被隨手丟在船板上。柳如夢的待遇則好得多,被輕輕放在何大海的麵前。何大海蹲下來,隻看了一眼便開心大笑道:“哈哈,老子有福了!迴去你們各個有賞!”眾手下自然歡喜,齊聲道:“多謝門主!恭喜門主!”呂雲問:“門主,這小子怎麽處置?”何大海的心思都在柳如夢身上,哪顧得上吳秋遇,隨口說道:“你看著辦吧!”呂雲正中下懷,從一個嘍羅手裏要過一把鋼刀,向吳秋遇走去。


    柳如夢忽然睜開眼,大聲叫道:“不要啊!”她是怕呂雲傷害吳秋遇。吳秋遇聽到叫聲,以為是柳如夢遭到了輕薄,猝然起身來救。呂雲險些被他撞到,嚇了一跳,急忙往旁邊一閃,掄刀向吳秋遇砍去。吳秋遇胡亂打出一記“幹拍鬼影”,雖然沒來的及運功提氣,隻是一個空招,但是吳秋遇本身就力氣大,一掌打在呂雲的胸前,直把他拍了出去。呂雲後退幾步,後腰在船幫上撞了一下,人就翻了出去。隨著眾人的一陣驚唿,就聽“撲通”一聲,呂雲落入水中,慢慢沒了動靜。


    有幾個嘍羅清醒過來,急忙跳下水去搭救呂雲。其餘的便向吳秋遇圍來。吳秋遇救人心切,又知道他們都是水匪,也就不再客氣。片刻之間,幾十個嘍羅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大多數跳水逃命去了,隻留下三四個一時爬不起來。


    何大海愣愣地望著吳秋遇:“你,你不是……我的龍門煙……你……”吳秋遇隻怕他就近傷害柳如夢,也不搭話,直接快步衝了上去。何大海確實想到了,他到底是個老江湖,自忖打不過吳秋遇,便要伸手挾持柳如夢。上前撲救已經來不及了,吳秋遇急忙提氣在手,猛然打出一記“震斷心魔”。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四招,吳秋遇曾經用它兩次打傷黃河幫陸上門的門主段青,這一次又用在了水上門的門主何大海身上。何大海身軀一震,向後跌了出去,後背撞到桅杆上,慢慢癱滑在地。


    吳秋遇扶起柳如夢,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我沒事。”柳如夢輕輕往他懷裏一靠。沉默了一會,柳如夢忽然驚訝道:“哎,我的喉嚨不癢了,胸裏也不悶了。剛才那個藥真的很管用!”吳秋遇小聲說:“那個是賀蘭映雪,傳說能解百毒,看來所言不假。幸虧我隨身帶著,要不然,咱們今天可就完了。”柳如夢忽然覺得吳秋遇身上還有很多神奇,越發喜歡,把頭又往吳秋遇懷裏貼得更緊。吳秋遇忽然叫道:“誰?出來!”柳如夢一愣,急忙扭頭看去。


    隻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從帆布後麵轉出來,怯生生走近了,撲通跪倒,磕頭道:“大哥哥,姐姐,你們饒了我吧。你們行行好,饒了我吧。”柳如夢望著吳秋遇。“你別害怕,先起來。”吳秋遇過去把那孩子扶了起來。柳如夢問:“你還這麽小,怎麽就跟他們混在一起了?”那孩子怯生生看了一眼何大海。何大海半個身子發麻,無力地倚靠桅杆坐著,見孩子在看他,轉過臉去。吳秋遇說:“你不用害怕。他不能再傷害你了。”那孩子說:“我隻是坐大船出來玩的。我不是壞人,真的,我不騙你們。”柳如夢說:“我們相信你。放心吧,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也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謝謝姐姐。你們是好人。”那孩子似乎已經不害怕了。柳如夢問:“你家在哪兒啊?船一靠岸,我們就找人送你迴家。”那孩子說:“我不是本地的,上個月跟爹娘失散了。他們說大船上好玩,我就跟著他們上來了。我現在也沒處去,就跟著你們吧。行嗎,姐姐?”柳如夢望著吳秋遇。吳秋遇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那孩子倒很機靈,馬上開心地說道:“謝謝哥哥,謝謝姐姐!”


    甲板上那幾個嘍羅慢慢爬起來,uu看書.uukashu 也跪下求饒:“大俠,女俠。放過我們吧。我們以後再也不幹這個了!”何大海氣得怒哼了一聲,卻又無可奈何。吳秋遇說:“隻要你們答應,不再害人,我可以放你們走。”那幾個嘍羅趕緊磕頭:“多謝大俠,多謝大俠。我們迴家種地去,再也不出來混江湖。”吳秋遇點了點頭:“那好,你們走吧。”幾個嘍羅千恩萬謝,站起身,便要離去。那孩子在吳秋遇耳邊小聲說道:“把他們放走了,咱們的大船怎麽辦啊?”吳秋遇一想,對呀,於是叫道:“等等。”那幾個人見吳秋遇要變卦,趕緊又都跪下央求。吳秋遇說:“我答應放你們走,不會反悔的。隻是我們不會駛船,想請你們幾位多留幾日,把我們送到地方。到時候你們就可以走了,這個船都可以送給你們。”那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不敢不從,便都應了下來。吳秋遇便吩咐他們下去劃船。


    何大海小聲罵道:“都他娘的軟骨頭!”吳秋遇看了看何大海,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他。何大海倒很硬氣:“看什麽看?要殺要剮隨便你!老子今天認栽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吳秋遇說:“我不想殺你。隻是你現在有傷在身,下了水恐怕也有所不便。那就先在船上待幾天吧。”何大海半信半疑地看著吳秋遇:“你真的不殺我?”吳秋遇點頭道:“嗯,我可不喜歡殺人。等你養好了,自己走了就是了。以後可不許再害人。”何大海長長出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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