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小樹林。


    吳秋遇獨自無聊,正打拳解悶。忽聽小靈子遠遠喊道:“傻小子,過來拿東西呀!”急忙跑過去迎她,隻見小靈子手裏拿著一大一小兩個包裹,問道:“你去了這麽久,買什麽東西迴來?”


    小靈子把小一點那個包裹塞到他手裏,說:“快把這身破衣裳換了吧,真想接著當乞丐呀。”


    吳秋遇看了看自己,也笑了,把包裹放到地上,便開始動手解脫身上的衣服。


    “你幹什麽!”小靈子突然變了臉。吳秋遇說:“換衣裳啊。”小靈子嗔怒道:“我還在這,你就胡來!不理你了!”說完,她一跺腳,就跑進樹林裏去了。


    吳秋遇不解地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不是你讓我換的嗎?我聽你的,怎麽又生氣了?”


    他久居山中,不諳世事,自然對男女有別不甚了了。猛然想起前夜被曾婉兒捉住,隻因多看了幾眼,便被她打,心裏隱約感到男女之間可能有些忌諱,不能直盯著看女人。他先跟丁不二,後隨濟蒼生,都是與男人一起,吃喝拉撒全無避諱,哪想到還有別的講究。不過他並不傻,想了想也大致猜到了,估計小靈子生氣是和自己在她麵前脫衣服有關,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


    吳秋遇換上包裹裏的新衣服,又把脫下的破衣裳裹了,便站在原處等小靈子迴來。無意間向林子裏望了一眼,便覺得不妥,急忙轉迴身,背對樹林站著,心道:“多半她也在換衣裳吧。她不讓我在她麵前脫衣裳,自然我也不能看她脫衣裳。好險!差點又做錯了,惹她生氣。看來以後還有很多事都要注意。”


    等了一會,不見小靈子出來,吳秋遇有點無聊,就用手捂住眼睛,對著林中喊道:“小靈子,我換好衣裳了。你可以出來了。”沒有人迴答。他又喊:“你是不是也在換衣裳啊?我知道,你換衣裳的時候,我不能看。我就在這裏等著。你換好了就出來,好不好?”小靈子還沒理他。吳秋遇心想:“她一定還在生氣。我就等著吧。”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仍不見小靈子出來。吳秋遇莫名地有些擔心,也顧不得捂眼睛,雙手攏在嘴前對著林子大聲喊道:“小靈子,你換好了沒有?小靈子!小靈子!”


    林子裏很靜,就是聽不見有人迴答。吳秋遇心中不安:“都怪我剛才惹了她,氣得她一個人走了。她去哪了?丟下我走了,還是……不會是遇到壞人了吧?這林子裏……”他不敢想下去。


    “小靈子,我要進來了。如果不能進,你就告訴我好不好?”吳秋遇終於待不住,邁步進入林中尋找小靈子。他一邊走一邊喊,越是聽不見小靈子迴答,他就越緊張。


    吳秋遇找遍了小半個林子,仍不見人影,不禁心中納悶。


    正自焦急,忽然脖子一緊,像是被人用細繩套了。身後一個嘶啞的老太婆聲音說道:“敢動一下,我便勒斷你的脖子!”


    吳秋遇不敢掙紮。隻聽那老太婆嘶啞地問道:“你在找誰?在這周圍還有同夥?”吳秋遇心中暗想:“我被她勒住了脖子,要逃也難。可不能讓小靈子也跟著遭殃。但願她真的生氣走了。要不然,我得提醒她一聲。”


    想到這,吳秋遇故意大聲說道:“你是誰呀?幹嗎勒著我的脖子?就算林子裏還有別人,也早嚇跑了,跑得越遠越好!”


    後麵那老太婆笑道:“你故意叫喊,這是要給你的同夥報信嘍?嘿,誰讓我老太婆心腸好,就先提醒你一聲吧。我一次隻要一個人,抓到你的同夥,說不定就把你給放了。你把他們驚跑,我就隻有拿你撕了吃。這你可得想好了。”


    吳秋遇大驚,沒想到竟遇上要把人撕了吃的惡魔,自是不寒而栗。老太婆笑道:“你怕了?”吳秋遇心想:“既然落到她手裏,也隻能聽天由命。隻盼小靈子別被她捉到,也別再有別人遇害。”於是更大聲喊道:“這裏有吃人的惡魔!小靈子,你要是聽見了就趕緊跑,越遠越好!”


    那老太婆似是一愣,說道:“竟還顧得旁人。你就不怕死麽?”吳秋遇說:“怕。但我不能眼看你禍害別人!你背後下手,算什麽能耐!有本事就放開我,我跟你打!”


    “好小子。那我就成全你。讓你先看看老婆子的真麵目,死了也好知道找閻王爺告誰。”老太婆說罷,便鬆了手,轉到他前麵來。


    吳秋遇一邊拆解脖子上的繩套,一邊抬眼看去。


    隻見那老太婆白發披肩,麵如皺紙,五官看不清,嘴角竟含著一塊人皮,仍淌著血。


    那人皮上赫然有幾個紅色的斑點,那不正是小靈子的臉皮……


    吳秋遇驚叫了一聲“你吃了她?!”便昏死過去……


    天上陰雲密布。


    即將入夏,竟莫名地刮起冷風來。街上行人稀少,氣氛中透著幾分詭異。


    “雌雄雙煞來了!”小叫花子從鐵拳門的大門前跑過,驚動了守門的四個弟子。


    一人驚懼道:“早上出門便聽人議論,莫非雌雄雙煞的事是真的?”另一個變聲道:“那還有假?很多人都見到了。聽說還死了人呢。生吃活人!”二人不敢怠慢,急忙跑進門裏,去向成三路稟報。


    剩下的兩個更加害怕,也急忙撤進門裏,將大門緊緊關了。忽聽有人敲門,守門弟子在門裏問道:“誰呀?”一個老太婆沙啞的聲音傳來:“鐵拳門現在誰管事,快叫他滾出來見我!”守門弟子聽得氣惱,一麵開門一麵罵道:“哪來的瘋婆子,敢來鐵拳門搗亂,你活膩了麽?”


    大門敞開,外麵站著一個白發老太婆和一個灰白頭發的老頭子。


    老太婆抿一抿嘴角的血跡,一張嘴露出兩顆尖利的牙齒,陰森森說道:“老太婆是活膩了,所以到中原來解解悶,看誰能取了老太婆的命去。”


    兩個守門弟子呆立在那裏,半晌不能動彈,渾身就隻剩下顫抖。老太婆上前一步,隻看了一眼,那名弟子便翻眼倒了下去。另一個癱在地上,不住地磕頭作揖:“老神仙饒命!饒命啊!”


    老太婆並沒動他,隻說:“還不快去叫管事的滾出來見我。”“是,是,我這就去!”那弟子連滾帶爬地跌進門裏,匆忙報信去了。


    雌雄雙煞在門口等得不耐煩,相互看了一眼,也大剌剌走進門來。


    大廳之中。


    成三路正在對女扮男裝的大小姐曾婉兒獻著殷勤。王保保在一旁伺候著。旁邊除了郝青桐等四人,還有蒙昆也在。


    曾婉兒說:“那小子找到了嗎?我可是隻要活的。我知道你們有仇,這個我不管。要是他少了一根頭發,我不……”“不會不會。大小姐盡管放心。我們定把他全頭全尾地拿來,完好無缺地送到你麵前。”成三路是滿口保證。曾婉兒說:“這樣最好。”


    郝青桐扭頭向蒙昆問道:“蒙兄此次前來,不知主人可有話帶給我等?”蒙昆道:“你們和大小姐的事,我可不曉得。我隻是陪公子出來,到這先打個前站。”


    “公子也來了?”郝青桐大喜。因為公子來了,就可以對小姐有個約束,他們肩上的擔子也就減輕了些。成三路忙站起來,問道:“公子在哪裏?快帶我們去迎接呀!”蒙昆道:“公子還有別的事辦,稍後自會找來。”


    這時候,兩個守門弟子走了進來。成三路問:“什麽事?”一名弟子迴道:“師叔,剛才在門口,聽到有人說,說……說是雌雄雙煞來了。”


    “雌雄雙煞?”眾人都是一驚。隻有曾婉兒對江湖的事知道得不多,還覺得好奇。


    成三路作為代理掌門,暫時算是一派之主,總要做個樣子,便故作鎮靜說道:“休聽外麵胡說。雌雄雙煞遠在西域,怎會到這裏來?”


    另一弟子說:“很多人都見到了。聽說,聽說還吃了人呢!”蒙昆也道:“我在來的路上也聽說了。看來這雌雄雙煞確實兇悍,連生吃活人的事都做得出來。”


    郝青桐說道:“雌雄雙煞行蹤詭秘,來到山西也說不定。但願他們隻是路過,不要找上門來。”


    就在此時,又一個守門弟子跑了進來,竟雙腳一軟,絆到門檻,硬是跌了進來,嘴裏叫著:“師叔,他,他們……不好了!來了……”


    曾婉兒笑道:“誰來了,能把你鐵拳門嚇成這樣?”魯嘯等人也都笑了。成三路覺得麵上無光,起身罵道:“混帳東西,慌什麽!慢慢說!”那名弟子軟臥在地上,顫聲說道:“雌……雌雄雙煞!他們……他們在門口,就……就要進門了!”


    成三路一把將他揪起來,緊張地問道:“你說雌雄雙煞……找上門了?”蒙昆、郝青桐等人也都站了起來。那名弟子拚命點著頭,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成三路直驚得半晌無語,手一鬆,那弟子無力地癱倒在地上。王保保上前問道:“師叔,怎麽了?”成三路噩夢初醒一般,驚出一身冷汗,自語道:“沒命了,沒命了。”


    曾婉兒笑道:“至於嚇成這樣嗎?我倒想看看,雌雄雙煞究竟長什麽樣子。”說著邁步就往外走。


    郝青桐急忙將她攔住,低聲道:“小姐不可妄語。這裏是鐵拳門,自有成當家的主事。輪不到咱們出頭。”


    成三路慌亂地叫道:“已經找上門了,咱們大夥,看看怎麽應付吧!”羅興道:“還能有什麽辦法?各自逃了吧,活得一個算一個。”成三路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用的,被雌雄雙煞找上門,我們還能逃到哪去?”蒙昆沒有什麽主意,隻顧大叫:“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王保保沒見過世麵,心中納悶,就問道:“雌雄雙煞真有那麽厲害?”成三路道:“雌雄雙煞武功高深莫測,行事詭異之極,生吃人的事都是有的。你年幼無知,切不可造次。”王保保聽罷,也開始害怕起來。


    成三路勉強鎮靜了一下,說道:“為今之計,隻有糾集所有人手,嚴加戒備,以便在最後時刻拚個魚死網破。”蒙昆道:“就憑你們這些人,也想和雌雄雙煞硬拚?倒叫他殺起來更容易吧。”


    成三路見郝青桐還算鎮定,忙上前說道:“今日這裏,全憑郝兄拿個主意吧。”


    郝青桐緩緩說道:“雌雄雙煞此番突然出現,竟找上鐵拳門,這其中必有緣故。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定。隻要成當家好生待承,待問明情由,解釋清楚,大夥再好生哀求,他們未必還下得了手。”


    成三路聽罷,點頭道:“郝兄說的有理,就這麽辦。”然後便拱手對眾人作揖道:“還望各位與我鐵拳門一同進退,共同撐過今天的局麵。”


    蒙昆道:“我留下,正要看看雌雄雙煞有何威風。就算栽在他們手上,也不丟人。”魯嘯見蒙昆都這樣說了,本也不甘落後,剛要說話,卻被郝青桐攔住。


    郝青桐迴頭對羅興、廖樹山說道:“我們此行的任務是保護大小姐。如今雌雄雙煞突然出現,我們不能不考慮大小姐的安危。你們說是不是?”羅興、廖樹山齊聲應道:“大哥說的極是。”


    “這……”成三路和蒙昆沒想到他們竟要抽身而去,深感失落。王保保氣得“哼”了一聲。


    卻聽曾婉兒說道:“這裏有熱鬧看,我可不走。你們誰怕了,隻管離去。”


    郝青桐羞得臉上一紅,忙上前低聲相勸。他們倒不是怕死,隻是身上擔著保護大小姐的幹係,不敢讓她置身險地。曾婉兒本是個玩心很大的人,如今有大熱鬧看,她怎肯輕易錯過。任憑郝青桐說破嘴皮,也勸不走她。郝青桐隻好心一橫,說道:“也罷。既然大小姐不肯離開,我等就是拚了性命也要保你周全。我們不走了。”


    成三路大喜,忙吩咐道:“集合門中所有弟子,小心伺候著!咱們快去迎接,可別叫他們久等發作起來。”


    雌雄雙煞已經進了院子。


    眾人見到兩個老怪的猙獰麵目,都不免心驚肉跳。曾婉兒也嚇了一跳。


    成三路急忙上前見禮,拱手道:“晚輩成三路,率鐵拳門眾弟子,拜見兩位老神仙。”


    雌煞老太婆陰聲說道:“鐵拳門的掌門人不是姓王的嗎?何時改姓成了?”成三路忙答道:“掌門師兄閉關多日,晚輩隻是暫代師兄打理。”


    老太婆聽罷,也不追問,掃了一眼他身後眾人,說道:“你說率滿門弟子前來拜見,怎麽隻有這幾個?莫不是其他的都埋伏了。哼,那也沒不打緊。叫他們隻管埋伏著。哦?那幾個不錯,你這倒有幾個像樣的弟子。”


    成三路迴頭一看,確實人數不多,低聲問:“怎麽迴事?”白丕穀低著頭迴道:“聽說雌雄雙煞來了,全都跑了。一百多個弟子,就剩這十幾個了。”


    蒙昆知道他所說那幾個像樣的弟子是指自己和郝青桐等人,正好借機撇清,便拱手說道:“晚輩蒙昆和這幾位兄弟遠道而來,剛到此處,卻不是鐵拳門弟子。”


    那雄煞老頭子一直沒說話,見曾婉兒也站在那裏,便隻盯著她看。


    老太婆道:“罷了,罷了。鐵拳王躲了不敢見我,弟子們又如此不堪,隻找些不相幹的來撐場麵,真是太不長進。既然你等不是鐵拳門的人,今日之事便與你等無關,各自散去吧。”


    蒙昆心中暗喜,知道雌雄雙煞不會找自己麻煩,當然慶幸不已,急忙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隻等郝青桐等人出來便一起走。郝青桐等四人也護著曾婉兒從成三路身後走出。曾婉兒雖心有怕意,卻仍不願離去。郝青桐無法,這幾個人便站在一旁。


    老太婆笑著對老頭子說道:“嗬嗬。你看那幾個還舍不得走呢。他們想看熱鬧,就讓他們看看如何?”老頭子點了點頭,仍隻盯著曾婉兒看。曾婉兒也發覺了,急忙躲到郝青桐身後。


    成三路見蒙昆等人先撇清了幹係,更加膽怯,勉強堆笑道:“老神仙快往屋裏請。晚輩定當悉心孝敬。”老太婆一擺手,說道:“不必了。今日天氣不錯。你隻去找兩把椅子,我們在這曬曬太陽。”


    曾婉兒抬頭望去,隻見黑雲密布,陰風驟起,哪裏能見到太陽?不禁暗自詫異。眾人也都看了,但誰也不敢多嘴。


    老頭子看看天空,也不禁望了老太婆一眼,然後看著成三路,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要三把椅子。”


    眾人都是不解,心中暗想:這雌雄雙煞果然行事怪異,一個要在陰天曬太陽,一個非得給兩個人要三把椅子。老太婆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成三路急忙命弟子去搬桌椅。王保保說:“我去給老神仙泡茶。”便自去了。結果去了六個弟子,隻迴來四個,搬來三把椅子,一張小桌。


    雌雄雙煞各自坐了,還剩一把椅子。老太婆看著老頭子。老頭子一指曾婉兒,吩咐道:“那個小朋友生得俊俏。這把椅子給你坐了。來來來。”


    眾人都是一愣。老太婆瞪了他一眼,老頭子卻沒看見,隻朝曾婉兒招手。


    郝青桐等人不知如何是好。曾婉兒愣了一下,知道這兩個人惹不起,便怯生生走出來。見老太婆直瞪著她,曾婉兒心生恐懼,竟半路停了。老頭子說:“你不用害怕,過來,坐坐坐。”曾婉兒無奈,隻得怯生生到他身邊坐了,低著頭不敢看他。


    門口昏倒的弟子醒過來,急忙跑進門裏報信。一到院裏,便大聲喊道:“師叔,不好啦。雌雄雙煞來了!”猛然瞥見雌雄雙煞正坐在那裏,嚇得又暈了過去。


    王保保端了茶來,恭恭敬敬給雌雄雙煞獻上。


    老太婆瞧了他一眼,冷冷說道:“老頭子說那小朋友生得俊俏,賞她椅子坐了。我看,我這杯茶也賞她喝了。給她端去。”


    眾人心中暗笑,心說:這兩個老家夥倒不脫俗世,都這般年紀了,還一個老不正經,一個心懷醋意。隻有王保保呆在那裏,嚇出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


    老頭子站起來,怒道:“你舍不得給她喝,那就自己喝。說罷,一手捏住王保保的下巴,一手把滾燙的茶水給他灌了下去。”


    王保保燙得哀嚎起來,跪到成三路麵前叫道:“師叔救我!”成三路尷尬道:“你得罪了老神仙,叫我如何救你?”王保保哭道:“解藥,解藥!”


    老太婆冷笑道:“早知你小子沒安好心。竟敢在茶裏下毒,活該有此報應!”


    郝青桐等人這才明白,王保保居然在茶水裏下了毒,都怕惹怒了雌雄雙煞,遭他連累,一個個心中暗恨。曾婉兒更是驚得站起來,自己剛才險些喪了性命,直瞪著王保保,暗罵他咎由自取。


    成三路這才醒過悶來,原來王保保求救,已經不是動作遲緩惹雌雄雙煞不高興那點事了,他竟然給雌雄雙煞下毒被當麵揭穿,登時嚇得魂不複體,癱跪在地上:“老神仙息怒!老神仙恕罪!小侄一時糊塗,饒了他吧。”鐵拳門的其他人,更是全都嚇壞了,一個個就地跪下,磕頭求饒。


    老太婆說道:“你盡可把解藥拿出來,救死扶傷本是積德的事,我不會怪你。”成三路見她不像說笑,才放心地把解藥取了出來。王保保在一旁磕頭念著:“老神仙慈悲。老神仙慈悲。”


    正要給王保保服用解藥,老太婆忽然叫道:“且慢。我老人家慈悲,想知道你這解藥服用多少才管用,別給他吃多了,反害他性命。”成三路誠惶誠恐,急忙從瓶中取出一粒來,托在手心給她看:“我想這一粒就差不多。”


    老太婆捏起那顆藥丸看了看,隨手往小桌上一丟,那藥丸滾停不住,掉在地上。老太婆隨便踩了一腳,又奪過藥瓶,拿在手裏,對成三路說:“為防你不肯拿真的解藥救他,你把這杯茶也喝了,給你們一樣的解藥服下才更穩妥。”


    成三路心中暗罵,但臉上不敢發作,勉強賠笑道:“不用了吧。我是他師叔,他是我掌門師兄的獨生子,我怎會害他?”王保保在一旁焦急地吼道:“師叔,你別磨蹭了,快救我呀!”


    老頭子從老太婆手裏拿過解藥瓶,攥在手裏,暗自用力。


    老太婆笑道:“你師兄閉關去了,他的獨生兒子再死了,這鐵拳門不正好歸你?你們說是不是?”蒙昆等人見老太婆在盯著他們這裏問話,忙點頭道:“是,是。老神仙說得有理。”


    王保保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聊起天來,明擺著在拖延時間,生怕這樣下去會毒發難救,便顧不得許多,搶撲上來要奪雄怪手裏的解藥。


    眾人隻見人影一閃,什麽都還沒看清。老頭子已繞到王保保身後,一腳將他踹趴在地。蒙昆、郝青桐等人都是一驚,隻聽說這雌雄雙煞力大無比,沒想到身手也如此敏捷。曾婉兒也覺得驚奇,若有所思。


    王保保嘴臉戧在地上,狼狽不堪,鼻青臉腫地無力哀求道:“老神仙饒命啊!師叔救我!再晚一會,吃了解藥也救不活了。我不想死啊。”


    成三路無奈,隻得將剩下那碗有毒的茶水喝了,然後請求雙煞賜還解藥。


    老太婆笑道:“這才乖了。剛才你說一顆藥丸足以解毒。但願這小子憐我二人老邁,藥放得少些。那樣的話,一杯茶,服下半顆藥丸即可。我就賞你一顆藥丸,你二人自去分了吃吧。”說罷,便叫老頭子給他取。老頭子仍緊緊攥著藥瓶不肯撒手。老太婆再三勸了,才勉強倒出一顆,丟給成三路。


    成三路驚詫道:“這一顆怕是不夠啊。還望老神仙慈悲,多給幾顆。”


    老太婆說道:“這一顆你們先吃著。一時半會死不了。我坐累了,到裏麵轉轉,如果出來的時候心情好,再賞你三兩顆也說不定。你們在這裏老實些,要是敢欺負我老家頭子一個人在這,迴來定饒不了你們。”說著,她大口一張,露出尖利的牙齒,上麵還帶著肉絲和血跡。


    眾人不寒而栗。蒙昆、郝青桐等人都不禁後退了一步。鐵拳門的人更是跪趴在地,頭也不敢抬。


    老太婆搖搖擺擺往裏麵走去了。雄煞老頭子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他看其他的哪一個都不順眼,便仍隻盯著曾婉兒繼續看。曾婉兒又羞又怕,頭也不敢抬。


    王保保趁成三路不注意,上前一口就把他手裏的藥丸咬進嘴裏,還啃下成三路手上的一點皮來。成三路大驚,急忙捏住他的嘴臉拚搶,不讓他咽下去。王保保嘴被捏著,合不攏,掙紮中藥丸掉了出來,在地麵滾了土。二人又去地麵抓搶,便扭打在一起。


    蒙昆本要上前勸解,隻邁了一步便又停住,生怕招了那雄煞老頭子,再惹禍上身。郝青桐等人隻是搖頭,沒想到這二人名為叔侄,朝夕共處,一旦事到臨頭,卻鬥到這般嘴臉。


    雄煞老頭子見曾婉兒身子在發抖,安慰道:“你不用害怕。你跟他們不一樣,我不會害你。抬起頭吧。”曾婉兒不敢。


    老頭子輕輕伸出手要去托起她的下巴。曾婉兒盯著他那毛融融的手指,緊張到了極點,顫抖得更加厲害。郝青桐等人也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頭子的手還沒有碰到曾婉兒的臉,就又收了迴來,笑道:“你看,怎麽嚇成了這個樣子。你不用怕,我隻想看看你。既然你不想讓我看,我就不看好了。你不要害怕了。”


    郝青桐等人鬆了一口氣。魯嘯是個急性子,見他盯住小姐不放,有些按捺不住。郝青桐發覺,急忙將他按住,小聲道:“看他也並無惡意。再說,還有那老太婆管著,不會出什麽事。”


    到底成三路多練過幾年,一拳將王保保打倒,將那顆藥丸搶了,帶著王保保的口水和泥土塞入嘴裏,急忙咽下。服了解藥,他心裏踏實了,見老頭子看了他一眼,急忙又原地跪好。


    王保保見狀,哭罵著成三路忘恩負義,捶地哀嚎。曾婉兒見他實在可憐,又不敢跟老頭子雄煞央求,便伸腳把老太婆踩扁的那顆藥丸給他踢了過去。


    王保保大喜,也顧不得髒與不髒,抓起來就塞入嘴裏,一伸脖努力咽了,心裏才稍稍鎮靜了些,朝這邊磕頭作揖。


    雌煞老太婆迴來,手裏拿著一把短劍。


    蒙昆和成三路都是一驚。蒙昆沒想到的是,丁不二從天山惡鬼手裏騙取的那把短劍會在這裏出現。成三路詫異的是,短劍藏得那麽隱秘,這遠道而來的老太婆竟能找到。看來這雌雄雙煞確實詭異,已經不像是人,倒有一半像鬼了。雖然心疼,卻也不敢造次。


    老太婆高高興興跟雄煞說道:“老頭子,看我找到什麽。這玩意看上去鋒利,正好剔骨頭,剜骨髓,倒省了咱們的牙口。”她說得很輕巧,聽的人無不毛骨悚然。曾婉兒站起來,往一邊挪。


    雄煞老頭子接去過看了看,說:“你倒問問他,這是怎麽得來的。”老太婆就看著成三路,問他:“聽到老頭子的話了麽?他問你,這是哪來的?”


    成三路欺她不了解中土的狀況,便信口胡說道:“不敢瞞老神仙,這是我鐵拳門祖傳的。”


    老頭子哼了一聲。老太婆拿過短劍在手裏擺弄著,盯著成三路冷冷說道:“你可要想好了再說。被我問出一點破綻,嗬嗬,今日就拿你試了刀子,老太婆正想嚐嚐鐵拳頭鐵腦袋的味道,有了這刀子,也不怕牙口嚼不動了。”


    “是,是。晚輩知錯了。我一定實話實說。”成三路說謊不成,直嚇得體似篩糠,認真想仔細了,才敢開口說道:“五年前,我路過太行山南坨峰,迷了路,撞到山穀一戶人家裏去。當時那裏隻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手裏拿著這個東西念叨一什麽哥哥。我見是個好東西,就動手搶了……”


    雄煞老頭子一下子站起來,喝問道:“那個女孩子呢?”


    眾人都是一愣,沒想到他聽了這個會如此激動。曾婉兒也不禁壯著膽子看了他一眼。


    老太婆埋怨道:“你說你,老頭子,一輩子就知道對女人花心思,她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你激動什麽?”眾人聽了,都不禁心中暗笑。


    隻有成三路聽見老頭子喝問,不敢不如實迴答:“我怕她告訴家裏人來追,就連她一並拐了,賣給人販子。後來賣到哪裏,我就不知道了。”


    “孽障!”老頭子揚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打得成三路腦海裏鍾磬齊鳴,倒了下去。


    老太婆見狀,忙勸道:“好了好了,為一個小孩子你至於麽?剛才你盯著這個小朋友瞅了半天,我都沒說你。”


    曾婉兒的臉頓時羞紅了。沒想到他們都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裝。那老頭子一直盯著她瞅,已讓她羞怯不已,現在被老太婆這麽一說,曾婉兒更是羞得無地自容,隻覺得兩頰燒得厲害。


    老太婆又忽然說道:“這兩年老太婆眼睛有點花了,一直想找個大夫看看。怎奈遇見的大夫都不頂用。聽說這幾天朔州城來了位神醫,u看書 ww.uuknhu還到你鐵拳門看過病。你們把他藏到哪了?請出來叫他給我看看。”


    成三路忙說道:“老神仙真是消息靈通。您說的不錯,神醫確實來我鐵拳門看過病,可是他看完就走了。早不在鐵拳門了。”


    老頭子起身喝道:“你不老實!”老太婆忙扶他坐下,勸道:“老頭子不要生氣。你一生氣就愛殺人,咱們吃不了那麽多的。”


    眾人聽了,又不禁毛骨悚然。曾婉兒早偷偷離了座,溜迴到郝青桐身後,躲了起來。


    老太婆又盯著成三路說道:“你可要想好了再說。不管是活的死的,在這裏就讓我們看看。不要想著三言兩語就把我們打發了。”


    成三路又是磕頭又是發誓:“實在不敢欺瞞老神仙哪。蒼天在上,要是我鐵拳門膽敢藏了神醫不說,就叫我不得好死!鐵拳門上下全都不得好死!”


    曾婉兒探出頭來,怯生生說道:“我想,那神醫把這裏的事情辦完了,到別處去雲遊了也說不定。”


    雄煞老頭子看了他一眼,稍是一愣。雌煞老太婆說道:“這小朋友說得有道理。既然神醫不在此處,我們再到別處找他。走吧,老頭子。”


    成三路等人剛要起身相送。老太婆叫道:“不用想著送我們,你們各自散去吧。今日老太婆心情好,就這樣去了。要是哪天聽說你們有所欺瞞,哼,到時候再找你們算帳!”


    “不敢,不敢!”成三路又急忙跪下。眾人齊聲道:“躬送老神仙。祝老神仙萬壽無疆!”


    雌雄雙煞相互牽扶著,頭也不迴地走出大門,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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