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一頭龍以何種形態呈現的關鍵性因素,究竟是什麽?


    德加爾與墨沙,差不多同時完成了龍族覺醒儀式:他們在第一代大燈神牧儂的操縱下,親手殺死龍婚愛人並挖出了她們的心髒。


    但他們並沒有即刻化身為龍;因為這兩顆魔晶――屬於火龍德加爾的西裏亞,和屬於海龍墨沙的汪達,都還溫情脈脈地看著他們。所以他們的人性仍壓在魔性之上,因而擁有個人意誌,不被魔龍嗜血以及死守寶藏的本能所驅役。


    因此燈神對調了兩顆魔晶,把西裏亞的心髒擱在東海,由墨沙看守;而把汪達的心髒擱在了吉陵伽山。燈神在這兩個地方分別設下了寶藏,用以禁錮兩位被選中的龍族遺孤,順便把關於魔境的一些曆史秘密塵封起來。據說,在這兩位化龍之後,燈神屠殺了其他的龍族後裔。


    克拉門蘇征服德加爾之後,解除了吉陵伽山寶藏對他的束縛。汪達的心髒――也就是傳說中的魔晶――佚失在外,最終流落到人境,分裂成三塊,掌握在三位大法師手中;當然,現在是兩個大塊和許多小塊……人們並不知道東海還有一顆完整的“魔晶”,是德加爾念念不忘的。


    克拉門蘇失蹤之後,他終於徹底恢複自由,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東海,“盜”走了西裏亞的心髒,並顯然設法複活了愛人――維蘭說巨龍德加爾是他的外曾祖父,而外曾祖母名叫西裏亞。隻是,這對夫婦早在夜鶯之森建立之初就已銷聲匿跡;千年之後,他們的兒子――維蘭的外祖父亞瑟,和妻子阿維娜一起,也步了父母的後塵,不知所蹤。


    幾個小時後。我已經用水母修複了大部分外傷,斜靠在昏暗的船艙底裏;維蘭坐在對麵,把他從墨沙那裏得來的信息慢慢說給我聽。


    “我與他做了一個約定。”維蘭輕輕籲了口氣,道。“先還給他一片魔晶,再幫他尋找剩餘的部分,在這個過程中,他為我們提供幫助……最終,把所有魔晶找齊了還給他。”


    墨沙不曾被人解除寶藏對他的束縛,無法離開此地親自尋找愛人的心髒碎片,故而隻能假手於維蘭。這一小片魔晶雖然使他恢複了一些人性。但他仍然恪守著對寶藏的職責,無法忘懷德加爾當年盜走西裏亞心髒這件事,所以,他一見到我和維蘭同時出現。就忍不住想逼著維蘭殺我,挖一顆心髒“還”給他。沒事我最好不要在他麵前晃悠。


    還有,如果我是墨沙,為確保維蘭不會消極怠工,很可能會動心思扣住“我”當人質。或者做些別的什麽,讓自己有所憑恃――雖然現在這個“我”隻是個軀殼,也還是多留個心眼為妙。


    找齊所有魔晶,是一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艱巨任務,卻也是我們結交海龍的機緣;但是。墨沙若能恢複自由,可想而知他一定會親自做這件事,也就沒必要留著我們的性命甚至幫助我們了。從這一點說,幸虧墨沙不得自由,我們才能化厄運為福緣。


    當然,如果墨沙真的找迴了他的愛人,也就意味著開啟三境之間通道的“鑰匙”將不複存在,除非有新的魔晶出現。


    “約定就是約定,”維蘭說,“我仔細想過了,這件事對我們也有好處,不然墨沙終究受製於燈神,是個很大的隱患。雷薩不會不知道他的事,現在克拉門蘇多半也知道,光是這個寶藏,就夠引人注意的了。”


    “這可不容易,你有計劃了嗎?”


    “……人境的那幾塊,現在超出了我們的能力,而且貿然行動會打草驚蛇,我打算從冒充鋼琴家的那個魔人入手,先去探探魔境的情況。”


    我也讚成,但是……“你有點怵魔境的吧。”我瞟瞟他。


    “是呀,”他神經質地笑了一下,看上去有點緊張,睜大眼睛看著我,“我想,我終究還是要麵對自己的恐懼。”


    “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去的,”我摩挲著他的手臂笑道,“我會像牛皮糖一樣黏著你,厚著臉皮求你保護,讓你怎麽甩也甩不掉。”


    他抿起嘴角,酒窩化為兩道圓弧,捏住我的臉蛋往兩邊扯,哼哼著說:“嗯……我就知道你會是個大麻煩的。”玩了一會兒然後小心地抱住我。


    我知道他一方麵想要有我做伴,一方麵又擔心會給我帶來危險,因此不確定這樣做是否明智。我必須讓他明白,我願和他承擔一切風險,並且無論如何也不願再忍受分離的苦楚。


    ……


    除了授意人魚配合我們的行動,墨沙開始教維蘭龍魔法的基礎。


    這是有別於燈法的一個魔法體係。墨沙認為龍族就該學龍魔法。如今靈境的主流魔法是燈法,精靈、人境法師……學的都是這一套理論。燈法的特點是秩序,講究平衡和精確,這當然不是什麽缺點,但龍魔法是另一種風格――雖不像燈法那麽麵麵俱到,在破壞力、征服力這方麵,卻有著獨特的優勢。


    他建議維蘭去探探龍族在魔境的“高等學府”――金字塔林。


    墨沙是在魔境出生的,幼年時曾和其他同族一起,進入金字塔林修習龍魔法。他是水屬性,便隻學海龍魔法,頂多了解一下與之相關的係別;別的龍族也一樣。他們很執著於自己的“專業”,不像靈族修習燈法,隻要能力允許,什麽係別的都要學一學――用他的話說,就是“雜而不純”。


    海龍憎恨燈神,故而對燈法也頗有微詞。其實平心而論,從魔法學的角度說,燈神無疑是作出了很大貢獻的。就比如時空魔法,龍族除了移魂之外,根本沒有好好利用過這一天賜的能力;燈神卻勤勉地鑽研出了一套理論,雖然可能得到過夢行者的幫助。


    墨沙說他隻能把維蘭領進龍魔法的門檻,但他倆屬性不同,維蘭要想給自己增加底氣。最好到金字塔林走一遭。龍族離開魔境上萬年,金字塔林多半已成為廢墟,但魔法永存;他給了我們坐標。


    法米亞也不懂龍魔法。這些信息。德加爾似乎沒有留給後裔;在與我們聯係時,法米亞表示是第一次聽說海龍墨沙的事。但她猜測這或許是因為自己不是家族長。她父親亞瑟失蹤之後,德加爾氏的家族長之位一直空缺,由火奴暫代。


    奇怪的還不止這一點。


    墨沙有充分的理由痛恨燈神;那麽基於同樣的理由,巨龍德加爾應該也與燈神勢同水火才對。可是,為什麽夜鶯之森與燈神族,至少在表麵上看還算親善呢?


    我說出這個疑問,維蘭也陷入思考。說家族裏好像確實沒有憎恨燈神或其他任何種族的傳統。


    “你的外曾祖母,西裏亞,不會是個燈神吧?”我試探著問。


    “不是,”他很肯定地說。“是暗夜精靈。”


    “你們可真喜歡暗夜精靈啊。”我涼涼地說。作為一個身無長物的人類,我壓力好大。


    他嘴角動了動,好似想笑,隨手揮出一麵冰鏡遞給我,說:“你自己看。”


    “幹嘛。人魚再漂亮也不是我。”我不明所以地接過鏡子來往裏一瞅……好嘛,其實也沒我想象的那麽漂亮,在克莉姆的族群裏隻能算是一般般吧。


    不過馬上有什麽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眼珠是紅的?”我疑惑地歪歪腦袋,我見過的人魚好像沒有一個眼珠是紅的。配上深色頭發,如果不看下半身。“我”現在這樣倒跟格雷有幾分相似。


    “不喜歡?等你迴到自己的身體,眼珠也會變成紅色。其實我還挺懷念原先的顏色的,”他不無遺憾地歎了口氣,“你會變成一個‘偽暗夜精靈’滴,親愛的。”


    “咋迴事?”我驚訝地看著他。


    “是因為飲血,”他饒有興趣地觀察著我的反應,“移魂是一個過程,期間我必須喂給你一些血,這會改變你的體質,據說大多數人都會因此對血產生依賴,所以需要安排一個飲食計劃來戒除血癮。”


    “……吸血鬼?血族?”我覺得腦袋有點暈了,迷迷糊糊地想起凱林他家每周五早晨喝血的那個傳說。


    “不一樣,無論吸血鬼還是血族,都是非飲血不可的。你隻是暫時需要飲我的血來完成移魂。”


    他耐心地解釋,血是有力量的東西,除了必須以血為食的血族和吸血鬼,還有很多魔族都會時不時地飲血以增強魔力,但與前兩者不同的是,血對他們來說不是必需品。暗夜精靈便是其中之一。血族和吸血鬼也是兩個概念,血族在血之外,還有其他食物來源;而吸血鬼除了血什麽也不能吃,所以常常處於饑餓狀態,而且怕光怕火,日子並不好過。


    我想起格雷和萊力克吃的那種鮮紅色食物,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問他是否飲血都會變成紅眼睛,萊力克的眼睛可不是紅的呀。


    “不會,”他笑道,“血族的眼睛就未必是紅的。暗夜精靈天生黑發紅瞳,這與他們是否飲血沒有關係;而你不管移魂到哪個身體裏,將來就算戒掉血癮,也會繼續保持紅瞳。但你現在這個身體,這個人魚,如果她還活著,等你離開她之後,她會慢慢恢複原先的瞳色。”


    我不禁突發奇想:“暗夜精靈莫非就是因龍族而生的?”


    他搖搖頭,告訴我龍婚愛人們隻是看上去像暗夜精靈,本質上跟他們還是不一樣的,比如我這個廢柴,就算長得像格雷的姐妹,也不大可能突然生出類似一個暗夜精靈的魔力。但龍族一直與暗夜精靈關係很近,也常常通婚,與這一現象不知是巧合還是另有什麽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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