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轉過身來,用幾秒鍾適應了塔內昏暗的光線,發現阿凡已經被幾個女人製住,反扭著肩膀跪在地上,標槍也被沒收了。但這似乎還不是眼下最困擾他的。“為什麽?為什麽?”他喃喃地說,神色忽然變得恐怖起來,“營地!”


    一個女人輕哼了聲:“你們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巴柴沒有預告今天將會出現兩個太陽,是計算錯誤,還是有意為之?不論如何,我們三人暫時逃過一劫,如今又陷入女人的包圍圈裏。我看了看維蘭,自覺地後退一步,努力像牆上的灰石頭一樣不起眼。


    然後很快發現我其實多慮了――壓根兒就沒人看我。周圍或站或蹲著十幾個裝束各異的女人,以青壯年居多,多攜帶有各種輕便的武器。她們都用明顯很感興趣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維蘭同學,其中不乏看上去如狼似虎者,就差沒上來摸一把了。


    隻有一個女人頗為遺憾地說:“臉和身材都不錯,不過怎麽是個小男孩,起碼再大個十歲才是我的泰普。”馬上有人嘲諷:“別矯情了,好像你有很多選擇似的。”另一人笑道:“別不識貨,這個年紀的男人體能是最好的,對不對,凱特?”“沒錯,就是技術跟狗屎一樣。”


    她們當著維蘭的麵,肆無忌憚地大聲談著這些話,連我這種臉皮經過層層考驗的女漢紙都耳根發熱了,再一看被摁在地上的阿凡,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可是,真?勇士?維蘭同學竟能麵不改色,視線赤裸裸地從一眾女人中捋過去,用懶洋洋但毫不客氣的語調說:“抱歉女士們,我不是來跟你們ooxx的,誰能告訴我申長老在什麽地方?”


    “別這麽心急,會帶你去的,”背後走來一個外表頗性感的女人,比她的同伴更主動些,伸手從維蘭的胳膊摸到胸口,挑逗地說,“隻是,你不想先放鬆一下嗎?”


    維蘭一邊坦然接受了她的撫摸,一邊皺著眉說:“漂亮女人主動約炮,我通常都不會拒絕的,不過我想問一下,你還記得上次沐浴是什麽時候嗎?”對方愣了一下,他已經把後半段說了出來:“你臭得像條發情的母狗。”


    周圍一片嘩然,被罵的女人臉色瞬間刷白,恐怕我也差不多――這可是女人窩啊,他這麽說話會引起公憤的!而維蘭一臉的挑釁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說得太過,我正在想有什麽辦法能阻止他被圍毆,突然,一把銳利如刀的女人聲音插了進來:“你們他媽的真有這麽饑渴嗎?這個年輕人不屬於費勒姆,他不是俘虜,你們把那邊那個小子先奸後殺再奸再殺我都不管,能不能別在外人麵前丟人現眼?”


    女人們紛紛低頭讓路,隻見一個高大的紅色短發女人正從側麵一道旋梯上下來,仔細看她走路的樣子,似乎有一點跛腳。


    “……利瑪!”被維蘭痛罵的那個女人頓時收斂了氣焰,有些不情願地辯解道,“我們隻是說說話……”


    叛軍團的首領,利瑪,狠狠剜了她一眼,然後吩咐一個黑發女人:“申長老正在冥想,不接見任何人,把這兩個年輕人帶到‘離拒間’,等冥想結束聽長老的意思。那邊那個費勒姆的人,照慣例處置。”


    我忍不住發出疑問:“離拒間是什麽地方?”


    利瑪瞥了我一眼,目光刮得人生疼,但還是迴答了我:“隻是個空房間。”接著,她盯了維蘭一會兒,拋下一句:“注意你的措詞,這是我的地盤。”


    我看他身體微動似乎還想反唇相譏,忙悄悄拽了拽他的上衣下擺;利瑪眯了眯眼睛,轉身走開,然後向上消失在旋梯裏。


    女人們微微鬆了一口氣,興奮勁兒也隨之泄了,三三兩兩地散開,看向維蘭的眼神也不像一開始那麽熱辣。尤其是被罵的那一位,一直在怒目而視,不光對著維蘭,看樣子連我也一道恨上了。


    黑發女人板著臉示意另外三個女人,由她帶頭,領著我們往旋梯走去。旋梯是石刻的,向上向下都是深邃的螺旋,教人看了發暈;我們向下繞了五圈,停在一個昏暗的石室前,黑發女人點燃了門前地上的一根蠟燭,把我和維蘭推了進去。


    維蘭反手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質問:“申長老在哪裏?”


    她雖然是在另外三個女人的幫助下才甩脫維蘭,臉上卻是木木的:“他要想見你,姐們自然會帶你去的。在那之前,勸你還是乖乖的,這是為你們著想。”


    然後她們迅速退出房間並在鐵門外落了鎖,維蘭隻趕得及重重踢了一腳,沒能踹開鐵門,空餘巨大的撞擊聲在幽深的石室中迴響。他還想踹,被我攔住:“好啦,咱們現在在人家的地盤,就忍讓一下。”


    “怎麽忍?”他忽然迴過頭來,朝我厲聲喝道,“做個囚徒?我需要讓她們排隊上一遍嗎!”


    “德加爾!”我斥道,“你說話也太……”說到這裏,我住了口,因為我發現,他是真的在發怒;迴想起來,應該是在他惡毒謾罵那個女人之前就已經被激怒了,而他那時候明明表現得很鎮定自若呢。


    “……為什麽這麽生氣?”我緩下語氣,望著他因憤怒而繃緊的臉,溫聲道,“我想她們隻是在開玩笑,有些男人會認為這是一種讚美呢……”


    “讚美?”他嘶嘶地說,“我看起來像**嗎?”


    “你是怎麽迴事?”我皺眉道,“她們的做法,跟以前在學院的時候女孩子們圍著你有什麽區別?隻不過不那麽委婉而已。”


    “誰說我就喜歡那些了?”


    “是呀,你不喜歡。”我嘲諷地白了他一眼。他被刺激到了,蹬蹬瞪大踏步過來,低頭逼視我的臉:“在學院,我是個該死的德加爾,在這兒,我又是個該死的什麽?一群快滅絕的女人拿我尋開心?你們這些女人怎麽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呆著!”


    我目不斜視地盯了他一會兒,一言不發地朝石室另一頭走去,離他遠遠地。不過維蘭好像更生氣了,在我背後發脾氣:“迴來!”


    我本來不打算理會,不過想想還是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你知道,我也是女的。”


    他像孩子一樣無意識地微微抿起嘴唇,怒氣衝衝地瞪著我:“該死的女人!”


    我無奈地垮下肩膀,也許他需要的隻是發泄,或者疏導。於是我深唿吸一迴,微笑著說:“我能靠近你嗎?”


    “哼。”他皺著鼻子嗤道,“惡心。”


    “你要是再罵我我真的要生氣了。”


    他把目光移到一旁,低聲嘟囔:“又沒說你。”


    他暴怒的火焰不再高漲,微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地站在陰暗的角落,看上去形單影隻。


    我走過去站在身前仰頭看著他,安撫地摸了摸他的手臂,他沒有抗拒;於是我拉著他的手示意他坐下來,他接受了,不過臉上還是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


    “別把我當成小孩子。”他嗆了我一句。


    “沒有人把你當成孩子,”我淡淡地說,一邊用手輕輕順著他的脊背,“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嗎?”


    他略帶好奇地看著我。


    “那是去年開學前最後一天,你才剛到學院,走出氣旋,我還記得你穿的是什麽衣服。”我迴憶著,慢慢地說,“當時我想……哇哦。順便說明一下,那時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是誰,姓什麽,但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人。”


    他不自在地扮了個鬼臉。


    “是真的!”我笑起來,“你應該知道你在別人眼中是什麽樣的。不要曲解別人。在學院,女孩子們追逐你,或許有些是因為你的身份,但是就算沒有這些,就算你隻是個普通人,我想她們一樣會追逐你的。剛才也是這樣。你或許不喜歡被圍觀,感覺受到了屈辱,但是……這有什麽呢?她們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好感,要是不喜歡,別在意就是了。不過,我想你搞砸了。”


    他哼了一聲,向後仰靠在溫暖的石壁上,怒火倒是漸漸平息下來了。


    “當然啦,我想這些你全都知道,剛才隻不過是在耍小性子,”我斜了他一眼,“大概要歸咎於天氣?或者這個壓抑的石塔,或者別的什麽事?”


    他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指,說:“跟我們一起來的那個男孩,你覺得,她們會怎麽對待他?會殺了他嗎?”


    我想了想:“未必。你注意到了嗎?她們本來是不讓他進來的,但是大太陽一出現,她們就放我們三個一起進來了。這些女人,雖然有夠粗魯,其實不是那麽冷血的。應該擔心的是營地那些人。”


    他沒有做聲,仍舊擺弄著手指。我忽然意識到,或許這才是導致他情緒失控的一部分原因。他沒法在認識的人瀕臨死亡之時完全無動於衷,盡管那些人不是他的朋友,甚至彼此之間沒有多少好感。想到這裏我有點慚愧,又有些心驚,我竟未想象過營地可能正在經曆什麽,體會不到多少憐憫,更沒有刺痛。這到底是理性,還是良心已經麻木了?


    “營地的事,想也沒用,”我斟酌著語句說,“巴柴或許……這是他們之間的事。如果命不該絕,他們會活下來的。”


    維蘭點點頭:“我們應該關注當前的事。”


    “沒錯,這叛軍團看起來不太對勁,費勒姆肯定沒說實話。如果叛軍團的成員都是他們當年救下的外來人,怎麽會全是女人?”我打了個嗬欠,“你還是快睡吧,這裏暖烘烘的讓人直打瞌睡。我得撐著別在你前麵睡著。”


    說著我站起身往石室另一頭走去。維蘭在身後說:“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想的是什麽嗎?”


    我側過腦袋示意他繼續。


    “嗯,那邊站著一個傻裏傻氣的姑娘,又難看,又牙尖嘴利,一定很討厭。”他惡意地咧了咧嘴。


    “拉倒吧,”我擺擺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壓根兒就沒注意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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