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丈外,何其遠聽到吳彥浩的喊聲,手中刀往空中一舉,大軍停住腳步。正如吳彥浩所料,何其遠此時腦海中閃過的正是吳彥浩的懸賞。


    看到官兵停住,吳彥浩有意向前行了兩步,麵向何其遠道:“請問將軍尊姓大名?”瘸子,何其遠有五分相信對麵之人是吳彥浩了,眼睛一斜,示意身旁的親衛上前答話。


    行軍打仗,安全第一,除非為了提振士氣、指揮作戰、率領軍隊衝鋒陷陣需要,何其遠和親衛身上的穿著盔甲是一樣的。五十名親衛是他的護身符,個個孔武有力,混在這群親衛之中,倍覺安全。


    那名親衛剛舉步,吳彥浩輕蔑地笑了,道:“這位將軍,吳某腿瘸了眼可不瞎,是鳳是雞還分得清。派個親兵過來,將軍未免太小心了吧。”


    何其遠臉一紅,反正臉黑又是暗夜誰也看不見,心中帶著幾分得意,吳彥浩從人群之中能分辨出自己與眾不同,這眼力夠好,關鍵是自己是人中之鳳,便是黑夜也難掩自己的出眾。何其遠沒有立即上前,先打量叛軍中是否伏有暗箭手,不要一時得意誤了性命。


    廝殺漸漸停了下來,吳彥浩眉頭輕跳,如果讓官兵結成陣勢那義軍就危險了,要速戰速決。想到這裏,吳彥浩縱聲笑道:“原來是個無膽鼠輩,吳某就不多陪了,兄弟們,咱們走。”


    吳彥浩要逃,黑夜之中在亂軍中要找一個人就像大海撈針一般,若是讓到手的功勞跑了,自己這輩子都要懊惱,還要被旁人嘲笑。何其遠連忙喝道:“吳彥浩,何某便與你一決生死。”


    衝身旁的親衛使了個眼色,親衛會意,悄然向後退去,將軍是準備拖延時間,重整大軍將這夥叛軍困住。吳彥浩知道時間緊急,多耽誤一刻都可能無法順利脫圍,見何其遠邁步上前,提刀便向前迎去。ъimiioμ


    吳彥浩如今名振天下,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知道叛軍中出了個將才,率領五千叛軍轉戰元華江,朝庭四萬大軍圍剿半年不能將他剿滅。何其遠看到吳彥浩的情報,知道此人驍勇,不過何其遠對自己更有信心,身邊親衛都是高手,但自己能力戰五人不敗,吳彥浩身手是不錯,但腿瘸了,步法自然不靈,怎麽會是自己的對手。


    看著大步而來的吳彥浩,何其遠壓了壓求勝之心,自己要求穩,拖住吳彥浩拖住叛軍,若能徹底剿滅這夥叛軍,自己的功勞說不定就要變成晉平伯了。


    刀風凜冽,攔腰砍來。何其遠側邁一步,先避其鋒,手中刀往外一引,“當”的一聲兩把刀碰在一處,濺出火星。感覺了手中的力道,何其遠心中有數,力量與自己差不多。吳彥浩墊步向前,刀尖分心就搠。何其遠退後一步,揚刀磕去,將刀蕩開,翻腕橫掃,直奔吳彥浩的前胸,吳彥浩退後一步,刀從胸前掃過。


    兩人相鬥了三四迴合,何其遠心中有數,吳彥浩不過如此,膽量放開,手上加勁,刀如風車連連進擊,“當當”聲不斷逼得吳彥浩連連後退。天黑地不平,吳彥浩一時不查,加上腿腳不便,被地上的屍體跘了個列趄,向右歪去。


    好機會,何其遠箭步上前,刀尖惡狠狠朝站立不穩的吳彥浩紮去。火光映照在吳彥浩眼中,何其遠看到一絲譏諷之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地上的兩具屍體突然彈起,兩把短刃一左一右朝自己的肋下紮來。


    不好,中了埋伏,何其遠顧不上懊惱,身子不退反進,向前竄去。吳彥浩站立不穩的身子定住,手中鋼刀指向何其遠的小腹。三麵被伏,陷入死地,何其遠狂叫一聲,臨死拉個墊背的,不管插向小腹的鋼刀,手中刀不管不顧地朝吳彥浩的脖項砍去。


    吳彥浩已經預防著何其遠狗急跳牆,鋼刀不慌不忙地豎起擋在身前,左腿前伸,用力抵在地上,阻住何其遠的進路。兩把匕首在何其遠後背上的鐵甲上劃出串火星,胖子力猛,刀尖透甲斜入,留下深深的血槽。


    何其遠怒吼一聲,身子擰轉,刀借勢橫掃向胖子,胖子的匕首被甲片卡住,被何其遠扭動身子帶動腳步,刀掃來時再鬆手已來不及,胖子悶哼一聲,迎刀不避,匕首直刺進何其遠的體內。


    血光飛濺,胖子的前胸被刀劃開,何其遠感覺後背像一根火棍直插向心,緊接著下腹一熱,吳彥浩的刀從他小腹透體而入。胖子和何其遠同時摔倒,臨死前看到吳哥那張鐵臉,胖子想笑笑,嘴角剛起笑容已僵。


    “牛仔,看好胖子”。吳彥浩知道不是傷心的時候,帶血鋼刀揚起,指向軍寨的方向,怒吼道:“兄弟們,隨我殺敵。”


    “殺”,吼聲如雷乍放,吳彥浩像被激怒的公牛般向前衝去,沙場之上見慣弟兄袍澤之死,原本以為自己能麻木相待,胖子的死卻將結滿傷疤的記憶再次撕裂,痛苦如潮襲滿全身,隻有揮刀,揮刀,揮刀。


    吳彥浩不知道自己衝殺了多久,耳邊傳來急切地唿聲,“大哥,大哥,官軍逃了。”


    茫然地站住腳,吳彥浩聽到了歡唿聲。勝了,吳彥浩扔了手中刀,無力地坐向地麵,連抬手的力量了沒有了。喘了片刻,吳彥浩艱澀地問道:“胖子呢?”


    人群分開,牛仔滿麵是淚地抱著胖子走了過來,哽咽地道:“大哥,胖子,胖子他去了。”


    心再次被狠狠的揪了一把,吳彥浩急喘了幾聲平複心口的劇痛,那張時刻掛著笑容的胖臉會離自己而去。牛仔小心地將胖子放在地上,吳彥浩看到胖子胸前血糊糊一片,強抑心痛道:“替胖子換件好衣服,和戰死的弟兄們一道化了,撒入江中。打掃戰場,統計傷亡,準備撤離。”


    天微明時,老眯前來匯報戰損,“……戰死的兄弟多達七百二十六人,重傷的一百四十多,還有四百多輕傷,殺死官軍一千四百多人,俘獲八百多,大哥,這些俘兵要怎麽處置?依我說把他們都殺了,替胖哥報仇。”


    五千人馬折損超過二成,這場惡仗隻能叫險勝。自起兵以來,有多少兄弟戰死沙場,信陽城投降自己的許虎死了,胖子也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便輪到自己了。生死早已看淡,隻要活著就要帶著兄弟們往前闖。


    烈焰飛騰、黑煙騰空,戰死的弟兄不用掩埋,怕被官軍刨屍領功。太陽已經升起老高,胖子的骨灰已經撒進了江中,吳彥浩麵無表情地站在江邊,看著滔滔江水發呆。


    牛仔走近道:“大哥,人生不能複生,想來點,胖子喜歡水,說不定這會被龍王請去做女婿了。時間不早了,大哥,我們要動身了,要不然朝庭的狗要咬上來了。”


    說話間,對岸有了動靜,陽光明媚,隔著數裏遠能看清旗幟揮舞,是駐守寧田的官軍出動了。牛仔憤然道:“這些狗賊鼻子倒挺靈的,大哥走吧。”


    吳彥浩沉聲道:“與伏牛寨的弟兄聯絡上了嗎,讓受傷的弟兄先走一步,讓老眯帶隊,你和我再留一陣。”


    岸對麵旌旗招展,卻看不到船隻,隔著元華江,除非用絞車弩才有可能射到對岸來。吳彥浩背著手沿著河堤邊走邊看,夜間船隻靠岸有些猛了,有些河堤表麵的青磚被撞落,露出裏麵的泥土,被江水衝刷出大大小小的窋窿。


    六月,正是漲水的季節,吳彥浩想起從赤懷順流而下,一路暢通,沒有碰到擱淺的事,問過投奔而來的水賊,每年五至九月都是元華江的訊期,要格外注意。吳彥浩想起幾年前元華江潰堤的事來,江南轉運司貪汙修堤的銀子致使河堤坍塌,數十萬百姓無家可歸,被山賊裹脅攻打林華縣,差點釀出大禍。


    江水撲岸,鬆垮的河堤被帶落大片,泥水落入江水中越發混濁,吳彥浩站住腳,臉上陰晴不定。牛仔看出吳彥浩的臉色不對,問道:“大哥,怎麽了?”


    吳彥浩深吸一口氣,問道:“牛仔,我記得你是婁州人吧。”


    “不錯,咱們這些弟兄天南海北都有,恐怕是再沒有機會迴去了。跟著大哥,便是做了異鄉鬼也沒有什麽,咱們弟兄在地府在一起也不會寂寞。”牛仔臉上閃過一絲痛意,隨即笑道。


    “我想把元華江堤掘來,讓這滔滔江水化成十萬雄兵,阻擋官軍的追擊。”吳彥浩咬著牙,揚起手臂用力地空中揮舞著。


    牛仔嚇了一跳,道:“大哥,掘開堤,那可無數人家要淹了。這,這好嗎?”


    吳彥浩轉過臉看向牛仔,眼中露出瘋狂,道:“水淹大地,官軍便無處就糧,隻能退兵。百姓流離失所,咱們可以趁機壯大,帶了他們捅破天。”


    牛仔打了個寒顫,腦海中出現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的場景,訥訥地勸道:“大哥,那這孽可就造大了,咱們要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的。”


    “怕什麽,老子就算死了也能帶著你們搗爛閻羅殿。”吳彥浩雙眼血紅,喘著粗氣吼道:“來人,挖開河堤。”


    :。:m.x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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