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化走了,江安義陷入沉思,李家來信勾起他對家人的思念,想念遠在德州的母親、冬兒和晨智。


    一開始冬兒被哥哥當成交易塞到了江安義身邊,隨同江安義進京後與江安義相處得並不融洽,陰差陽錯之下與江安義有了合體之緣,基於責任江安義才接納了她。冬兒溫柔賢淑,對江安義的要求不多,能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就很滿足了。


    在江安義被貶富羅縣,冬兒跟在身邊照顧,有了長子江晨智,江安義遠到化州為官,冬兒在家中盡心孝敬婆母照顧兒子,並無一絲怨言。妍兒私奔後,冬兒甘願放棄與他團聚,在家中伺候母親,所做的一切怎能不讓江安義感動,就連欣菲提起冬兒,也自愧不如。


    李家來信要求把彤兒的位置擺在冬兒之前,這讓江安義不能接受,雖然他知道這樣做能為自己贏來諸多的好處,但捫心自問卻過不了心中的檻,將來晨智問自己為何薄待他娘時如何迴答。


    燈光亮起,欣菲進入書房點亮蠟燭,目光在桌上的書信上掃過,關切地問道:“怎麽了?可是李家不同意婚事?”江安義一坐便是大半個時辰,外麵早已天黑,欣菲得知許昌化早走了,擔心有什麽事,等晨興睡下過來看看。


    江安義一推桌上的書信,示意欣菲自己看,隨口問道:“興兒睡了?”


    “剛喝完奶,睡得像隻小豬。思雨在看著他呢。”說到兒子,欣菲臉上泛起慈愛的笑容,哪有半分殺伐果斷的龍衛督監模樣。


    快速地看了一遍信,欣菲道:“江郎,你打算怎麽辦?李家要的還算合理,隻是有點委屈冬兒了。”


    在欣菲的心中,冬兒的位置可在彤兒之上,可是她知道江郎對彤兒更為喜愛一些,所以想聽聽他是怎麽想的。


    江安義歎道:“這些年冬兒為家裏付出的太多,不能在此事上委屈了冬兒,我打算向李家說清,彤兒和冬兒同樣重要。”


    欣菲心頭掠過酸意,和丈夫在一起談論別的女人不是件快事。眉頭一挑,欣菲冷然道:“李家現在江河日下,想借彤兒拉攏你倚為幫助,別看信中寫得強勢,其實心裏虛的很,就算什麽也不答應李家也會答應這門親事。隻是顧及彤兒的感受,你不妨給她寫封信,解釋一下,彤兒姑娘冰雪聰明,自然會明白你的難處,至於冬兒,江郎要是感覺愧疚,大可照看她的家人,她哥哥李世成不是想做官嗎,江郎助他一把便是。”


    第二天,許昌化帶著江安義的迴信迴歸仁州,緊接著振威鏢局的鏢師帶著江安義家信前往德州,在信中江安義再次提及讓娘和冬兒帶著晨智來化州,一家人團聚,至於平山鎮的產業,有舅舅、張先生和石頭等人在,大可放心。


    ………………


    化州往西千裏是大片的水草豐茂之地,河流湖泊眾多,原為額什汗國的國土,大魏強盛時西征,將額什汗國打碎分封給大大小小親魏的小汗國,逐漸形成了現在所說的西域二十八國的版圖。


    西域二十八國,以戎彌、休梨、勒離、煌林、載昌實力最強,並稱“五雄”,其他二十三國分為居須、車合、莎宿、羌蘭、田韋、尉車、溫姑、狐國、吐篤、烏末、宛盧、皮夜、依疏、宿月、漫溫、姑陸、卑恆、彌動、車茲、安頭、康提、浩弋、坎渠。這些小國互相之間聯姻或倚附大國,相互之間的明爭暗鬥從未止歇。


    與鄭國化州隔戈壁相望的是戎彌、休梨、尉車三國,五雄之中有二個與鄭國化州相鄰,勒離與戎彌相近,卻不與化州相望,中間隔了莎宿、羌蘭,“五雄”之中戎彌、休梨、勒離在東邊,尉車、居須、車合、莎宿、羌蘭、田韋、溫姑、狐國、吐篤、烏末、宛盧、皮夜、宿月等十三個國家依附他們,而煌林和載昌在西麵,依疏、漫溫、姑陸、卑恆、彌動、車茲、安頭、康提、浩弋、坎渠等十個小國以他們為首,總體上東西兩邊勢力相同。筆蒾樓


    一場大雨從新月城路過,把懸掛的彩旗淋得像褪毛的雞般狼狽不堪,戎彌國盛大的會盟已經過去了三天,結果令國主虎敢大失所望。西域二十八國,前來會盟的國主隻有五位,休梨、尉車、居須、車合、溫姑;派出使臣的有八家,勒離、莎宿、羌蘭、田韋、狐國、吐篤、烏末、宛盧,加上自身一共是十四家,與虎敢設想的二十家有很大的差別。


    王宮的朝會氣氛有些壓抑,大臣們都知道國主的心情不好,那張平日掛著溫和笑容的臉冷若冰霜,很有可能會轉變為一場暴風雨。虎銳表麵的心情沉重,其實內心很輕鬆,覬覦自己位置的弟弟被軟禁的家中,已經失去了爭奪權力,父王已經開始放手讓自己管理朝政,大臣都看出來國主要傳位給自己。


    對於父王的壞心情虎銳很明了,會盟的盛會變得虎頭蛇尾,這對雄心勃勃的父王是個沉重的打擊,虎銳甚至敏銳地查覺到父王頭上的金發又變白了不少。這場會盟原本想聚攏諸國之力一舉占領化州,哪知熱心出兵的隻有休梨、勒離、尉車、居須等幾個國家,其他幾個國家紛紛推說要國主決定,其實是不想出兵。


    這次會盟西屬諸國一個也沒有來參加,聽說是煌林和載昌兩國對東方盟國咄咄逼人的強勢頗為不滿,約束屬國不準參會,最糟糕的是原本、依附東方盟國的皮夜、宿月兩國沒派人參盟,據暗諜報告,這兩國極可能背棄東方盟友投向西屬盟國。


    虎銳長歎口氣,道:“此次會盟不如人意,諸位有何見解?”


    大相丘林打撫胸禮道:“大王,臣一向認為鄭國國力雄厚,隻可與之為友通商互利,不可冒然用兵為敵。此次會盟諸國對出兵意見冷淡,說明用兵不得眾心。”


    “丘林大相太過保守了,光靠通商能獲利多少,上次攻入化州所得足夠我國五年之利,本將認為國主決策無比英明,對鄭用兵比起通商要快捷得多,其實不用太多國家出兵,隻要我戎彌國與休梨、勒離出兵,就足可以掃平化州。”朝班中金護將軍鞬樂達粗著嗓子叫道。


    “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一旦發動戰爭,當年額什汗國之事怕再重演。”丘林打深為憂慮地道:“觸怒猛虎,智者不為。”


    “鄭人軟弱,算什麽猛虎,我戎彌輕騎以一敵十,有十萬大軍就可橫掃鄭國化州。”


    ……


    王庭上爭論紛紛,亂成一團,誰也說服不了誰,看樣子準備通過動手解決。虎敢的怒容愈盛,重重地一拍扶手,喝道:“叫你們出主意,不是讓你們吵架,都給本王住口。”


    虎敢威勢極重,眾臣不敢反抗,迴歸朝班。虎敢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麵的兒子虎銳,道:“虎銳,會盟之事是你主持,你有什麽看法?”


    虎銳心中一沉,此次會盟具體事宜父王交給他辦理,讓他與諸國國主和使臣打交道,原本有王權過渡的意味在其中。隻是會盟不如人意,看來父王是要怪責自己,虎銳急忙恭身陪罪道:“兒臣處事不力,有負父王聖明,請父王治罪。”


    “好了,本王沒有怪你”,虎敢不耐煩地道:“你說說,攻打鄭國之事到底可不可行?”


    “攻打鄭國勢在必行”,虎銳斬釘截鐵地道:“父王為我戎彌國將來著想,此事利在千秋,絕不容有人置疑。”


    看到虎敢臉上現出一絲笑容,虎銳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到了父王心裏,父王對自己的那絲不快算是消除了。


    果然,虎敢滿意地點點頭,道:“銳兒,你詳細說說,讓大夥也聽聽道理。先傳宴吧,大夥放鬆些,邊吃邊談吧。”丘林打這些主和派心中暗歎,國主的心意已定,再要多說便是自打麻煩了,那些主戰的人眉飛色舞,知道剛才的表現在國主心中討了好,將來有好處。


    侍坐在父王身邊,虎銳先替虎敢斟滿酒,又殷勤地布菜。虎敢笑罵道:“好了,別在這忙乎了,我自己有手。你對大夥說說向鄭國用兵的道理吧。”


    虎銳應“是”,站起身對著階下吃喝的眾臣道:“對鄭用兵的道理其實父王早就跟諸位講過很多次了,我再說也是拾父王的牙慧,丘林大相之所以還有疑慮,並非要反對父王,隻是對我國國力有些擔憂,特別是前不久二弟率兵被鄭軍擊敗,斯多據點被鄭軍摧毀,實為可惜。”


    不動聲色地替丘林大相說了些好話,又順道貶了一下虎利,看到丘林打等主和的大臣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而父王的眉頭微微一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虎銳心中暗喜,繼續道:“其實丘林大相的擔心不無道理,鄭國確實夠大,比我戎彌國十倍還不止,光安西都護府就擁兵十六萬,確實不能輕易動兵。”


    虎敢放下杯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兒子,虎銳不敢再耍嘴皮子,急道:“正因為如此,父王才會召集西域諸國會盟,合眾國之力來攻打鄭國,這正是父王遠見卓識之處,令兒臣佩服至極。”


    說著,虎銳恭恭敬敬地向著虎敢施了一禮,虎敢撫須大笑。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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