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軒迴到流葉庭,便一頭紮到晨忻園裏。他從前仗著青芸元力的神妙,誤打誤撞也算小有所成,但是對於真正的丹道還未能登堂入室。不過炆刀燁給墨軒打下的基礎極為紮實,他所表現出來的修為隻有空凝中期,可是他的元氣控製力,就算比及煉頂峰也相差無幾。再加上那神異的青芸元力,最為擅長的便是感知和控製,無意中所產生的種種妙處,就連葉席英老爺子都讚歎不已。


    小颯自打晉階之後,就一直修煉得非常刻苦,她這點年紀便成為四品魂師,天賦固然重要,然而遠遠超越常人的艱辛才是最本質的因素。小颯在太虛箴言的引領下,已經站到了與辰極祖師相同的起點上,她很好奇自己究竟能夠達到什麽樣的境界,或許還能超越辰極祖師呢。這個念頭像夢境般不切實際,但是眼看著前方有著一個不遠不近值得憧憬的目標,她的便感到心中有著無窮的動力。閑下來的時候,小颯總是跑到寧老夫人那裏,每次迴來都顯得神神秘秘的。墨軒問起來,小颯卻是笑而不答。


    在葉家的這段日子,是安靜而充實的。墨軒和小颯都忘記了吃遍滋芙的宏願,反而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晨忻園度過的。袁乾和葉子然都對墨軒小颯非常關心,每天都會來探望。有一次,族長葉圻還親至晨忻園,甚至一時興起,考校起墨軒的育藥法訣來。葉圻臨走之時,給墨軒留下了一塊淨言玉符,內中記錄的乃是葉家秘不外傳的育藥法訣“求秸籙”。淨言玉符和記錄青芸丹篇的綠葉相似,都是使用心念傳遞訊息,不過淨言玉符隻能探查一次,一旦讀出了其中的內容,玉符便會完全失效。


    就算沒有寧夫人警示,墨軒也能看得出來葉圻拉攏他的真實目的。不過這樣的策略便是陽謀,明知是坑,卻還是要義無反顧地跳進去。墨軒表麵大大咧咧,內裏卻極重感情。袁乾在燕避山遇襲之時,首先想到的便是讓墨軒和小颯先走一步,能有這份心意,便足以成為交心的朋友了。再後來到了靳無涯的山穀小院裏,袁乾因為感激墨軒和小颯臨危不棄的情義,脫口而出,將墨軒認作同甘共苦的兄弟。聽到兄弟二字,墨軒便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同曆四年雷劫的鵬鵬,兄弟啊,那對於墨軒來說可是有著特別意味的稱唿。


    求秸籙與求秸書之名隻有一字之差,其內容卻是天差地遠。求秸書破關的弟子就可以修習,那裏麵隻是最粗淺的法訣,大多是用來培養用作輔料的準靈草,最高也就是培養下品靈草。而求秸籙雖然並非不傳之秘,但也輕易不會給外族弟子修習,其中諸般法訣甚至可以培育極品靈草。


    藥師也有品階區分,評定的方法很簡單,就是以曾經育成的最高品階的靈草來定級,一共便分成四級。葉席英曾經育出過極品靈草,自然就是最高級的四級藥師。而葉勁雖然小有天賦,卻始終徘徊在三級藥師的水準,難以突破。當然這種定級靈草培育,必須是在十年之內育成,若是慢慢培育,花個百年時間,或許也能育成極品,但是那樣代價就太大了。隻有極少數珍稀的靈草,才會有專門的藥師花費多年時間,盡心培育。


    在極品靈草之上,求秸籙還劃分出更高的等級“仙品”,這也是赤槿大陸妖族所公認的品階約定。仙品靈草都是玄異的天地靈粹,根本就不是靈師所能培育的,哪怕是耒園也沒有絲毫辦法。有少部分仙品能夠在漫長的歲月中滋生靈智,化身精靈,這類仙品靈草是妖族丹師所忌用,畢竟使用這樣的靈草煉丹,幾乎就相當於扼殺了一個有生命的精靈。


    最重要的是,妖主蓬菡便是雪蓮精靈,沒有誰敢去觸犯妖主的尊嚴。雖然妖主看上去似乎是個不理世事的溫和女子,但是稍有見識的靈師都知道一件令人心悸的往事。大約一千七百年前,妖族各國狼煙四起,戰事連連。當時蓬菡感歎黎民苦難,遂向整個大陸的妖族國家發出青木令,強令禁絕國戰。隴禾和苓野兩個大國陽奉陰違,依然戰事不休。妖主蓬菡大怒之下,一日之內,縱橫千裏,斬殺了隴禾和苓野的兩大聖師。沒人能想到,這個風華絕代的慈悲仙子竟能如此狠辣果決。自那之後,耒園的青木令在妖族國家和部落中可以說是令行禁止,無人敢違。


    因此,類似雪蓮這樣的靈草,便成了妖族的禁草,哪怕是融合邪惡草木的夜林也不敢觸犯蓬菡的威嚴。仙品靈草本本就可遇而不可求,再刨除那些有可能修成精靈的禁草,可用的就真是太少了。求秸籙所記錄的仙品靈草也就隻能讓人簡單了解些許,想要用來煉丹的話,那真是癡人說夢了。


    不知不覺中,墨軒已經在晨忻園潛修了一個多月,在這期間,他將求秸籙中的每種法訣都修習了一番。墨軒的悟性讓葉席英老爺子極為讚賞,其實也難怪,墨軒無論是修為還是感知力都遠勝普通的靈師,再加上有青芸丹篇做根基,學習這些法訣自然事半功倍。


    墨軒修煉求秸籙時,自然要用準靈草或者常見的下品靈草做練習。以墨軒的修為和天賦,晉入到一級藥師是輕而易舉的,他在十天之內就育成了兩株接近成熟的下品靈草。不過若是不能將法訣用到高品階的靈草上,那就無法真正領會法訣的精義。墨軒在葉席英的藥圃裏,選了一株八角黃參,作為自己育成中品靈草的起步。


    這株八角黃參是葉席英培育了很長時間的靈草,據老爺子估算,隻要再有十餘天,就會進入到成熟期。八角黃參成熟之後,根須上的八角會變得靈力充盈,之後靈草的藥性累積便十分緩慢了。若是煉製普通靈丹,初入成熟期的八角黃參便足夠用了,倘若是高級靈丹,追求極致的品質,那就還需要持續培育很多年才行。


    葉席英知道墨軒有意遊曆赤槿大陸,並不會在滋芙城停留很久,因此便挑選了這株培育很久,接近成熟的靈草給他。培育中品以上的靈草時,有很大可能會失敗,最嚴重的後果甚至是靈草枯萎而死。老爺子能將自己的心血轉交給墨軒,這份信任和愛護讓墨軒非常感動。不過墨軒倒不怕毀掉這株靈草,因為在他的玄隱天地中,還有很多品質極佳的完全成熟的八角黃參,那些在七劫陣裏自然生長了至少千多年的靈草,對於丹師來說都是上佳的原料。妖族靈師就算是育藥手段再高明,卻也無法與天工造物相提並論。


    老爺子說的十餘天可成熟,那是按照他育藥能為來推算的。墨軒固然悟性極佳,亦有著與靈草屬性完全契合的木性元氣,但他對法訣的掌握卻是差了好多,畢竟比不得葉席英在晨忻園育藥百多年。


    墨軒精心培育了二十餘天,以他遠勝常人的充沛元氣亦感到有些疲憊了。不過今天早上,葉席英檢查了墨軒那株八角黃參之後,口中簡潔地吐出四個字:“就在今天。”


    葉席英的話讓墨軒一下子興奮起來,他吃罷早飯,便開始專注於培育那株氣息日盛的寶貝靈草了。隨著墨軒元氣漸漸匯聚,八角黃參的周圍緩緩地凝結出淡淡的綠色環紋。隨著時間的推移,環紋的顏色逐漸地加深,環數也在慢慢地增多。墨軒所用的法訣是“潛圓術”,這種術法通過凝出一個個同心圓環來逐步轉化元氣,以完全契合靈草的靈性。圓環最多有七個,實際上,每道環紋的法訣都有些許差異,其性質也自然會有少許不同,直到最內層的環紋便是最為接近靈草藥性靈力的元氣。


    這種育藥法訣使用起來極為辛苦,每一道環紋凝結的時間都不短。墨軒初練時大約半個多時辰才能勉強凝出一道環紋,現在快了很多,大約需要一刻鍾。完全形成七道環紋需要將近兩個時辰,其後才能將最精粹的元氣注入到靈草之中。雖然最終能被靈草吸收的元氣並不多,但是總體的元氣消耗卻非常大。


    葉席英罕見地沒有去培育靈草,反而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墨軒施展潛圓術,他的臉上漸漸露出欣慰之意。雖然墨軒對於晨忻園來說,很可能是匆匆過客,但老爺子已經將他當成了最得意的弟子。在藥園沉浸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哪個家族子弟能有如此悟性,又能如此勤奮。潛圓術最多能凝出七道環紋,想要做到這一點其實需要極強的元氣控製能力。葉席英的元氣控製能力就屬於中等程度,他當年足足用了半年才凝出七環。晨忻園內這方麵天賦最好的是葉勁,那小子也耗費了將近三個月。而墨軒僅僅修煉了一個月,就能夠自如地凝出七環了,這個少年能走到什麽程度,還真是讓人期待啊。


    葉席英的思緒被一個匆匆走來的身影打斷了,他側目看去,卻是少主葉子然。


    葉子然看著有些不快的老爺子,小心翼翼地說道:“英伯,富家的富容偌有要事求見您老。”


    “那個臭小子能有什麽事情,還需要來找我嗎!”葉席英有些不耐煩:“讓他快點滾過來,說完便趕緊走,老頭子我今天不想為瑣事煩心。”


    葉子然不敢多言,急忙跑出晨忻園,將富容偌領了進來。同來的還有三個女子,當中那個跟葉萍年齡相仿,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另外兩個十七八歲的年紀,麵目有七八分相似,似乎是一對姐妹。


    葉席英隻是在幾人間掃視一眼,目光便落到了富容偌身上。富家的這位少公子,手中捧著一盆靈草,莖幹上長出兩枝白色的蘭花,竟是一盆已然雙花綻放的榮枯蘭。不過,兩朵靈花卻有很大不同,黃紋靈花顯得生機勃勃,而那朵綠紋木性花卻是有點色澤暗淡,似乎有將要枯萎的跡象。


    老爺子麵色一寒:“這榮枯蘭不正是前幾日從我這裏取走的那株嗎,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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