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純粹的武道抵禦靈師的攻擊是非常困難的,除非對武道的理解達到林度的那層境界。而且靈師會通過各種秘法對元氣進行控製,手段之多讓人防不勝防。尤其是纖悠九劍這種劍式與元氣運用合二為一的劍訣,在靈師的手中就更是威力大增。


    墨軒感到所有退路都被封住了,而纖明遠的長劍帶著移山填海的氣勢橫斬過來。要動用元氣嗎,墨軒一下子起了這個念頭,以他空凝頂峰的修為,就算用莊稼把式也足夠應付纖明遠了。但是墨軒心中陡然起了執拗的心思:“林度大哥未破關便擊敗過空凝頂峰的靈師,難道我連個合氣初期的人都無法對抗嗎?”就在墨軒心念閃動間,那重有千鈞的長劍已經快要觸到他的身體,勁風激蕩,吹起了他的衣衫。


    當此危機之際,墨軒忽然氣息一斂,他抬起右腳,輕輕地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踏出,墨軒的身形似乎一下子變成了一隻野蠻狂暴的巨獸,他揮起巨大的腳爪,將整個山嶽踩在了腳下。纖明遠的元氣劍勢自然沒有真的被墨軒踩住,但是他卻感到自己的元氣被人捏在了最薄弱的位置,再難向前遞出一寸。下一刻,長劍周圍的淡褐色元氣突然動蕩著化作一道道細絲,緊接著便消散在空中。


    纖明遠此時的震驚是無與倫比的,他看得清楚,這一招正是他那日領悟了一半的“臨淵踏石”。但是很明顯,墨軒身心所蘊含的劍意與纖悠劍訣完全不同,那股霸道之氣並非纖悠劍訣清幽遠誌的心意,但卻似乎讓這一式威力更增。最讓纖明遠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元氣竟然就這樣憑空消散,他不明白,一個普通的武者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這個少年到底是憑借何種心意運用劍招的,難道他是自己領悟的劍訣嗎?


    其實纖明遠也算猜對了一半,墨軒雖然不完全是自己的領悟出的劍訣,但是他在危機臨近那一刻將天珠心法的意境融合到了劍勢之中。天珠心法固然與靈氣屬性相關,但卻不依賴於靈根,甚至在沒有元氣的狀況下,也可以僅憑意念運轉。此刻他不敢動用元氣,隻能憑借身體力量硬抗,當受到了纖明遠的土性元氣的壓迫威脅時,那些玄奧的紋路便自然而然地浮現在腦海中。墨軒能夠將天珠法訣融會貫通,可是又不明究竟。意念中流動的紋路,似乎有五角石台上的花紋,又似乎有天珠心法中的花紋。心念氣息在體內自然地運轉著,竟然與臨淵踏石這一劍招完美地融合到一起。更讓人意外的是,那股無形的意念居然一下子化解了纖明遠的土性元氣。


    墨軒知道,化解土性元氣的能力,肯定與天珠吸收和煉化異種靈氣的特性相關。但是那些元氣消散以後,並沒有進入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是憑空消失了。看來,其他靈師煉化過的元氣是不能為己所用的。但饒是如此,這一招也實在是太有用了,在目前的階段,自己還不能輕動元氣,有了這一奇異的秘法,最起碼就不怕纖明遠這種合氣初期的靈師了。


    墨軒想著,不由得心情大爽,他長嘯一聲,劍化千百寒芒直向纖明遠湧去。纖明遠被墨軒似是而非的半式“臨淵踏石”化解了殺招,本就驚訝萬分,緊接著劍上的元氣竟然也莫名消散,這讓他更是大驚失色。可惜的是,墨軒對這一招隻會半式,另外半式纖明遠那一日也沒有演練完全。因此墨軒沒有強行接續劍意,反而是順勢用出了他最有心得的殺招“怒風”。墨軒劍勢之強,當者色變,就連地上早春的綠草和一片片紫色的花瓣,也隨著他的劍風翻湧一同起舞。


    纖明遠此時隻有一個念頭:“退!”墨軒氣勢太盛,已經完全壓製住了他的劍意。纖明遠反身便走,一連跑出十幾步,看那個樣子,簡直是狼狽至極。但是纖明遠的心中其實非常冷靜,他放出靈覺感知著身後的劍氣。那強悍的劍勢在追出這麽遠之後,也已經成了強弩之末。纖明遠暗道:“便在此時!”他猛然迴身出劍,這一招平湖逆浪被他反身而用卻也威力大增。


    但是纖明遠猛然瞳孔一縮,因為他蓄勢而發的一劍竟然落到了空處,長劍所指的方向空無一物,讓他陡然有了一種脫力的感覺。還未等他有所行動,墨軒森寒的劍尖已經點在了他的咽喉。這樣的情景讓纖明遠何其熟悉,隻不過舉劍的人變成了墨軒,而劍下所指的人卻換成了他纖明遠。


    纖明遠有些茫然地看著墨軒,疑惑地問道:“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明明感知到墨軒的劍意,但是迴身之時,墨軒卻像是消失了一般,難道他方才那少年並未出劍不成!


    墨軒收迴長劍,反手拋還給李勤。他微微一笑,說道:“劍意有時候是會騙人的,我隻是放出心意,其實早就收迴了招式,你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放出心意?”纖明遠咀嚼著墨軒的話。纖悠劍訣最重心意修煉,但是他苦練了這麽多年,依然不能完全控製劍意,是以久久無法破關。這少年,真的是個劍道天才啊。


    纖明遠心中感慨,墨軒卻是心底暗笑。真正的原因,他當然不會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實際上,在諸多法訣中,墨軒能夠融會貫通的便隻有天珠法訣。而他方才用來放出所謂劍意的,其實是借助了“千絲劫”凝絲之法,這秘法可以說與天珠心法一脈相承,自然用起來也得心應手。他雖然未用元氣,毫無威力可言,但是纖明遠背對著他,完全靠感知來追蹤,便恰恰被他徒有殺氣的劍意騙到了。


    纖明遠想不通墨軒的劍意奧妙,便也不再強求,他還劍入鞘,淡淡地說道:“既然我敗了,便不再阻攔。不過你們此去要小心謹慎,纖悠劍訣可不像你見到的那樣簡單。我所學的前三劍還隻是普通武者修習的招式,等進入到中山門,劍招之中便有了種種法訣的運用。雖然我不清楚你如何化去了我的元氣,但是此來四人,有兩人是至煉期的長老,你的秘法對上他們應該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


    纖明遠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站立的李勤,輕歎了一口氣:“勤兒,雖然我不配再做你的師父,但臨行之際,還是要給你幾句忠告。纖悠劍派在朝雲國的勢力不是你們所能想象的,除了柳王府,隻怕再無製衡之力。你若是能夠救下李老爺子,就即刻東渡出海,到赤槿大陸去吧,那或許是唯一的生機。”


    纖明遠微微仰頭,喃喃地說著,似是在自語一般:“十多年前,門中有一個師姐悠芷,她天資出眾,修煉也非常刻苦,早早便進入了中山門。可是後來,悠芷居然愛上了一個妖族的男人,並且為他叛離師門。那個女人臨走時說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話,她說,祖師爺根本就不該創建這個劍派,更加不該訂立下那些規矩。精妙的劍術當然是可以傳承的,但是祖師夫婦的真摯情感又怎能傳承下去。現在想在纖悠劍派立足,就必須要放棄自己的真情。用虛假的情意,來換取強大的實力,這樣的心境,如何能領悟纖悠劍訣的最高奧妙。我這些年來,何嚐不是陷入了心意的困境難以自拔,現在終於可以抖掉那層包裹了。”


    纖明遠搖了搖頭,驅散了那些悵然的想法。他轉頭對李勤說道:“倘若……你們未曾達到目的,也千萬莫要意氣用事,一定要盡快離開朝雲國。師姐悠芷據說就是跟著那個妖族男人東渡出海了,門中的眼線至今也未在朝雲國找到她的蹤跡。纖悠劍派的手,還是伸不到赤槿大陸的。”他輕輕揮手,默默地向西行去。


    李勤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大聲喊道:“纖明遠,我想再問你兩句話!”


    纖明遠駐足迴身,看向一臉沉靜的李勤。


    李勤緩緩地說道:“我想知道,如果你一開始便知道這靈核是龍珠,你是否還會稟報師門。”


    “不會!”纖明遠搖搖頭:“我會想辦法將它據為己有。”纖明遠說得很平淡,他已經放開心境,以前的種種並沒有任何必要去遮掩。


    李勤繼續問道:“如果我方才沒打算將龍珠送給你,你又會如何?”李勤的聲音有些輕微的抖動。


    纖明遠笑了起來,似乎早就知道李勤會問出這句話,他的聲音依舊很平淡:“我會擒你迴去,如果不成,便要找機會殺掉你。”纖明遠與李勤對視著,他的目光顯得很坦然。


    李勤合上了雙眼,胸口在輕輕地起伏著。纖明遠麵現憂色,輕輕搖頭,但是卻沒再說什麽,轉身慢慢行去。


    李勤睜開眼睛,看著纖明遠的背影,忽然大聲叫道:“師父!你自己要小心!”纖明遠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迴頭,依然緩緩向前走去,夜風拂亂了白衣,伴著他的身形漸漸遠去。


    李勤不再多言,轉身向東奔去,墨軒和小颯緊跟在後麵。


    三人走後沒多久,方才隨著墨軒劍風起舞的紫色花瓣忽然無風自動,一片片飄了起來,慢慢向北飛去。花瓣落處,一個容貌清麗的紫衣女子靜靜地站在那裏,所有的花瓣落到她的身上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女子手中抱著一盆奇異至極的花,莖直無葉,隻在頂端有一朵拳頭大小的紫色花朵,五片尖尖的紫色花瓣散出淡淡的幽光。紫花雖然莖上無葉,但偏偏生得極為精巧,每一處枝節都像是巧匠雕琢般精細無比。倘若這枝紫花不是栽於盆中,而是拿在手裏,任誰都會誤以為這是一根製作精良的權杖。


    紫衣女子的目光看向墨軒三人消失的方向,輕聲說道:“原來此次纖悠劍派大張旗鼓來到碎葉城,是為了一顆土性龍珠。這件事情一定要告訴大哥,峰兒也是土性體質,若是有了龍珠相助,或許能夠盡快度過生劫呢。”


    她的玉指間忽然憑空生出一片紫色的花瓣,一團深綠色的光芒卷著紫色花瓣,化作流光向東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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