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o8年,冬。


    這一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鹹陽城的一處酒家內,寥寥數人顯得格外淒清。掌櫃搖了搖頭,自從去年大澤鄉的那一群亂賊造了反,酒店淒清的日子就沒消停過。


    這時候,酒店門前一聲馬蹄聲把掌櫃的神思拉迴了現實。掌櫃看了一眼,心裏立刻笑開了花。最近戰亂,即使是官家的車也少有來這鹹陽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隻見這時車上走下一身黑衣的男子,神色傲然的向酒樓裏走去。


    那掌櫃點頭哈腰的說道:“李公子,小的真是好久沒看見您了。”那李公子點了點頭習慣性的便向樓上的雅座走去。倘若換做以往,以他家的權勢自然是要落座這樓上的雅座。可是今天,那掌櫃非但沒有主動把他迎到樓上,相反還將他攔了下來說道:“李公子,你看今天是不是就在這客廳將就一下?”


    被喚作李公子的人皺了皺眉,問道:“難道你覺得以我們家的權勢還不夠上你這小店最好的位置麽?”那掌櫃搓著手為難的說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早些時候有兩位客官把二樓都包了下來,所以小的這才讓尊駕委屈一下。”那掌櫃說完看了眼李公子不滿的表情,立刻又補充道:“要不你在定個時間小的一定加倍伺候您?”


    那李公子哼了一聲,對著掌櫃說道:“他們出多少錢,我以雙倍的價格在盤下來你看如何?”掌櫃搖了搖頭為難的說道:“李公子你就別為難小的了,你知道咱們這些商人都是講信譽的,這恐怕不好吧。”


    姓李的公子聽了順手將掌櫃推到了地上便向樓上走去,那掌櫃站起來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心裏默默罵了句便向樓上跟了去。


    可是令姓李的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走到走後一步台階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跨不出那最後的一步。姓李的向二樓的裏麵望去,隻見臨窗的一桌上此時正好有兩人在那裏對飲。


    姓李的向裏麵說道:“吾乃丞相之子,識相的還不快給本座滾出來。”話語剛落,卻看見雅座上的一名白衣少年斜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而他的身體仿佛不受控製一般向後倒了下去,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他狠狠丟下了一句毫無意義的狠話便灰溜溜的走了出去。隻是一路上他坐在車上,背後都汗津津的。在這個如此冷的天氣,他隻要一想到剛才與自己對視的那個眼神,心裏便不自覺的後怕。隻是那張臉孔他琢磨著似乎在哪裏見過,可是究竟在哪裏見過他卻一時想不起來。


    而此時酒樓上的兩人,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也恢複了剛才的融洽,繼續對飲了起來。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長生和九月。


    當初長生在上郡與錢乙分別之後,長生和九月便一路向鹹陽趕來。在經曆了蚩尤神殿的若幹事情後,二人的修為都上了一個層次。長生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似乎就快要丹破而結嬰,而九月在修煉了天狐九變之後也是到達了元嬰期顛峰。


    最開始二人一到鹹陽,便偷偷潛入了通明宮。可是另二人沒想到的是,比起五年前的樣子,如今的通明宮和廢墟沒有什麽區別。九月費勁心思才從宮人處打聽到通明宮早就被荒廢了三年,而以前通明宮的那個小公主也在三年前莫名其妙的死了。


    聽到這個噩耗,九月一時間便愣住了。後來長生在通明宮院子裏找到九月的時候,九月呆呆的坐在地板上一直呢喃著:“怎麽會死呢?”


    長生歎了口氣並沒有打攪他,他望了一眼殘敗的通明宮。依稀間又迴到了當初三人在院中飲茶的日子,那個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幹淨明媚的笑容和她握著茶壺的纖纖小手依然是那麽俏生生的活在長生眼前。


    可是一眨眼,一切又都變作了幻影。二人就這樣呆在這了無人煙的地方神色呆滯的看著這裏的一切。也不知過了多久,九月才向著長生問道:“還記得去蚩尤神殿前一晚麽?”長生低沉的恩了一聲,而九月卻搖了搖頭歎道:“如果當初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我寧願選擇不去。”


    長生看著神色呆滯的九月也是歎了口氣說道:“這世間哪有這麽多如果,你還是節哀順便吧。”


    “節哀?”九月嘲諷的說道:“我這條命是酉陽給我的,那麽好那麽單純的一個小女孩為什麽會死的這麽早?這老天還有眼麽?”


    長生聽了,沉默了良久才對九月說道:“人的命運不完全是靠天來決定的,你跟巫鹹這麽久難道還不明白這個道理?”未了,他看了眼九月歎了口氣說道:“有時候像這種高牆大院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將自己的命寄托給上天。”


    九月皺了皺眉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長生迴道:“當初扶蘇自刎難道你還不明白生了什麽事麽?即便你想不明白,那麽公子高殉葬,公子英死於非命這些事情連在一起你總應該明白了吧?”


    聽到此處,九月才突然迴過神來問道:“胡亥?”


    長生點了點頭,將九月從地上拉起來歎道:“酉陽也好,扶蘇也好,我們一定要連帶他們一起勇敢的活下去。”


    九月點了點頭,抹了抹眼睛勉強的笑了笑。是啊,他是什麽?他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九尾天狐,是這秦皇宮獨享盛譽的九月九大人。即便悲傷,他都應該越凡人高高在上的活著。不但為了自己,同時也為著那個小女孩的那句話――她說:“想到他能開開心心的活著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她便滿足了。”


    那一夜,突入其來的大火一把將通明宮化為了灰燼。對於本來無人問津的地方燒與不燒並沒什麽區別。隻是長生卻頗為可惜的向九月歎道:“這麽有迴憶的地方,燒了還是可惜了些。”


    九月舒了口氣說道:“遲早都會湮滅的地方,與其讓他毀在別人手中,不如由我來了結。”


    長生半開玩笑的說道:“你這人心魔還不是一般的厲害。”九月聽了不理他而是向著遠處走去,長生看了忙喊道:“你這是要去哪裏?”九月笑道:“想去喝酒,你去麽?”


    長生諾了一聲,便跟了上去。


    二人來到以前常去的酒樓,雖說心情還是有些沉悶,可是比起先前卻好了許多。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了李斯家的小子李希前來鬧事的小插曲。隻是九月瞪了他一眼在微微施了下法術,便嚇的那小子乖乖跑路。


    當李家的車終於消失在兩人視線中的時候,九月抿了口酒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活著的人永遠不知道好好珍惜活著的每一刻,等到要死了恐怕後悔也來不及了。”


    長生看了看天空飄著的雪,問道:“你是想說李希他們一家還是想說胡亥那小子?”


    九月淺笑道:“你也看出來了吧,李希的麵相注定他們一家似乎活不過這個冬天。至於胡亥與李家的命運,又有什麽分別?”


    長生同樣抿了口酒說道:“那可不一定,生與死終究還是有定數的,如今你我五年都沒見過胡亥,誰又知道呢?”


    九月籲了口氣迴道:“我記得以前你也這樣說過酉陽的吧。”


    長生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說道:“你又開始懷念了,來之前說好了什麽事情我們都先放下,現在我們隻為自己而活。”


    九月搖了搖頭笑道:“是我著相了,說好了此刻我們隻為自己而活,不是麽?”


    長生笑了笑抿了口酒,向窗外望了過去。那漫天的雪,讓他突然想起了蚩尤神殿的那片血域,他搖了搖頭擺開了突如其來的陰霾。突然間,他心裏有了那麽一種預感,這個冬天一過一切都將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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