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大感有趣,道聲:“不要走。”輕輕一躍便到原虎身後伸手向他抓去。原虎手足不動身形右移一尺,突然又退後與老人齊肩,同時地上幾股石刺從不同方向紮向老人,而原虎則肩膀一聳撞向他。老人口中默念左手在身周一揮石刺潰散,右手按上原虎肩膀猛一發力,砰的一響原虎彈開。老人剛要追擊,卻發現雙腳不知何時又被幾股石束圈住,他皺皺眉頭雙腳一抖弄散石束。雙手舉起猛的向外一分,口中念咒之聲已可聽見,原虎隻感整層石塔抖了兩下,兩股石浪翻起卷向原虎,眼看就要將他吞沒。原虎伸指在頭頂劃了個圈,石浪隨他這麽一劃全湧到頭上混為一團旋轉不止的石球,他控著石球向前一甩,石球反卷向老人。


    老人咦了一聲,顯得頗為驚訝,喃喃道:“高階也不行嗎?”伸手按上卷來的石球一震便將其還原,雙手迅快的結出數個法印,口中高聲吟哦:“土形最高階.息壤!”


    塔層之中霎時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原虎身周的石板迅速起泡冒起,刹那泛濫至周圍所有地方,然後迅速迴縮便如一層硬皮般覆於原虎身上。土形最高階之一的息壤顧名思義,就如上古鯀治水所盜取的神物一般,會自行生生不息,並會依施術者的意願任意變化。雖沒什麽殺傷力,但做束縛之用卻幾乎無法化解,無論用任何方法,被其纏住的物體都無法掙脫,可說一旦中此術,那麽那人就可以做好跟它一輩子的打算了。


    被覆上的原虎變成一具略具人形的石條硬邦邦摔在地上,老人得意道:“好了,把你的頭露出來,先關你半年陪我說夠了再說。”說著便對原虎一下指去。


    哪知覆在原虎身上的息壤突然沙砌般分解散為一堆石沫,原虎翻身爬起長長籲了口氣道:“唿,好險,差點悶死了,這究竟是什麽玩意兒?”


    見此情景老人張大了口呆在原地,驚至完全不能動彈。原虎雖然奇怪,但卻知這是逃走的最佳機會,抬腿便想溜走。老人驀然抬頭叫道:“山神!”


    原虎立時如遭雷轟,全身一震邁出的一腳便凝在那兒,一老一少一人一個造型呆在當場,看起來甚是好笑。


    半晌,老人古怪一笑:“我猜對了?哈,沒想到四十年了,又讓我見到了山神,難怪息壤不起作用。”就那麽手舞足蹈的雀躍不止。


    原虎心中卻另有一番感受,自從在海鏡他再不顧忌的使用山神玉後,直到現在老人是除藥神婆外第一個識破他的人,最初習慣性的震驚過後他便恢複常態,有什麽好顧忌的,山神玉現在已在自己身體內,還怕什麽人來搶!他對老人道:“前輩,晚輩並非什麽山神,你認錯了。”


    老人停下奇道:“什麽,你不是?不可能,天下除擁有山神玉的人,沒人可這麽輕易破解我的法術。我決不會認錯,你裝也沒用。”走上兩步直直瞪著他,似乎這樣便可看出原虎是否在說謊。


    原虎拿他沒辦法,隻好道:“晚輩隻是湊巧得到山神玉,但不是什麽山神。”


    老人一聽眼都快突出來了,道:“什麽?!你有山神玉卻不是山神?怎麽會!你是說,你已經可以使用山神玉內的力量?”


    原虎理所當然的點點頭,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老人唿吸驟然急促起來,盯著原虎道:“快,快把山神玉給我看看,嘿嘿,我想看這寶貝已經很久了,今天終於給我逮到機會。”伸手便向原虎懷內抓去。


    原虎後退一步避開老人此抓。老人不悅道:“你躲什麽,我又不要你的,隻看看罷了。”


    原虎有些為難的抓抓頭:“不是晚輩不願意,隻是…現在沒法拿出來。”


    老人大眼一瞪:“為什麽拿不出來。”


    原虎摸摸胸口:“山神玉,似乎已在晚輩體內,嘿,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哪知老人反應出奇的大,就像陶定第一次聽到這事一樣,他幾乎是用吼的道:“融入體內?”隨後喃喃道:“融入體內?那豈不是已經……”


    他徒地抬頭問道:“你得到山神玉是什麽時候的事?”


    原虎想了想,答道:“大概快兩個月。”


    老人沉吟片刻,緩緩道:“才兩月?怎麽會這麽快。有古怪…山神玉隻能傳一人,上代山神難道已經死了?怎麽迴事,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原虎見他又開始自言自語,這一來還不知要多久。自己今晚已在這兒耽誤了太多時間,再不走就晚了。怕老人阻攔,他不敢出聲打擾,人悄悄向牆壁移去。


    才走了兩步,老人一下抬頭。不好!原虎一驚拔腿就想逃走,無奈武藝仍差了老人一大截,念頭才起已被他攔住。


    這次老人卻一臉嚴肅,與先時瘋瘋癲癲的樣子大不相同,他伸手阻住原虎沉聲道:“你為何會夜闖天元宮?”


    原虎跟他磨了這麽久,也不必隱瞞什麽,遂答道:“晚輩是來救一個人。”


    老人看著他道:“進來這麽久還未被發覺,你本事不錯啊。你在外麵幹什麽我不會管,否則也不會任你在塔內呆到現在。現在我要想些事情,你可以走了。


    先是鬧翻了天也要留下他,現在又輕易放他走,原虎越發感到這老人難以捉摸。但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能走當然最好,原虎對老人一躬身拜道:“多謝前輩,晚輩告辭。”


    誰知老人卻嗬嗬一笑,沒頭沒腦的道:“先別忙謝我,呆會兒別向西邊跑,宮內高手多半住在那處。你大概是從南邊過來的吧?(原虎點點頭)嘿,小子運氣還不錯,那處都是些低級弟子,被你蒙個正著。你跑的時候就從來路走,也許還有一線機會能活著出去……”


    原虎聽得一頭霧水,疑惑道:“前輩,你,你在說些什麽?”


    老人嗬嗬笑道:“老夫被關在塔內三十年,同時也看守此塔以抵當年之過。現在你偷進塔內,打也打過,談也談過,也該老夫盡盡職了。”


    原虎泛起不詳的預感:“什,什麽盡職?”


    老人對他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然後自懷內掏出張符紙夾在指間向著塔壁一甩,咻!一隻紅色小箭現出穿壁射往外麵,帶起尖銳的破空尖嘯響徹夜空,即使在塔內也清晰可聞。老人還猶有餘暇的解釋道:“此塔有特殊陣法保護,裏麵翻了天外麵也察覺不到,隻有這特製的示警小箭可以穿出報信…對了。”老人忽的皺眉道:“此箭一經發出整個天元宮都會驚醒,現在塔下應已聚集不少的人,你怎麽還不跑?”


    ……完全沒有任何語言的原虎哭笑不得的看著一臉“善意”對他提醒的老人道:“多謝前輩,晚輩知道了。”身子猛的一閃移到塔壁邊穿了出去,後麵還傳來老人的聲音:“快點跑啊,還能活下來的話記得有空再來陪陪我這老頭子……”


    穿出高塔的瞬間,清新的夜風撲麵而來,隨即陣陣嘈雜的喧嘩聲傳進耳內,下方星星點點的火光以及其中的無數人影映入原虎視線。深深吸口新鮮空氣,他精神一震,人已向下落去。


    巨獸已被驚醒,求生的本能燃起原虎體內無匹的鬥誌,當落到第三層時下方已有十餘道氣劍射向他,原虎體內山神氣全湧向左側,人被帶得飛速移向右方將襲來氣劍全數避開。這一著大出底下眾人的意料,當他們亂哄哄趕往原虎下一個落點時,原虎已安然著地。


    這邊隻有為數不多的七八人,而且直到原虎落地還有一半的人不知該做何反應。原虎閃電切入衝上來的幾人間幾下將他們打個七零八落,腳下不停越過剩下的人向塔外圍的房舍群衝去,隻要進入那處他活著出去的機會將會大上許多。


    現在來阻攔他的人還隻是些低輩弟子,很多人對這類情況缺乏應變,故雖鬧得兇,缺乏近身格鬥能力的他們卻不敢上前阻擋,實際對原虎威脅並不是很大。剛到房舍與石塔間的中心點,後方又是數道氣劍夾著些火球風刺之類的初級法術射來,原虎頭也不迴反手一揮,一道土牆升起將其盡數擋下,人卻加速標前。眼看就要進入房舍,黑沉沉的角落裏突有兩名中年道者衝出,兩把長劍向原虎當胸刺來。ъimiioμ


    觀其招式氣度來人已可稱得上高手,原虎深吸口氣,雖在極速衝刺中身形仍微微一頓,接著奇跡似的又原速衝上插入兩劍之間。兩人大駭,一左一右分向中間劃到,變招不可謂不快,無奈原虎後發先至,雙手舉起猛的分拍劍身,兩人正奇為何此招毫無力道,山神氣已悄然穿入手臂經脈逆行至肘。兩人再拿不穩劍想要退開,原虎已進至他們之間,肩頭左右一撞兩人打著旋跌到一旁。然而就這麽稍一耽擱,後麵及左右兩方已有四五人追到一丈內,前方也隱隱傳來破風聲響,眼看原虎就要被包圍。


    原虎蹲下雙手按上地麵猛的大喝一聲,周圍土石便像炸了似的盡數衝天而起,在他身周半丈之內全是漫天沙石紛飛,直如平地刮起了場沙暴,目不能視,內中的天元宮眾無不叫苦連天,紛紛護住頭臉再不能有任何動作。


    好容易等到石落塵滅,裏裏外外的人均驚訝的發現,原虎竟奇跡似的消失無蹤。眾人麵麵相覷,一個似是領頭的老者大聲道:“來人必定還在宮內,大夥兒仔細搜查,我已派人去通知護法使,到時不怕他飛上天去!”宮眾齊齊答應一聲,便結成數組在各處仔細搜查,周圍火光大亮,鬧成一團。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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