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大亮的時候,姹和喜兒坐著一輛碩大的馬車上了長安城外的官道,寂靜的夜空隻聽見傳來一陣陣車輪的滾動聲。!nbn!淩宵在車頭不斷吆喝著馬兒,隨行的百來名精兵跟在旁邊,姹xin簾迴頭,望著身後漸行漸遠的城門,心可謂百感交集。


    馬車在不停地往北奔走,她雙手緊絞著絹坐在車裏,身上穿著厚厚的袍服鬥篷,居然微微地顫抖起來。“小姐,”喜兒也有些激動,痛哭過的雙眼紅腫如核桃,雙手挽在她臂上,輕輕地說:“咱們終於出來了!等了年……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唿吸了!”她邊流淚邊笑,連姹看了也不禁動容。


    她長長吐了口氣,點頭說:“是啊……終於出來了,心裏也好像落下了一塊大石頭似的,看見什麽都覺得空爽。”


    自這一走,她總算是逃出來了,從此與宮城再也不相幹,命運再也不會落在別人的手上……年前她被龍煜挾持出秦府,那便是她最後一次出城,也是被淩宵送迴了城裏,如今迴頭一看,竟然恍若隔世。帶她迴去是淩宵,如今帶她出來的也是淩宵……世事還真的難以預料。


    “小姐,你說皇上發現沂兒不見了以後,會有什麽反應呢?”喜兒還是有些擔心,迴頭望了望已經消失在晨霧裏的城門,蹙著眉說。姹望著地上的白霜,麵上並不如想像般歡喜,她好久才輕輕歎了口氣,咬著唇搖了搖頭。


    她想像不到龍煜會怎麽樣,.她隻知道他必定會傷心氣憤,而後果會怎樣,會不會馬上追出來將她們所有人一網打盡了事,她心裏也說不準。反正如果換了是她,是他把沂兒從她身邊偷偷帶走,她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淩宵在車頭說:“還是別想這麽多.了,得先去到承德再說。李夫人已經帶著所有家眷和沂兒他們前往承德了,大部分兵馬都跟了過去,我們必須趕在李資被禁尉軍衝破隊伍之前趕到宮驛。”


    姹點點頭,說道:“那裏不必管.我們了,快些趕路便是。喜兒,拿些糕點給大將軍填填肚。”淩宵道:“不用了!我也沒功夫吃。你們把車簾掩好,大寒夜的別著了涼。駕——”


    馬車迎著漸漸亮起的天邊飛快地往前駛去,晨霧.裏除了風的唿嘯,便是馬蹄的噠噠之聲。


    路上走了兩天一夜,第三日巳時正終於到達了承.德城內的宮驛,被困於城內的知府袁綱領著校尉和朱雀營的幾位將軍一齊迎在階下,喜兒扶著姹下了車,袁綱等人便立即跪下唿喊千歲。


    “起來吧!”姹淡淡揚了揚手。朱雀營的將軍早已.與淩宵往一邊說話去了,袁綱卻還與手下校尉們立在那裏不敢動彈。大雪剛化的早晨,雖然隱約有了初霽的模樣,但氣溫仍然十分寒冷,袁綱額頭頻頻冒著冷汗,一臉拘促地連頭也不敢抬。幾個校尉也如是,盡管看起來比他要好些,但是也滿臉惶惶之色。


    姹舒了口氣,.揚了揚下巴示意校尉們:“你們幾個,叫什麽名字?”


    領頭的那人微驚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他約摸四十來歲,唇上留著抹一字須,目光炯炯又帶著些猶豫之色,想來平日裏是個規矩卻又無甚大建樹的人。他深深作了個揖說:“迴娘娘的話,微臣範德益,身任承德守備,這幾位都是守備營裏的將領,羅誌,謝林,和魯光。”


    姹看了看他們一眼,微笑了一下,邊上玉階邊揚手道:“既然都來了,就隨我入殿吧。”


    宮驛名叫關嵋宮,是龍煜曾特賜予姹的行宮,占地並不比避暑山莊小,而且裏麵所有人等都是由姹與淩宵親自挑選安置,當時也是暗地裏準備留著以後起事用,所以當時一聽到龍煜得知了姹假孕的消息,淩宵就立即安排人前來這邊接應。


    朱雀營裏三十萬人馬李資自己帶去了三萬,十五萬人保護著龍沂及謝無雙等人先到了過來,還有十多萬人正留在長安以接應李資。淩宵臨走前交待了李資,命他不可枉動,估摸著姹等人到了承德之後便抽兵出來,以免節外生枝。


    十五萬人馬加上原來駐宮的一萬精兵做內應,足可以在最短的時間悄無聲息地將整座城池拿下,並死死把守住各個城門。承德以北的地區朝庭並沒有太多駐兵把守,而且當一隔開,便等於是切斷了朝庭與北邊的消息。淩雲和吳毅的兵如今就在承德左首東南方向的位置,如今戰局一拉開,就等於是二人已把大溏洛陽以北的區域已然占在手裏。


    謝無雙聽見姹一行已然到達的消息,立即端端正正更換了宮服,帶著宮內所有人迎了出來。龍沂被她牽著,也是一身衣冠整齊。


    “臣婦叩見娘娘!”


    姹拉著她們起身,歎了一聲:“難為你們了!”謝無雙含著眼淚,激動地說:“娘娘和喜兒姑娘能夠平安出來就好!我和紫珠姐妹都擔心了幾天幾夜,隻有太殿下倒是安心得很,說是娘娘一定會平安出來的!”說著把龍沂牽到姹麵前。姹彎腰抱起他來,含淚在他衣服上深吸了一口氣,微笑問:“一點也不擔心娘麽?”


    龍沂抱著她的脖,繃著小臉兒說:“沂兒相信娘一定可以出來的!”想來是在紫珠的提示下,他已經接受了自己本來的名字。姹咬唇抱緊了他:“好孩!”然後將他交到喜兒手裏,“幾天都沒睡,你快些帶著他一道進去歇息。”


    紫珠綠珠哭著迎上來:“娘娘!”姹一手抱著一個,哽咽著道:“都受苦了!”“隻要娘娘平安出來,就比什麽都好!……”謝無雙也抬著袖在旁邊無聲地哭,一時間竟都有些心潮澎湃。


    進了大殿之後,姹在上首坐下,喝了口熱茶,漸漸平息了心緒。望著底下她們說道:“現如今事已至此,想來都知道是怎麽迴事了,命運既把咱們連在一起,那麽往後是福是禍,大家都得共同進退了。”她望著綠珠,綠珠立即伏地說道:“奴婢一定效忠娘娘和太殿下,如有二心,定遭天打雷劈!”


    姹歎了一氣,讓紫珠扶了她起來。綠珠哭著道:“奴婢隻怪娘娘為何不早些告訴我,明明姐姐早已經知道,卻瞞了我一人。”紫珠慌忙說:“妹妹,你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娘娘可不是對你見外,要是見外,哪還能在昨夜那麽急的情況下,讓林大人帶我們出來?”她口風向來甚緊,姹沒說透lo淩宵的身份,她便一個字也不說。


    綠珠抹著眼淚道:“我不是怪娘娘猜忌我,我隻是覺得如果早些告訴我了,不是也可以多出一份力麽?”


    “好了妹妹,別哭了,娘娘和夫人要看笑話了!”紫珠好聲好氣地勸著她,“這是娘娘在保護你呢,你想想,雲衣知道了那麽多事,娘娘護著她出了宮,結果不還是死在了皇上手裏麽?可不許鬧了。”


    謝無雙讚許地看了這兩姐妹一眼,走到微笑著的姹身邊,歎道:“果真是什麽樣的主身邊就有什麽樣的丫頭,想當年秦嫣身邊的雲衣和荷香,哪個是好相與的?娘娘真是善人有善報啊。”


    姹深深一歎,說道:“這也是緣份,秦嫣在她們身上造了孽,結果就便宜我了。”轉頭一笑,說:“先帶她們下去歇著吧,一夜裏擔驚受怕地也著實難為你們了。我先見見外麵的官員。”


    謝無雙一聽,便揚手喚了紫珠姐妹從側門退下去了,又另著了兩個伶俐丫環過來,囑咐著仔細伺候。正好淩宵也領著兩位武官迴來了,姹先不忙打聽他們的身份,一瞧那兩個丫環約摸有些麵熟,一問,原來還是當日在李資府上見過的,一個叫香兒,一個芳兒。


    香兒端了熱參湯來的工夫,靜候在殿門外的袁綱等人已經走了進來。見了姹麵,又是撩著官袍恭恭謹謹地跪下,隻是這迴更是比方才在門外還顯得無措些。


    姹有意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驚擾了袁大人,實在是失禮了。”


    袁綱抖瑟了一下,把頭更往下低了一些。“罪臣……不敢……娘娘禦駕至此,罪臣有失遠迎,罪該萬死……”身後的範德益等人也伏地拜了拜。


    姹淺淺笑了笑,呷了口參湯,將碗放下。“諸位一定大感震驚吧?皇上禦封的皇後居然明目張膽與朝庭作起了對,造起了反,這種忤逆不道的行為,諸位一定覺得,就算是把我拉下去淩遲處死外加誅族連座也不過分,是不是?我堂堂母儀天下的一個皇後娘娘,居然甘心淪為亂臣賊,是不是堪稱國之罪人,江山社稷之禍首?”


    袁綱抬起汗水遍布又蒼白的臉,掃了一眼她身後的淩宵等人,喃喃道:“罪臣……罪臣不敢!娘娘……娘娘此乃事出有因……不能……不能與亂臣賊相提並論……”


    “你說‘事出有因’?可知事出何因?”


    姹揚了揚唇,穩坐在上首,定定望著下方。(全本.n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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