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發動了車子,晴也帶上車門後餘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她還記得很久以前她隨口說過他開車的樣子一定很帥,是啊,很帥,手臂搭在車窗上,單手轉著方向盤,深邃的眉眼間含著淡淡的光,那種異常熟悉,卻又有些生疏的感覺。


    直到…邢武轉頭對她說了什麽,她側過頭望著他,什麽都沒聽進去,目光直直的,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並沒有在看他,她仿佛眼前出現了他一個人坐在輸液室的場景,大過年的,空蕩蕩的診所,外麵街道的鞭炮聲,他手背上的針管。


    想到針管,她又不自覺地去看他的手,直到副駕駛的椅背被江博拍了下:“晴也。”


    她才忽然晃過神來“啊?”


    “跟你說話呢,發什麽呆?”


    她艱難地壓下懸在胸口的情緒,轉過頭問邢武:“你剛才說什麽?”


    邢武側了她一眼:“聽不見?”


    晴也整個人都有些飄忽的感覺,邢武幹脆一打方向把車子停在路邊,直接拉過副駕駛的安全帶,在他身子探過來的刹那,晴也就這樣僵在椅背上,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目光裏全是水汽,邢武抬眸看了她一眼,她鼻尖和眼睛都紅紅的,看得他神色微顫了下,兩人僅隔了一拳的距離,那麽兩秒的功夫,無數的百轉千迴在彼此的眼神中交匯著。


    “哢噠”一聲他替她卡上了安全帶,響了一路的警報音終於停止了,狹小的車廂內再次恢複安靜。


    邢武重新將車子開上路,晴也也迅速轉過頭,卻在此時正好對上倒視鏡裏江博的眼神。


    車子開到工商局,犬牙早已等在那邊,該準備的材料全部準備妥當,變更手續比想象中要簡單一些,僅僅一上午的時間就全部弄好了。


    邢武和晴也麵對麵坐在大廳內的一張辦事桌上,邢武過目完一遍的材料簽字然後交給晴也,晴也沒有多看便落筆簽下她的大名。


    江博在旁一邊拿過去檢查一邊用玩笑的語氣提醒晴也:“簽這麽快,你也不怕別人把你賣了。”


    晴也沒有理他,邢武繼續將材料遞給晴也,每遞一次骨節分明的手指便在簽名處點一下,提醒她在哪裏簽。


    他指哪,她就簽哪,沒有任何猶豫,也不需要任何質疑。


    從工商局出來後,晴穀已經和晴也沒有關係了,就好像他們之間那最後一絲牽連也沒有了,從今以後,她也似乎沒有任何借口再迴到這個地方了。


    邢武把他們送去酒店退了房,拿了行李,黃毛開著他的小麵包帶著胖虎來酒店門口送晴也。


    晴也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套《契訶夫戲劇全集》送給胖虎,讓他練習朗誦的時候可以讀這個。


    然後也送了本書給黃毛,《論說話之道的重要性》。


    黃毛拿著那本書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胖虎勸道:“不錯了,晴也還能送你本書,沒給你拉黑了。”


    “……”


    和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後,邢武便把他們送去了汽車站,大巴從汽車站開出來的時候,晴也看見邢武開的那輛車就停在路邊,他靠在車門上目送著他們。


    晴也拉開窗戶探出腦袋,就那麽一瞬間,她差點有種跳下車的衝動,可很快他的身影便越來越模糊,到最後扭過頭再也看不到了。


    晴也的手機突然震了下,她趕忙拿了出來,邢武給她發了條短信,隻有三個字:好好的。


    她盯著這三個字看了半晌,眼眸濕潤地打下:你也是。


    他們下午上的飛機,晚上已經抵達北京,下飛機後,江博拿完行李走在晴也身邊,冷不丁地說了句:“你和邢武沒有血緣關係吧?”


    晴也側過頭一記淩厲的眼神望向他,江博忽然就大笑起來,晴也發誓這輩子沒見過如此賤的笑容,要不是周圍全是人,她真想當場把他挫骨揚灰了。


    晴也直接停住腳步問道:“你想怎麽樣?”


    江博依然在笑,笑得十分欠揍地說:“如實跟你爸匯報啊。”


    晴也不屑地說:“證據呢?”


    江博漫不經心地說:“小妹妹,都跟你說哥是過來人了,你還是太嫩了,你說要是你爸知道親手把羊送進狼窩會不會被自己氣死?”


    晴也調頭直接走了,連聲再見都懶得跟他說。


    本來她以為三天之內老爸必要跟自己攤牌,她還特地組織了一番語言,打算把老爸八百年前的舊賬全部翻出來跟他當場對峙。


    結果,出乎預料的是,一直到新學期開學,老爸居然壓根沒跟她提過這事,她還在想莫不是江大律師良心發現,還是證據不足?畢竟律師嘛,做事得嚴謹啊,她自認為這趟迴去基本上沒有啥讓江律師抓到現行的證據。


    這次從鞍子縣迴來後,似乎少了晴穀的牽扯,晴也和邢武徹底像斷了線的風箏,剛上大學那會,晴也還偶爾會和胖虎通電話,和杜奇燕聊兩句,而人一旦離開那個熟悉的環境,和原來的人,原來的事便漸漸有了距離。


    晴穀搬到了新的廠房,有了自己的倉儲和獨立生產包裝線,犬牙正兒八經當起了經理,出入都有名片了,到處出差洽談整合加盟商資源,而邢武多餘的時間則用來搭建互聯網團隊,有了方傑的資金和人力支撐,線下資源和線上資源的同步進行,從晴也盤下那個廠子到後來短短一年半的時間,晴穀從四個人的小作坊發展成正規的互聯網食品電商企業。


    如果說晴也當初在那片不起眼的大地播下了種子,那後來的邢武便讓這顆小小的種子徹底長成了參天大樹,延續晴也的互聯網銷售理念,半年後,這支平均年齡隻有二十出頭的團隊,在沒有實體店的情況下,利用b2c的模式,從品牌文化、供應鏈管理和定製化的服務迅速贏得了屬於自己的市場份額,作為鞍子縣第一家純互聯網食品企業,也獲得了晴穀成立以來的第一輪融資。


    而晴也那邊的大學生活同樣精彩紛呈,大一下半學期的時候,晴也她們319宿舍發生了幾件大事,首先q大赫赫有名的m杯運動賽事,全校21個係,經管這次拿到的大m杯是全校最多,其中田徑女子甲組三項冠軍全被謝錢淺一個人包攬了,她瞬間就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大一新生搖身一變成了全校焦點,第一天的時候全係就炸了,當天晚上q大論壇和貼吧都在討論這個姑娘的來曆,詢問是不是國家隊的?


    結果到了第二天但凡看到她的選手,個個都發怵,不過真正讓謝錢淺的名聲在q大被熱議是因為她跑去參加了定向越野賽,這個比賽的道具是一個指北針和一張地圖,此項比賽需要強大的邏輯思維和分析能力,加上果決的判斷和強健的體能,缺一不可,經過激烈的角逐,她在一百多名參賽者中脫穎而出的同時還誤傷了一名教授,重點就是…誤傷了一名教授。


    至於她是如何能在參加越野賽的同時還誤傷教授的,沒人知道,隻是因為這件事經管沒能獲得“道德風尚獎”。


    於是,她瞬時間就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各種褒貶不一的議論聲接踵而來,據說還惹了不小的麻煩,但後來她們也沒見她有啥事。


    在這件事沒過多久,晴也之前火的那段模仿各國口音的短視頻莫名其妙就在班級內部傳開了,沒過多久就傳到了係裏,輔導員還特地找到她,希望她代表係參加這屆的英文辯論賽。


    辯論賽的開場便是一段震撼人心的英文演講,雖然大家的演講內容都很優秀,但晴也的顏值很快受到更多人的注意,幾輪過後,直接麵對的便是q大外語係,對方也是個口才很好的女生,不過晴也絲毫不慌,顏值與才華齊飛,全程脫稿邏輯縝密的辯論內容精彩紛呈,迎來陣陣掌聲。


    更有意思的是,晴也的辯論角度十分獨特,並且作為攻方不停挖坑給對方跳,但是對麵的姑娘也很嚴謹,按部就班地嚴防死守闡述論點,晴也的反應特別快,利用對方論點中的漏洞辯證自己的觀點,幾個來迴下來,對麵外語係的姑娘已經有些難以招架,開始上各種事例壓倒晴也,而辯論賽中最大的忌諱就是試圖說服對方,而不是說服評委。


    當晴也發現對手的節奏出現突破口,思維開始被自己牽著走後,唇邊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說到西方背景和曆史概況,她絲毫不遜色於外語係的學生,對方甚至幾次皺眉,對於晴也所涉及的知識麵露出尷尬的神色,在晴也丟出大量的西方發展史作為依據後,辯論形式已經開始漸漸發生傾斜。


    接下來她便開始加快語速,用氣勢和眼神跟對手玩心理戰,終於在她的不停攻擊下,這姑娘不過慢了半秒便不慎跌入她挖的坑中,被自己說的辯論內容打了臉,現場立馬一片嘩然,晴也優雅地對她施了一禮:“謝謝你讚同我的觀點。”


    就此,這句話讓她一舉成名,而這場辯論賽也成了近來q大內部最精彩的話題,後來還被錄了下來成為教科書式般的辯論範本。


    孟睿航還特地激動地告訴晴也,她已經被他們係封為新晉女神了,甚至很多外語係的人直接喊她“係花”,一個經管係的學生被外語係的人封為係花,倒一時間成了兩係之間茶餘飯後的談資。


    期間曲冰也沒閑著,各種社工、誌願公益活動一個也沒落下,身影很是活躍,結識了很多院係的大神,宿舍裏的消息來源基本上都是從她那裏獲取的,她做這些的目的也很明確,打算報名競選學生會幹事,為了這個目標,她可謂是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


    就在宿舍其他人四麵開花之際,一直默默無聞的孫婉敬在大一結束的時候,原本四人中分數最低進來的卻考了係第一。


    這就直接導致她們319宿舍成了36號樓一個特別的存在,總之說起來,這一宿舍的人都有種非人類的節奏。


    謝錢淺是怎麽想的她們是不知道,但是自從成績下來後,曲冰和晴也對孫婉敬的這股後來者居上的勁頭,不得不送她一個大寫的服。


    暑假前,大家各自詢問彼此的放假安排,謝錢淺說她要打工,宿舍裏其餘三人看著她沉默了很久,一個家裏管家開勞斯萊斯的人說她要打工?


    雖然聽上去似乎有些不合乎常理,但是對於她經常語出驚人的話,她們也習慣了。


    然後問到孫婉敬暑假打不打算去哪玩,她說假期不是用來休息的,是用來超越的,有的人贏在假期,有的則輸在假期。


    說完後,其他三人又沉默了,晴也本來還想說先睡幾天懶覺都沒好意思說出口。


    至於曲冰,她說她媽喊她迴趟老家,她堂弟高考結束了,她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說到高考,是的,這屆高考結束了,從結束一直到放榜的這段時間,晴也的心情也一直很焦慮,說不上來哪裏焦慮,就是莫名的躁動不安。


    可詭異的是,一直到七月份,她都沒有接到任何消息,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她已經好久沒有和過去的人聯係過了,而紮紮亭的那幫人也漸漸淡出她的生活,唯一聽說的就是史敏迴去後告訴她,胖虎被中戲錄取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關於那個人的消息。


    隻是七月上旬的時候,晴也突然莫名其妙收到杜奇燕打給她的一筆錢,二十萬,她還為了這件事特地迴了個電話給杜奇燕,結果聊了半個小時才聽說晴穀居然即將進行第一輪融資,最近那邊忙得不可開交,直到掛了電話,她都忘了問為什麽突然打給她二十萬?莫不是啥子封口費?怕以後邢大總裁飛黃騰達了,她找他碰瓷之類的?這晴也就不服了,她學業還沒有成,以後誰比誰牛逼還說不定呢!


    什麽迷惑的二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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