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南的唿喝,並沒有得到餘慈立刻迴應。


    倒是在滾滾熔岩之中,有一人影剛剛走出,眼前就是光芒照影,乃是“天師”隔空以寶鏡在他眼前一晃,虛空錯落,顛倒天地。


    這是幻術。


    再怎麽精妙,沒有足夠的修為支撐,也沒有意義。很快就被蔓延到此地的熔岩界域燒毀,最多就是阻敵半息左右時間。


    在暗紅的熔岩之上,黑袍依舊是連帽厚袍罩住全身,信步而來。


    漫溢的地底熔岩,有一部分,是直接從天裂穀附近地域深層抽出來,還有一部分,則是以神通連貫無天焦獄,引來部分力量,跨空所化。


    成就劫法宗師之後,由於修煉的法門緣故,他和大梵妖王的關係倒是愈發密切,在真界魔門也是異類,當前魔門東支舉宗祭禮無量虛空神主,他更不能多呆,幹脆和叔父一起,到天裂穀這邊做一番大事。


    或許是隨著事態進展,與無天焦獄的實質距離越發接近,不久之前,他突然悟得妙詣,借當下天地大劫的機遇,一舉轟破關障,將修為境界再往上推了一層。


    大劫法宗師的境界,當年他叛出魔門東支之時,後來又依靠叔父,重返東支之時,何曾想過,會是這麽迅速得來?


    境界提升的同時,更有層層玄機秘法,奇思妙想,一一化現,神通變化,幾無窮盡。


    這就是大劫法宗師的境界?


    黑袍一時間意氣風發,又見當年與他頗有些齟齬的餘慈,展現出“神遊一界,授法加持”的手段,更是技癢,柳觀那邊指令一到,他便掀起這恢宏界域,將數千裏方圓的區域,都化為熔岩世界。


    隨著運轉氣機,愈發地圓融如意,熔核焦獄功所化的界域,也在吞吐擴張,焚心真意聚其威煞,橫亙天地之間,仿佛世間再無可催折之力。


    對剛才幻術的些微影響,黑袍並不在意,繼續走向預定的目標。


    對那些最高不過是步虛修為的小輩,他的興趣還真的不大,但如果能通過這些人,讓餘慈進退失據,那感覺還是相當不錯的。


    可再走兩步,前方卻是映現清光,仿佛是插落一根莖枝,栽種在熔岩之上。


    轉瞬間,一朵青蓮綻開,下方就是洶湧火流,熱風飛卷,偏偏其每片蓮瓣,都仿佛滾動著水珠一般,清涼微寒。


    而其略微傾斜的角度,也是極妙,怎麽看都覺得有一層鋒銳之意,橫亙前方。


    “青蓮法劍!”


    黑袍哈了一聲,腳步不停。


    這一道玄門劍意所化的青蓮,確實不俗,似乎已經脫出了符法神通的窠臼,有更深層的奧妙之處。


    然而不管這些法門,在淵虛天君手裏,會是怎樣地淩厲,如今相隔數億裏之遙,都會給削弱到極微弱的程度,幫著幾個小輩壯一壯膽子也還罷了,還能有怎樣的殺傷?


    事實就是如此,黑袍大步前行帶起的滾滾熱風,在熔岩界域中,便有熔肌銷骨之威,一帶而過,便吹得青蓮花瓣片片凋落,些許劍吟,也都湮滅在隆隆的熔岩流動聲裏。


    見黑袍一路碾壓過來,一直混在離塵弟子群中,施以加持的“天師”主動脫離,轉向迎上。


    看那仿佛永遠隱藏在迷霧中的麵孔,黑袍就是不喜:


    “故弄玄虛!”


    說罷一指,已經磨煉得爐火純青的焚心真意貫穿,以之統馭熔岩火力威能,隨手一擊,也等若是一道大神通。


    “天師”身形劇顫,組構法相的元氣轟聲燃燒,頃刻間化為虛無。


    火力依舊不減,還通過之前加持的氣機脈絡,指向各離塵弟子。


    看淵虛天君這麽維護離塵舊識,一旦滅殺,包管立生嗔恚之心,難再圓滿。


    黑袍莫名很想看到這一幕。


    不過在此刻,他看到的卻是離塵弟子之中,那個一直作為符法加持中介的道士,麵頰上肌肉抽動,分明已受劫法宗師的威壓鎮懾,卻是強提氣機,戟指向他,靈光激發。


    “這群小蟲子……”


    黑袍眉頭微皺,心裏不是太爽利,這不是情緒,而是某種力量演化,形成的壓力。


    他一抬頭,隻見被穢靈濁海的水光和厚重劫雲遮蓋的天穹之上,倒像是映射地麵上的熔岩流漿,現出一片火紅雲氣,最可怪的是內裏有一顆星辰,白日閃現。


    火雲之中,便有一線紫氣吞吐,如紅花之蕊,卻是殺伐之意。


    下一刻,天際紫紅光芒飛降,半空已經見出,是一具披甲神人之形,甲胄冷寒,肩覆披風,直落在黑袍身後。


    那邊突地“鏘”聲鳴吟,已經凋落的青蓮法劍,又生變化。


    黑袍沒有迴頭,但在界域之中,他可謂是腦後長眼,“看”得清楚,那披甲神人伸手一抄,便從已經燃燒了根莖的“青蓮”上,拔出一柄四尺神兵。


    真意化形,直指他背心——所謂如芒在背,也就是這樣了。


    這是‘四神’裏的“神將”吧。


    淵虛天君這是讓他們輪番出場?


    一器一神相合,威力卻不是簡單的相加。但黑袍依舊認為,這等層次的力量,不會給他造成威脅,所以頭也不迴,繼續前行,口中則大笑道:


    “還有麽?這個可遠遠不夠!”


    話音未落,側前方,一直向這裏飛遁的俞南和解良身上,同時氣機變異,靈光衝霄。


    與之相應的,卻是在他前方熔岩之中,忽有火光衝起,鈴音流轉,百餘符形刹那間組合變化,成就玄門帝鍾形製,輕輕搖蕩,整個熔岩界域都有所感。


    這是火行秘符神通,當初淵虛天君曾在碧霄清談之會上,以棋局演示。


    這還沒完,火光之中,再分出熾白光芒,一位威嚴天人,身披道袍,騎乘白虎,持蓮花燈,便在帝鍾之下現身。


    此為四神中的“靈官”,乍一成形,便將手中蓮花燈接通出,合入帝鍾之內,光焰暴漲。


    本就如赤金流火的帝鍾,更顯出恢宏正大的降魔之力。


    正無休止向前推進的熔岩,在這位天人座前,竟是受挫,不自主打起了旋兒。


    就算很快繞過,但那短時間內的異象,也非常了不得了。


    固然是符法神通精妙,可若沒有足夠的元氣支持,焉能如此?


    這與之前的兩位“神明”可不大一樣。


    而且,這還沒完。


    解良那邊,忽地揚手,刹那間又是雷霆天降,但如雨而下的雷光,並沒有轟在黑袍界域之上,而是當空盤結,化為一道雄壯身影。


    其人頂戴高冠,身披紫紋紅袍,乘墨麒麟,腦後圓光如輪,其中有三座燈盞,其上燃燒的,都是雷霆光焰。


    這是雷君。


    三具神明法相先後現身,氣息強弱不一,然而頃刻之間,便有億萬氣機隔空聯係,周流分潤,轉眼已是相差無幾,且沒有哪個有明顯的下降。


    不隻如此,剛剛分明被黑袍的焚心一指滅殺的“天師法相”,又在如水靈光之中凝形化現。


    之前滅殺法相之後,投向離塵弟子的餘勁,也是一發地化解。


    天垣本命金符中的“四神”,就此到齊。


    其實遠不止如此,四位神明中,除了雷君執掌雷霆樞機,則無需再有它物,其餘三位神明,靈官持帝鍾,神將持法劍,天師則手持寶鏡,腰佩辟邪,頭上還祭出甘露碗。


    “五器四神”,其實已經齊備。


    之前,俞南並不是真要去“品味”淵虛天君的加持,而是已經看出,再好的“加持”,若要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還需要一定的元氣需求,這才主動招唿。


    果然有他和解良這兩位長生中人,甘為外道神明,也是架起了一條足夠“穩定寬闊”的通道,更順勢在他們所觸及的法則體係層麵,搭建起了相應的結構。


    五器四神,一舉功成。


    天地虛空中,法則體係結構正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對此,黑袍不是不知道,但最後吐出口的卻是一聲:


    “烏合之眾!”


    如此睥睨姿態,實是他具備這個本錢。


    不管俞南、解良如何配合,搭建起的法則結構有多麽精奧,也別管這四位符法凝就的所謂“神明”如何玄妙,大劫法宗師對於天地法則體係的扭曲作用,都還是占據了絕對優勢。


    不過,他沒有依照本來性情,將其一舉掃滅,而是用兜帽下血紅的雙瞳逐一打量。


    虛空中氣機交錯,偶爾會爆出細密的電火。


    眼光高明如俞南、解良,都看出來,黑袍這是在解析淵虛天君的加持脈絡和相應的法則結構,所謀頗是不小。


    “確實所謀遠大。”


    喬天尊和方迴,已經拉近到距離無岸兩千裏左右的位置,對於地仙級別的大能來講,已經非常接近了,都算不上是遠攻,有時一個衝擊,可能就會來個“臉對臉”,與貼身肉搏也沒有太大差別。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和方迴連續幾番衝擊,終於是真切感應到了,那深藏在醜陋模樣之後,森然緊密的體係結構,和不斷穿出無岸身軀,又向四麵八方延伸擴展的血精源木枝椏同步,貪婪而急切地,向真界已經混亂不堪的法則體係中滲透。


    相比之下,應付喬天尊和方迴的衝擊,倒是等而下之。


    態度明確而又直白,沒有任何猶豫之處。


    喬天尊由此明悟,此時的真界,恐怕再沒有單純的對戰,每一場戰鬥,都是大勢對抗的一部分。


    毫無疑問,天裂穀這裏,也屬於羅刹鬼王的戰略布局。


    此時此刻,羅刹鬼王已經雄踞四圍,正所謂“起手據邊隅”,逸己攻人,占據主動,而八景宮空有此界最為雄厚的力量,卻占於中央天元之位,對羅刹鬼王四麵來攻的棋路,每一步都要花費力氣拆解。


    八景宮不是不想著眼全局,可大勢如此,受邊界所限,不可能再來個“反包圍”,隻能徐圖化解。


    他們這些人也要注意,需要具備這個意識,才有可能一點點地扳迴去。


    不過話又說迴來,此時的柳觀,或是因為血精源木漸成,與無岸的關係愈發緊密之故,倒是不如最初時候的興奮。


    影魔刀隨手揮灑,對喬天尊和方迴也造不成太大威脅,倒是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到了遠方另一個戰場之上。


    很關注淵虛天君啊……


    喬天尊同樣也在關注,天垣本命金符、五器四神符法神通,這些他都熟。


    當年在真界時,少不了與上清同道切磋,知道這路極致精妙的符法神通,在步虛境界應用,優勢絕大,可在長生真人以上,如果不能及時輔修其他法門,或者更進一步,闡微通玄,優勢將迅速縮小。


    所謂的“闡微通玄”,其實就是將各路神通組合,氣機互通,以內之金符,顯化神通,繼而唿應外之天理星象,還是迴到上清宗存神之道上。


    有舊友便說,此一路符法,上應三垣,執掌萬星,說白了,就是代執天之權柄。


    可淵虛天君如今被封堵在洗玉湖底,即使另辟蹊徑,以“加持”的渠道開辟新局麵,但支撐起這樣的神通法力……


    熔岩界域邊緣,剛剛恢複過來的“天師”正一步步邁入,麵目依舊模糊。隻是這迴,可不像之前那樣一觸即潰,太虛寶鑒、甘露碗、辟邪這三樣符法神通凝就的寶物,都放出微微光華,定住外圍湧動的火力。


    距離天師法相最近的是靈官,也是餘慈當年用慣了的“降世天人”,其由一路降魔符籙貫脈而成,而在掌控火力上,在符法神通這個領域,堪稱宇內獨步。


    當初餘慈在死星上,就曾經看到了供奉靈官的廟宇殘垣。


    不過這一次,“靈官”除了暫時阻擋住熔岩界域的擴張,並沒有別的表現。


    “天師”到處,剛剛成形不久的“靈官”,就化為一團火光,撲上身去。


    天師本來就九色齊備的法衣,更灌入了一層瑩紅寶光,無風自動。


    事態不隻如此而已,距離最近的離塵宗弟子,此時便覺得有一道熱流,自天門貫頂而入,轉瞬漫過全身,一些專精於火行神通的,感覺更是明顯。


    比如剛剛才死裏逃生的洪千秋,修煉的是一部“烏金火眼”的法門,雖說很適合他,但比較偏門,又涉及到“眼睛”這個重要關竅和脆弱部位,修煉起來也比較艱難。


    所以,在實證部,與他齊名的周鈺、王九、黎洪,修為境界一直都高他一頭,近年來,周鈺更是登入長生,將其他人遠遠甩下,王九、黎洪也分別入了步虛上階、中階,唯有他,還在初階徘徊,連李佑都趕了上來。


    如今火力入體,其實並沒有提升他的修為,可其中運轉的精微奧妙之處,卻是發人之所未覺,將他久拖難定的幾處疑難,一舉貫通。


    眼中微熱,又是反常地清涼。


    洪千秋深吸口氣,移目到腳下因熔岩而沸騰的濁流中,竟是引動火力,瞬間將一頭鋼筋鐵骨的妖屍,化為飛灰。


    更重要的是,受此影響,困鎖他多年的境界關隘已然鬆動,隻需迴去閉關,定然就要有所成就,百多年的雄厚積累,也將使步虛境界的修行,化為一片坦途。


    “我的娘!”


    洪千秋從來都不是沉穩的性子,極度興奮之下,望空重擊一拳,又想到當年和餘慈拍肩搭背的過往,忍不住哈哈大笑。


    “天師”依舊向前邁步,前麵就是黑袍,隔著他則是手持青蓮法劍的“神將”。


    此尊神明法相,是由玄藏飛星大煉度術、紫庭丹霄截神法咒、太上混洞伐元正法一脈成就,都是無視虛空距離,直接破神攻伐之符,殺氣最重,與玄門劍道所化青蓮法劍相合,最是相宜。


    尤其那青蓮法劍,餘慈曾以真文道韻洗煉,威力格外不同。


    “四神”氣息平均之後,對黑袍背後的刺激,也是水漲船高。


    而當“天師”到來,神將並青蓮法劍,卻是化為一道青虹,切過黑袍身側,融入天師身上。


    天師本是一片混沌的“麵孔”,忽地就是開了眼竅,其中明光冷澈,威儀肅肅,凜然生寒。


    虛空中還發了一聲劍吟,同樣有相應的加持,打入與“天師”氣機相關的離塵弟子身中。


    離塵弟子有精於劍術者,身中、劍器,都是銳氣寒透。


    剛剛還想著殺伐力量不足,如今這算不算心想事成?


    李佑瞥了還在接受恭喜的洪千秋一眼,嘿然笑聲裏,拔劍便往濁流大江中虛斬一記。


    他膽子大,又被刺激得有些頭腦發熱,徑直選擇了一具妖王級別的屍骸。


    “鏘”聲大震,那妖王浮屍被一劍轟進濁流中去,又咆哮著掙紮起來。


    細看雖未一劍兩段,卻是破肌透骨,直接貫穿,和前麵“無可奈何”的情況,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哎呀,這個厲害!”


    雖然這次的加持,不像對洪千秋那般,直接提升境界,可離塵弟子中,“洪千秋式”的火行修持者的終究是少數。


    相反,宗門有十大劍訣,精於劍道者,當真不少,從李佑的試驗看,這一下子,就將眾人的臨戰實力,猛地提升一大截。


    “還有一個呢,誰修雷法?”


    李佑還要再說,卻被華西峰一把揪著:“看你辦的好事!”


    穢靈濁海一眾妖屍,本來就在已經沸騰的“濁湯”裏住不慣,李佑一劍重創妖王浮屍,等於是捅了馬蜂窩,轉眼間就是五六頭妖王級別的,領著數百浮屍飛騰而起……


    沒辦法,一眾離塵弟子隻能再跑路。


    可此時的心情,與熔岩界域壓來之時的驚恐,已經完全不是一碼事兒了。


    一行人臨去前,卻又見天際雷霆,一轟而落,那是雷君飛降。


    沉沉重壓,抵在每個人心頭,無關情緒,隻是人之本能。


    雷霆樞機,向來是天之權柄的象征,許為“四神”威能第一的雷君,更是做了極佳的闡釋。


    與雷君相合,天師法相短時間內,倒不見有什麽特殊變化,隻有頭頂元始寶冠,自頂而根,染就紫金顏色。


    再度向前,距離黑袍不過數十裏,就能看出來,“天師”周圍氣機密織,法則結構變異,不類從前,硬是在黑袍的“熔岩界域”裏,撐開了一片天地。


    如此形勢,便是心有準備的俞南和解良,都有些沒想到。


    黑袍眸中血光流轉,透出兜帽陰影,久久不語。


    他一直在觀察,所以能看出來了,此時餘慈通過“四神”表現出來的,早已不是簡簡單單的符法,而是一整個上清、玄門體係的雛形。


    天師麵目也不再模糊,而是平滑,除了最先開啟的“眼竅”以外,整張臉一片空白,極顯詭異。可隨著靈氣水波漫過,勾畫出眉鼻唇耳的線條,又從平麵化為正常的高低立體輪廓。


    此時再看,就是一張黑袍非常熟悉的麵孔了。


    餘慈!


    這是符法所蘊靈性的演化,還是更高一層透空投影化形?


    黑袍一時得不出明確的答案,隻知道這具不知還能否稱為“天師”的法相,已經成了餘慈意誌、或部分意誌的載體。


    眨眼間,氣機密織,形神交融,渾然一體。


    又有“四神”匯聚而外顯的淩厲氣機,一氣衝霄,隱然與天外星空唿應,升降沉浮,都不失恢宏博大之意。


    不過這時候,法相眸中也漸聚神采,不再是單純的威煞聚合。


    他環視周圍,見山體崩缺、濁流激蕩、岩漿流淌,忽爾一歎:


    “與當年相比,麵目全非!”


    這就是餘慈了。


    他又移轉視線,隱約看到極遠處的天裂穀上空,越發龐大的妖樹魔軀,更是驚奇。


    挺眼熟啊,當年在北荒無拓城,柳觀好像就拿出了這東西。


    隻不過應該已經殞滅在天劫之下……是了,想想也明白,柳觀能搞出來第一次,就可以搞出第二次,而且這迴是和別人一起,性質又有不同。


    他又扭頭,看向後方正在妖王浮屍追殺下,唿嘯離開的一幹人等,不由失笑。


    當然,他不會忽略掉已經切過他和黑袍對峙的位置,向那些離塵弟子飛去的解良和俞南。


    對那二位,搖搖拱手致意,正想著是否要揚聲招唿一迴,身畔灼熱的殺意層湧上來。


    哦……這邊還有一位。


    ********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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